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扭头扫向李平安处时,瞬间花容失色。
李平安在树梢上微微挪了半步,被十几把气剑同时击中,肩膀、胳膊、腿边彪出十几道细小的血箭!
李平安口中发出一声痛哼,倒头栽向地面。
年轻弟子若猛虎扑食直冲李平安!
牧宁宁手中长剑甩出数道剑气,试图将这年轻弟子逼退,左手遥遥抓向李平安胳膊,却根本来不及支援……
李平安下落的身影与那年轻弟子张开的大手已经重合!
“师兄!”
正此时!
李平安突然睁开双眼,左袖飞出三道乌光,对年轻弟子贴脸激射!
那年轻弟子本是来擒李平安,此刻着实始料不及,面色大变却根本来不及闪躲!
砰!
三乌光同声炸响!
一道乌光迸发出耀目火光,火光中掺杂了诸多粉末;
一道乌光如莲花般炸开,其内飞射出数不清的牛毛小针;
一道乌光发出急促的呼啸,左右弹出两枚薄薄的叶型镖!
年轻弟子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双眼,口中发出半声惨嚎。
为何是半声?
三枚暗器爆发的瞬间,李平安的右手已经摁在年轻弟子喉间!
他没有丝毫留力,一掌向前猛推,周身法力凝于方寸之间!
又听啪的一声,这年轻弟子结结实实撞在十丈外的树干上,随之朝地面滚落。
这人浑身抽搐,用力蹬腿想要站起来,血淋淋的面部涨得通红……这般挣扎了两个呼吸,索性昏迷了过去。
再看李平安。
打出那一掌后,李平安径直砸落在草地上,慢条斯理又不失优雅地扭头喷出一小口鲜血,让身上的细小伤口开始持续飙出细小的血箭。
但李平安觉得自己还不够惨,在牧宁宁冲到自己身旁之前,震动经脉制造出一些不会留根的假内伤。
“师兄!”
牧宁宁半跪在李平安身侧,剑锋对着那年轻弟子,低头要将李平安搀扶起来。
忽听一丝细如蚊声的嘀咕钻入她耳朵:
“药尘峰势大,流云观无凭。
“后面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哭就行。”
哭?
牧宁宁轻咬嘴唇,急道:“可、可我哭不出来呀,我三五岁就不会哭了!”
“不行用针扎自己……”
李平安言罢震开喉管处的皮肤、扭头喷了口血,躺在牧宁宁胳膊中,作出一幅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空中,数道身影飞速落下。
“门内不可打斗!”
“糟了!快救人!才这么点修为怎么就打起来了!”
“快去通知执事!”
牧宁宁略有些慌神,她咬咬牙,捏起自己小臂的细皮嫩肉、施法力狠狠掐了一把,于是泫然欲泣、泪眼婆娑。
……
颜晟长老是最近十年,万云宗凡事殿、养云殿的轮值殿主。
万云宗主峰有六殿,分别为万云殿、传功殿、道藏殿、妙云殿、养云殿、凡事殿,算是万云宗的权力机构。
凡事殿统管外门诸事;
养云殿负责定期给门内三十六峰发放修道资源。
按门内规矩,这两殿的轮值殿主,本该由内门长老或各峰峰主轮流担任。
但峰主与内门长老们都已是天仙之境;
生灵到了这个境界,距离长生只剩一步之遥,大家都闷头冲击那一丝渺茫的长生之机,没人想在这些繁琐的门内事务上蹉跎岁月。
久而久之,这两殿的轮值殿主,就变成了颜晟长老这般,修为境界困在了真仙境、资历较深且辈分较高的外门长老。
——仙人品级由低到高分别为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
万云宗规矩,天仙可为内门长老,真仙可做外门长老。
这位颜晟长老早就习惯了轮值时的清闲日子。
他卡在真仙瓶颈几千年,奋力修行的心思早就淡了,道心逐渐沉寂,如今的乐趣就只剩睡觉、喝茶、琢磨阵法、炼炼丹药。
凡事殿的角落,刚在摇椅上睡醒的颜晟长老,听着屏风后传来的喧闹声,抓起一旁的旱烟袋,慢条斯理地吧嗒了一口闷燃的枯灵根。
他真仙巅峰那强大的仙识并未蔓开,只是用耳朵去听,布满皱纹的干瘦面容多了几分活力。——仙人称仙识,未成仙称灵识。
听着好像是,几个小弟子起了冲突?
这在门内倒也是稀罕事。
绝大部分弟子都在各自山头老实修行,门内一直提倡同门互助互爱,同门相残是第一等的罪过。
此刻,一名外门执事正对凡事殿高阶执事讲述这场冲突的始末。
有两个流云观中的练气境小弟子,因五谷丹用完、流云观执事微炎子临时闭关,结伴赶来主峰找寻五谷丹。两人无法御空只能在河谷赶路,半途遇到了一只凶恶的异兽。该异兽扑咬两人,两人反击伤了这只异兽,本该看守这只异兽的药尘峰弟子赶来,一言不合对两人大打出手。
药尘峰上拜了仙人师父的弟子,对两个流云观中、只能算万云宗记名弟子的小修士出手?
颜晟长老嘬了口旱烟。
此事不难断。
若一切属实,这两个练气境小弟子无甚过错,药尘峰这弟子先有监管异兽不力之罪,又有恃强凌弱之嫌,理应严惩。
颜晟长老也不出声,在屏风后静静等待;
他想看处置此事的那名高阶执事会作出哪般决断。
此高阶执事名为王鑫辉,出自掌门一脉,如今已有元仙境巅峰修为,在凡事殿供职已过两千年,做事稳重、素有名望,是颜晟长老重点培养的接班仙人。
就听王鑫辉执事沉吟几声,缓声道:
“事情既已查明,是非曲折自在一个理字,药尘峰弟子疏忽职守……”
“哎!王师兄!”
侧旁有中年男修低声道:
“药尘峰一脉素来护短,这个弟子虽只是聚神之境、在药尘峰做杂役,要处置也该慎重一些,更何况,人都伤成这样了……”
王鑫辉的那张国字大脸略有些严肃。
他道:“便是药尘峰几位师伯师叔过来了,也该讲讲道理。”
那中年男修又道:“可说一千道一万,也是这两个小弟子伤那珍稀的上古异兽在先嘛。”
王鑫辉执事沉默不语,似是在思索。
角落中的颜晟长老嘬了口烟,眯眼笑着。
养云殿的一大职责,就是维护门内三十六峰的和气;
万云宗内门、外门、外驻准弟子加起来有一两万人,管事者需尽可能的考虑周全。
那王鑫辉执事又道:
“若这两个小弟子先伤灵兽在先,自是该当问责,令其养好伤后闭门思过就是。
“但这药尘峰弟子,以聚神之境修为去欺负两个练气境的弟子,未免太给药尘峰丢人,又是本次弟子争斗中最先出手的一方,理应重罚。
“门内已数十年不曾有弟子争斗之事,不如去请他师父过来,一同商议如何处置。”
颜晟长老微微点头。
这般处置还算妥当。
只是……
颜晟长老倒是有些可怜这两个小弟子了。
‘他们今后怕是不好拜师。’
长期在流云观内修行的小弟子,都是被门内仙人们挑拣剩下的,也非真正的仙苗;
而今这两个小弟子又得罪了药尘峰,最后就算勉强进入外门,日子怕也不会好过。
颜晟长老嘬了口旱烟,这才放出仙识,查探起三个小弟子的具体伤势;
道袍上有药尘峰标识的弟子面部满是细小伤痕、脖颈近乎向内塌陷弯折,这般伤势对于聚神境炼气士而言,是实打实的重伤。
‘这真是被练气境弟子打的?’
颜晟长老的目光看向另一侧。
在另一边,一名青年躺在地板上,浑身上下都是血痕,体内法力也在震荡,但颜晟长老一眼就能看出他并未受重伤;
另一名少女跪坐在一旁,眼睛肿肿的,楚楚可怜状。
嗯?
颜晟长老先是略微皱眉,而后突然睁眼,又霍然起身。
这青年不是、他不是那个……
大志之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