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观众,李平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切实地感受到天地在震颤,天地间的道则在不断碰撞。
这段大战的画面并非是被故意遮去。
应该是大道规则出现了剧烈震荡,并未能保存下来。
岁月转眼过去了数千年,大战逐渐平息。
李平安的真实感觉中,似乎就过了大概片刻,一道七彩斑斓的人影出现在晶石棺木旁,满是兴奋地手舞足蹈。
“突破了!哈哈哈!平安!爸竟然又突破了!”
“爸看到了一条神王之上的路径!那里通往真正的超脱世界!那是超脱于无形!爸只要抵达那里,就能超越岁月,就能去找到你的真灵!”
“儿子你等着,爸一定能让你看到这个天地多美!爸一定能让你看到!”
李平安嘴唇在颤抖,眼泪禁不住滑落眼角。
画面在轻轻抖动。
视角似乎锁定在了这里。
画面中的岁月又过了很久,久到李平安都无法描绘。
那个不断出现在晶石棺木旁的身影,越发的苍老、消瘦,双眼中的神光时而明亮、时而落寞。
老人习惯于在这里跟自己儿子说说话,遇到了什么困难,超脱如何如何麻烦。
天地在枯萎,因为岁月太过漫长了,天地的本源核心已损坏,天地间越来越多的长生者不断吸取天地本源。
忽然有一日。
“爸可能要灭世了。”
‘李大志’叹了口气:
“天地只剩下几千年了,爸帮它延续了几十万年的寿命,但没用了。
“就跟正常的人体一样,天地也有诞生、演变、繁盛、灭亡,每个生灵就如这个人体上的表皮细胞,有这些表皮细胞、看着就很顺眼,还能抵挡一些外来的细菌,但如果是无菌的环境,表皮薄一点、厚一点都无妨,而那些长生者呢,就成了癌细胞。
“癌细胞太多了,人体就完蛋了。
“爸已经可以离去了,去超脱之界,里面绝对有救你的法子,那里肯定有各种各样的强者。
“爸离开前,还是要给这里做一次手术,让天地本源开始修生养息,把大部分的强者灭掉,给数量更多、占据九成九九九九的生灵腾地方,然后就锁死长生路径,让生灵都不能成仙,最多不能活过几千年,这样,天地后续或许能逐渐恢复过来。
“爸要把你留在这一段时间,你放心,没人能来打扰你,超脱界很玄妙,有形会被拆解为无形再重组为有形。
“你不用担心爸,爸的精神其实已经去看过了。
“唉,爸现在也像是个怪物,被执念锁链紧紧束缚的怪物……但爸喜欢这样,这锁链是你给我的,就跟、就跟你一直在这一样,不然爸早就死在那么多次的大战中了。
“行了,你继续睡,等你醒来之前,我得增增肥才行,免得你认不出我了。”
‘李大志’温声说着,大拇指在棺木上轻轻磨蹭。
李平安的视角中,第二幕的画面渐渐染上了水雾,若流沙般随风而逝。
这就是超脱者的诞生。
……
第三幕没有画面。
李平安能听到,‘父亲’与一个个生灵的交流,而这些交流本来是无声的、极其玄妙的,此刻却能被他轻易理解。
交流的内容大概就是,先互相问候,而后交流自身对道的理解,然后就是‘李大志’的问询。‘您有找寻一个逝去多时真灵的办法吗?’
然后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渐渐的,‘李大志’遇到了一些有趣的强者,他们互相交换自身对大道的理解,寻找着完成各自未完成心愿的方法。
想要拯救自己亲友的超脱者还真有不少。
有几段对话格外的清晰,那对‘李大志’影响很大。
此间有个道人名为‘无妄子’,‘李大志’去他的洞府……应该是洞府,超脱者们为了在超脱之界过得舒服些,都会开辟一个个完整的小世界,就好比在高维世界划出一个角落演化较低维度的世界,自己生活在里面。
无妄子问:“道友为何非要寻我?已经有许多道友说道友在找我了。”
“不瞒您说,我是想问问您的经历。”
“我的经历?”
“就是,您救回自己道侣的方法。”
‘李大志’诚恳地说着:
“我听闻,您在一个虚妄的世界中把自己的道侣救回来了,您的道侣还是那虚妄世界的唯一支撑点。
“若您道侣离开了,那个世界就会被【真实】所否定,您与您救出来的这些生灵都会消失……这么困难的事您都做到了,这让我十分佩服。”
“佩服什么,我其实也是得了一个大佬的相助。”
无妄子笑道:
“我的道侣,或者说,我的伙伴吧,她叫林素轻,她确实是那个虚妄世界的唯一支柱,我当时其实想的是用我换她出来。
“所以我开始反复经历我已经经历过的故事。
“当时我对岁月大道掌握还不纯熟,一心想要找到救她回来的办法,结果搞的岁月出现了剧烈动荡,反噬之力差点要了我的命。
“后来是那个神秘大佬让他儿子过来帮我,我才恍然大悟……想要把她救出来,不能用寻常的办法。
“要不断去扭曲时空、最终截断因果,让因果大道有一瞬无法运转,在这一瞬间我要做到许多事,让那个虚妄的世界有一个完整的生死轮回,必须确保结局的不变,再把她从因果之中拽出来。
“此间最难的,其实还是创造一个新的支撑点。
“我这个伙伴比较特殊……我有一件宝物叫东皇钟,她其实就是钟灵,后来凭借东皇钟控制岁月的办法钟灵又成了我侍女……总之很复杂。
“所以我能够把东皇钟本体丢在那,让它产生新的、虚假的灵性,然后把她换出来。
“我对生灵的理解就是,记忆、思维,这两者是生灵的根本。”
‘李大志’沉默许久,似是受教良多。
而后他拜别无妄子,继续在超脱之界游荡。
第三幕只有这些对话。
当对话声渐渐远去,李平安已是察觉到,‘李大志’找到了救他儿子的办法。
黑暗中有一束束流星迎面飞来,故事的第四幕已经展开!
……
‘李大志’顺利回到了自己的有形之界,他的执念在这,想找到回来的路径并不难。
他盘腿坐在儿子的晶石棺木前,进入了长久的入定,岁月在他身上不断加快,一个复杂、恢弘、波及整个有形之界的计划,在他脑海迅速成型。
而他做的第一步,就是锻造了一口石棺。
此天地如一面画布,以那个水晶棺木为中心点朝石棺内塌陷。
这个世界并未死去,因为‘李大志’之前的努力,这个世界的天地本源开始复苏,虽然没有了那种绝世强者、长生强者,但生灵的繁茂更胜往昔。
一切戛然而止。
‘李大志’取走了此世界八成的天地本源,让此世界六成以上的天地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不用担心,你们会在新的世界中苏醒,你们的真灵和魂魄会被石棺固定。”
那些天地本源化作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被他握在掌心。
‘李大志’平静地说着:
“扭曲时空,截断因果。
“当一个天地从希望走向绝望,她会在自身岁月的尽头去寻求新的变数,以求自己摆脱这种困境。
“我就是被这个此前注定毁灭的天地,从其他宇宙中招来的变数。
“这就是穿越。
“我此前拯救了这个世界,我却留在了这个世界,说明只需要让天地的意志看到灭绝的可能性,天地就会找寻新的变数,穿越就会发生。
“可我无法回到我们的老家,哪怕我能让一缕元神过去,也无法干涉这次穿越,这是一切成立的基础,已成了因果大道的支点。
“只能在这个有形之界操作。
“我们两个一起抵达了这个世界,在某个岁月节点上,我们两个一起过来的,你也在这个天地间活过。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开辟一个新天地……不,是开辟许多新天地,逐步消除我们存在过的痕迹,逐步扭曲时空、斩断我和我们之间的因果,找到岁月大道上的那个节点,等待你和我出现。
“要先做三件事。
“第一,找到那个岁月节点,把它稳固住,确保我们会穿越到这个宇宙,也就是这个有形之界。
“第二,开创一个新天地,新天地必须是我能掌控的,最先给与它希望,让它蓬勃发展,然后一步步扼死它,杀死所有变数,让它在最后时刻召唤穿越者。
“第三,摧毁所有的天地,集合能量开辟一个没有我存在、且会永续存在的世界,彻底斩断你和我之间的联系,以免因果大道崩溃。
“该如何确保这个天地会对外找寻穿越者呢?
“啊,压死它的所有变数,控制变量?这个倒是有趣,我脑子里有这么多老家的神话,为何不用这般神话开辟一个世界呢?是了,封神演义、洪荒天地、盘古开天……洪荒还能有很高的力量上限,天地规则也能丰富多彩,还可以有圣人……这些天地本源不够,远远不够,在执行这个计划之前,我得把有形之界所有的强大生灵都收服。”
‘李大志’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发癫狂,抱着石棺渐行渐远。
李平安站在黑暗中说不出话来。
第四幕再次如走马灯般划过,其内是一场场大战、一次次收服,有形之界、也就是混沌海内的强大生灵尽数被收服,超脱者掌控着每个角落。
‘李大志’的计划开始了。
第五幕,创造盘古、第一次开天辟地,超脱者躲在暗处看圣人执棋博弈,写下了一切的剧本,掌控了半数的棋子。
给天地以希望,一步步破碎该希望。
当天地意志,也就是天道推演中,天地所有的发展路径都是毁灭,天地间没有了任何变数,天地意志召唤来了第一号穿越者。
那是一个女子。
李平安目睹了整个过程,感悟着此间蕴藏的因果大道、岁月大道等等玄妙大道的原理。
这女子并非是出现在天地灭亡的时刻,而是被天地意志护持,送到了上古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