他是听说钱谦益名声大跌,才鼓起勇气想来宽慰一下钱小姐的,谁知道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唉~
当初自己刚刚得中解元的时候,这钱小姐主动靠上来的事后,明明说过只以文章取人,并不计较其它的。
摸摸脸上的眼罩,陈梦雷只觉胸中一股怨气郁郁不散。
但这却又怪的了谁呢?
只因为去看了个热闹,非但成了独眼龙,还丢了如花美眷,这天底下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吗?
“这不是陈兄吗?”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招呼,陈梦雷回过头去,却见身后正站着一位翩翩公子。“关容若?!”
他脱口道出来人身份,心下猛地一沉,暗道关成德出现在此地莫非是顶了自己的‘好事’,准备与钱小姐喜结良缘?
随即想到钱淑英早已经离开了,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至少这两人应该不是提前约定好了的。
他还了一礼道:“关贤弟缘何在此?”
明明是关成德先问的,但既然陈梦雷反问了,他也便老实答道:“小弟是来这附近看房子的,不想恰巧遇到了陈兄。”
“原来如此。”
陈梦雷心中块垒又少了几块,摇头感叹道:“容若如此气定神闲,甚至还有空暇买房置产,足见对明年春闱势在必得,看来这一届的状元非你莫属了。”
“陈兄说笑了。”
关成德可不敢接这话,忙道:“小弟急着买房乃是事出有因——况我未曾亲身下过场,终究是欠了些历练,文庙角逐只怕未必是陈兄的对手。”
“若是以前,你这话我还敢应,但现在……”
陈梦雷仍是摇头不已:“我写出来的东西都透着愤懑偏激,莫说别人,连我自己都看不过眼——若不是乡试时贯通了神念,这一科我八成是要名落孙山的,现如今能在二甲里取个中等名次,就已经是贪天之幸了。”
见他如此气馁,关成德也不知该怎么宽慰了,毕竟两人本就不是很熟,只是当初在宴会上见过几面。
于是又随口客套两句,便与陈梦雷各奔东西。
且不提他二人如何。
却说钱淑英赶到了柳如是处,这才听门房隐晦的道出原委。
初时钱淑英哪里肯信,那赵峥放着自己这年轻漂亮的不动心,却和柳姨……
怎么可能?!
但事实胜于雄辩,她独自来到大厅前,却无论如何也掀不开门帘,欲要向内窥探,就连窗户纸都难以捅破。
竖着耳朵听了许久,也没能听到里面传出一丝动静。
可这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难道说……
钱三十七心下升起滔天巨浪,虽然此前父亲大人曾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但她压根不信,甚至一度还将那些话当成是梦中呓语。
她震惊又愤怒,只觉得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背叛!
柳姨明明知道自己喜欢赵峥的,哪怕他马上就要和张玉茹定了亲,也不应该……
等等!
想到这里钱淑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要说背叛,最该觉得受到了背叛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正要与赵峥定亲的张玉茹!
如果让张玉茹知道这件事情,以那女人粗鲁的脾气性格,会不会直接与赵峥闹翻?!
想到这里,钱三十七不由跃跃欲试,对柳如是的恼恨也烟消云散,甚至萌生出了一个古怪的设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柳姨以身饲虎,正是为了帮自己赢得赵峥?
但转念又一想,这事无论怎么想都是钱家的家丑,若是被张玉茹知道了,再顺势宣扬出去……
她倒不是怕坏了钱家的名声,毕竟父亲大人现如今早就已经名声扫地了,她主要是担心一旦这事传扬出去,自己和赵峥就彻底断了联姻的可能。
钱三十七一时左右为难。
不过最终她还是咬牙做出了抉择:说,一定要说!哪怕自己因此彻底出局,能坏了张玉茹的好事也不算亏!
第239章 天然气管道冻住了,好冷!
临近傍晚。
柳府大厅内忽然狂风大作,将厅内浓郁混杂的浊气一扫而空。
出来了!
隐身在远处灌木丛后的钱淑英,下意识攥紧粉拳睁圆了美目。
下一刻,赵峥大步流星从里面出来,随意整了整衣领,然后昂首阔步而去。
紧接着是满面春潮的柳如是,她一手拎着酒坛,赤着脚拎着两只绣鞋步出门,乌黑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鹅黄比甲都穿的松松垮垮,就好像一点也不怕被人瞧见似的,大喇喇坐到了廊下栏杆上,翘起两只脚用酒水冲洗双足。
这一幕说不出的香艳,却又让钱三十七感到莫名其妙。
那可不是后世那种清澈的高度白酒,大多如琥珀般粘稠,按理说并不适合拿来清洗,除非是有什么更脏污的东西在上面……
眼见柳如是将一坛子酒全部用完,便仰着头看向了天边月色,似乎短时间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钱三十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后脱身,到了外面坐上早就等候多时的驴车,当即吩咐车夫前往南城张家。
既然这桩奸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自然要尽快捅到张玉茹面前,若是她听完之后决定悔婚,又没有把这桩奸情宣扬出去的话,自己或许还有取而代之的机会。
至于柳姨和赵峥关系……
钱淑英考虑了一下午,觉得倒也不是不能容忍,左右柳姨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父亲大人里里外外五六十个老婆,内中姐妹、母女都不在少数,相较之下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什么。
至于父亲大人……
他应该早就知道柳姨和赵峥之间的奸情,否则又怎会去张相府上告发赵峥?
而他后来又送了厚礼,显然是有意要揭过此事不提,甚或与赵峥化敌为友——那么直接成为翁婿,岂不更好?
自顾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钱淑英心头火热,几次催促车夫加速,恨不能立刻飞到张家,也好仔细欣赏张玉茹伤心欲绝的模样。
等到马车停在张家门外,她甚至不等丫鬟来扶,就利落的跳下了马车。
为防在张家吃个闭门羹,钱三十七甚至还伪造了身份,自称是与张玉茹交好的女同年,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被请进了府里。
在客厅里坐了没多一会儿,张玉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是钱淑英,她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怎么是你?”
以往钱三十七最不满意的,就是张玉茹这冷硬的态度,但这次看到张玉茹的冷脸,她却非但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反而忍不住想要发笑。
因为张玉茹此时的态度越是冷淡,一会儿悲痛欲绝时的模样就越是有趣!
钱三十七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跟你说!”
“嗯?”
张玉茹扬了扬眉,本来冷冽的面色忽然显得有些古怪。
钱三十七却没觉出什么不对来,故作神秘的看看门外,然后才压着嗓子道:“我发现赵峥和我家柳姨有染!”
抛出这个爆炸消息,钱三十七就等着张玉茹勃然变色,然后不敢相信的追问。
谁知张玉茹面色虽然变了变,却还远不到勃然变色的程度,反而显得有些冷淡的‘喔’了一声。
“怎么,你不信?”
这下反倒是钱淑英沉不住气了,手舞足蹈的道:“我亲眼看他们在客厅里待了两个时辰,柳姨还用法术封住了客厅,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衣冠不整……”
听她一番描述,张玉茹脸上终于显出了怒容,但却还是比钱淑英预料中的要平静了许多。
“你难道就不生气?”
钱淑英不可思议的追问着,又道:“你要是还不相信,大可以跟我回去,柳姨的门房也是证人!”
“我信了。”
听她如此说,张玉茹淡淡吐出三个字,然后就又没下文了。
“你、你你……”
钱淑英只觉得气往上撞,顿足喝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现在说的是你的未婚夫和人通奸!难道你就不生气,你就不想……”
“想什么?”
张玉茹板着俏脸反问:“把这桩婚事退掉,然后便宜你钱三十七?”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钱淑英急忙甩出否定三连,但因为否定的太过着急,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见张玉茹嗤笑一声明显不信,钱三十七气急败坏道:“你、你难道就这么忍了不成?!”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是……”
钱三十七说到一半忽然警觉,盯着张玉茹冷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低头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说着,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张玉茹缓步跟到厅外,眼看着钱三十七出了大门,客厅廊下忽然闪出一人来,讪讪道:“不曾想还是连环计。”
这人却不是赵峥还能是哪个。
钱三十七自以为藏的隐秘,却哪知道自己先前在门前徘徊的时候,就已经被赵峥的战吼技能扫描到了。
赵峥当时就猜到三十七多半要来找张玉茹告状,所以提前跑来张家负荆请罪,自称是受了柳如是的算计蛊惑,结果还不等把话说清楚,钱三十七就紧跟着跑来拱火。
这一闹,反倒印证了他的说辞。
“哼~”
张玉茹冷声,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任凭赵峥追在后面如何赔礼道歉甜言蜜语,也不发一言——不过赵峥发现她要去的地方是演武场后,就知道这事儿多半能大事化小。
到了张家演武场,张玉茹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支桃木剑,反手指着赵峥的胸口冷笑道:“说,那狐狸精是怎么勾引你的,若是敢有半句谎话,我就……”
“那什么。”
赵峥讪讪提议道:“能不能别用狐狸精这个词?”
“怎么?!”
张玉茹眉眼一厉,剑尖在赵峥胸膛上狠狠戳了戳:“你难道还想护着那骚狐狸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