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本身,已然引动了合道之劫,而这至纯死气又证明了,即便夺舍重生、化身玄尸,但我与前世的联系依旧不曾斩断,如此一来,只要重归炼虚巅峰,就必然又无缝踏足到合道之劫中!”
陈渊心里的回忆骤然一变,显现出他在那云门天上天中见到的、听到的只言片语。
“而且,从那三人口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前世的合道之劫、乃至我的陨落,都并不简单,或许隐藏隐秘,再加上宗门之内也有变数,再触合道,怕是还有许多波折。”
想着想着,陈渊的意识又慢慢从苍穹云端下落,慢慢归于其身。
缓缓伸了个懒腰,陈渊终于收起记载着仙道修行的玉册《指仙录》,从湖面上走了下来。
前方的洞府,却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五行齐整,区域分明的布局早已乱成一摊,处处裂痕,到处破烂。
“倒是把个好好的地方,给搞得一团糟。”
摇摇头,陈渊一甩手,清风吹过,铜镜震颤,黑幕交缠,那裂痕、狼藉宛如倒带一样变化,转瞬间就恢复如常,依旧是原本的和谐之景。
“这是化虚为实,还是操弄时光?”陆秉礼等人见着这样,又一次震惊,但随即就压下心里的种种思绪,上来见礼道:“前辈,您已闭关几日,可有收获。”
“收获不小,大有裨益。”陈渊也不掩饰心中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陆秉礼等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这本玉册于吾等无用,却能帮上前辈,那是再好不过了。”
让陈渊大有裨益的,其实是那至纯死气,《指仙录》中所书之法门,即便能用上,也得等他度过合道劫难,搞清楚前因后果后,方可一试。
他也不把事情挑明,反而对陆秉礼等人道:“接下来,我将离开此处。”
“前辈要走?”陆秉礼四人一惊,那庄丝露更是欲言又止。
好在陈渊紧跟着就道:“当然,在离开之前,得把我答应的事做完,指点尔等功法。”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陆秉礼等人面露喜意,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陈渊微微点头,对他而言,这几人送出的《指仙录》确实价值不小,哪怕要到未来才能发挥功效。
想着想着,他忽然心中一动?
“或者,也能让仙道化身提前验证?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往那处天魔遗迹走一遭,按着原计划,寻得个相互印证的机会。反正,在将至纯死气彻底扫除干净之前,化身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空荡荡的世界中。
仙道化身坐于琼楼前方,原本遍布其身各处的漆黑纹路,已然消失大半,不过依旧还有许多残留,如同碎片,散落在全身各处。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陈渊这时正分心两处,本体在指点着陆秉礼四人,而大部分的心神,则被他转移到了这具化身中。
原本侵蚀着仙道根基、扭曲着仙人之道的至纯死气,一大半都被灌入了本体,推动了本体的晋升与蜕变,但陈渊的本体毕竟只是玄身流转,一次无法消化太多,所以他的仙道化身中还残留着少许死气。
“这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一旦侵染,便与仙躯纠缠,根深蒂固,还会吸纳死念壮大,如果没有个转移渠道,确实不好处置。好在我的本体越是强大,对死气的需求就越旺盛,等将这一波消化完毕,就可以将这仙道化身内的至纯死气彻底吸收殆尽。”
想着想着,他缓缓收功,感受着仙人之躯内被死气侵蚀后的狼藉,不由感慨:“这仙道之躯到底不容于死亡,就算排除了至纯死气,也有不小损伤,得定下心来修养、修补一段时间了。而且,我这仙人化身,定是在洞虚幕后人那挂了号,再次现身,或许马上就会被发现,所以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前往,得在这蛰伏一阵子。好在本体已然提升,还能跨界借力……”
他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猛然转头,看向那层层琼楼的入口山门处。
一道虚幻之影,在其中一闪即逝。
“果然,之前并非是错觉。”
收回目光,陈渊看着那一座座屋舍,若有所思,但并未起身追击。
“待先将这仙人化身的死气清除干净,再说其他吧。”
咔嚓。
树枝断裂的清脆。
朦胧山涧,水流缓缓。
一身白衣的苏岳行走其间,闲庭信步,宛如郊游一般。
突然!
他脚下的泥土裂开,一根藤蔓快速生长,顺着他的腿朝全身攀爬,转眼将其整个人缠住!
那藤蔓之中蕴含着一股勃勃生机,浓郁至极。
但苏岳既不焦急,也不着恼,轻轻一震,就挣脱开来,随即看向远处的水雾深处,笑道:“你果然在这。”
好一会,才有个声音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这来的?”
苏岳跟着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我知道你是谁,而且能帮你。”
那个声音道:“纵横家?你走吧。”
苏岳自顾自的说着:“你乃一世得天命之人,身具洞玄之劫陨之气,为洞玄宗之叛逆,乃洞玄一脉的煞命克星!齐永业的弃徒!花洳!”
说到这,他的眼中绽放精芒:“如今,你的天道垂青即将消散,若还不出山,只是潜修,死期不远矣!”
第328章 自家不知其玄,外敌已来请罪
“听说了么?又死了一个!”
夜幕降临,洞玄山上、山下却是灯火通明,无论是内门真传,还是外门执事,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忙碌而又焦急,一个个的心情还都大为不同。
那自外门而入山中的,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没想到这云门少主,居然又又一个死了,还就死在山门中。听说不久前,就有几个云门之人,因咱们洞玄宗之故而死。”
“这下可是糟了,也不知会不会被那云门追究!”
“你们一个个的,为何要垂头丧气?若几个云门少主身死的传闻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咱们开山祖师成就仙人的传说也是真的?有仙人做靠山,还怕什么云门?”
“天真!仙人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唉,你太年轻了,不懂。”
“咱们洞玄之祖是否为仙,暂且不说,毕竟都是传闻,真假难辨,也无从证明,可那云门的威名是实打实的啊!”
……
众人议论着匆忙行走,殊不知这些话都被一双耳朵听了去。
“这群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那青冥子老叟的孙女沈姝,这会就在山路上的一座石亭中,听着过往之人的言语,不由撇嘴道:“有那么厉害的祖师,还担心这,担心那的。”
她低头算了算,又继续道:“算起来,这都是第二次了吧?之前就有消息说那位老祖是真仙!结果他这徒子徒孙还在这嘀咕,这也太不正常了!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又或者是有大神通者强行给他们降智?着实有些离谱。”
“这些人和你可不同。”
青冥子坐在石桌边上,正与那灵枢姥姥斟饮,闻言看了自家孙女一眼,就道:“你自从学了青冥灵境之法,透过一面镜子,便可纵览天下之事,十万里之外的西洲凌晨出个事,你起来盯一眼,也就知道了,每日摄取的信息,比古之贤者一辈子的著作都多。”
“是啊,古代的大儒想要求学,得翻山越岭游历几年才能有所得,一辈子能写个十几万字的著作都了不得了!但咱们的这些后辈,得益于术法之道,却是动动手指就能知晓,倒是少了几分韵味。”这次开口的,是那如同女童一般的灵枢姥姥,话中也有唏嘘之意。
青冥子点点头,又指着下面来去匆匆之人。
他道:“他们所知所得才有多少,亦不知道前因后果,在他们看来,仙人是厉害,炼虚一样厉害,但仙人比炼虚厉害多少,就不知道了,大概还觉得也就能一仙打三虚吧,所以自家有个仙人,云门炼虚的人多势众,他们是不是要担心?”
灵枢姥姥满脸附议,便说:“多少年来,洞虚不曾有仙人传闻,世人对仙人的想象,其实都是建立在炼虚修士的表现之上的,想不出更高的手段,自然也不明白其中伟大。”
沈姝有些不服气,眉头一挑,道:“爷爷这话说错了,若是如此,前后不过一日光景,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山中的消息?定然也有法术,或者家中有着供奉,与我又有多少不同?”
“小丫头,你这是思维惯性,觉得人人都与你一般,这群人能得到消息,恰恰证明他们得到的不是全部消息,知道的不如你全面,自然不能做出正确判断。”
灵枢姥姥摇摇头,指着山中道:“云从龙虽是在山中才表明了身份,但这山中的内门真传平日里只顾着修行、游历、斗法、闭关,吃穿用度不得外门弟子置办?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传到外面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可这些弟子在山中各有司职,看到的、听到的,就如同盲人摸象,只是一鳞半爪,失之偏颇,又碍于自身见识,传出去的消息,自然也有偏差。”
青冥子点头同意,叹息道:“开山祖师死而不僵、回魂诛人之类的消息,对于连世界地图都没看过、超出山外百里,就不知风土人情的外门弟子而言,远远不如那如雷贯耳的云门少主之死来的震撼,更何况……”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早就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推动,在各处污名化那位洞玄老祖,为此不惜将与他同代的许多修士,如红灯真人那等贵物捧出来,张冠李戴,分薄洞玄子道友的威名。”
沈姝奇道:“那是外面的传闻,难道洞玄老祖一手开创的宗门,还能受到传言影响!?”
“洞玄宗内更是重灾区,你啊,太年轻了。”灵枢姥姥摇摇头,一脸唏嘘,“这是明显的诛心之法啊!外面的传闻再多,洞玄老祖名望再低,但对于过去的人而言,他人都死了,最多是多几分讥笑,又能如何?这些流言真正针对的,正是洞玄!是要动摇洞玄的根基!摧毁其山门立下的法理!”
青冥子也意味深长的道:“莫要以为开山之祖天生就在宗门中占据优势,不会被流言蜚语影响风评,从古至今,开国之主、开山之祖被人污蔑抹黑的事可是不胜枚举,无非就是灭史毁根的先手罢了!那个传播流言之人,与洞玄宗之定有极深的仇怨!”
沈姝被这一连串的话说的头晕目眩,最后疑惑道:“但洞玄老祖的亲传弟子都还在,还在执掌宗门,又为何坐视不理?”
青冥子忽然将声音凝成一束,道:“这洞玄宗的上层、执掌了洞玄道统的几子,又似是碍于某些势力的压迫,又或者有其他顾虑,似乎有所放任……”
放任?沈姝一怔,面有不解,但见着祖父模样,知道问了也是白费,便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爷爷,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要等那位仙人真正回山?之前将那凶兽镇住的,不是说只是个被召唤过来的投影吗?”
“不错,但仙人踪迹袅袅,除了守株待兔,吾等又能去何处寻找呢?”青冥子摇了摇头,忽然又笑指着远处,“不过,比起那几位的焦躁,咱们这还算好的。”
沈姝一听,顺着祖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见得那红衣玄女、龙喜宫主,以及另外两位美艳女子,正各据一亭,都在闭目调息。
“这看着都很沉得住气啊。”她满脸疑惑。
青冥子则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灵枢姥姥则叹了口气,道:“老身回去,还是得劝一劝自家那傻丫头。”
几人还在说着、看着,沈姝却见着几人从山门中走出,一个个的模样都有几分恍惚,凝神看去,立刻就认出了身份。
“这不是那位洞玄老祖大显神威时,在旁边被吓傻了的那几人,听说还是凡俗王朝的王王子、储君!”沈姝说到着,不由感慨:“当时那殿中的局面,前后除了诸多以外,稍有一点余波泄露出去,他们肉身凡胎的,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如今却还全须全尾的,运气可真不错!”
正在走出山门的,正是秦全、陈轩等人,直到此刻,在山上住了一晚,他们的心里还满是惊骇与震撼,整个人飘忽忽的。正像沈姝说的那样,当时那殿中的局面凶险、混乱到了极点,回忆前事,确实满是后怕与心悸,继而便有庆幸之感——
最初几方突然暴起的时候,以陈轩等人的修为,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见着光影绚烂,危机重重,致命之感萦绕周身,挥之不去。
反倒是那位传说中的开山祖师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出手后,一下一下,他们都看得分明,也正因如此,越发惊惧与崇拜。
“没想到咱们的祖师爷竟真的成了仙人!传闻都是真的!”
一路无言下山,等到了山脚下,身边再无赶路的外门弟子后,秦全忽然由衷感慨,语气中虽还有惊魂未定,但更多是一股与有荣焉的昂扬之感!
陈轩一听这个,也是满眼的振奋,点头道:“先前上山前,还有许多担忧与疑虑,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吾等杞人忧天,先祖神通广大,岂是吾等能测度的?就算是背后议论,都是冒犯!回去之后,我定要与父皇说个清楚,让他不要再疑神疑鬼,自乱阵脚,让他人看了笑话。”
“不错,回去后我也要禀名父上……”
和只知道传闻、正在入山的外门弟子不同,亲眼见过了祖师爷之威的两人,哪里还有半点疑虑,种种心思和担忧早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着说着,秦全忽然停下脚步,先是一愣,继而冷笑起来:“来的倒是很快,莫非还不死心?”
陈轩一怔,循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微微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云门的人又来了?”
在二人前面,正有几艘飞舟缓缓落下,最前面的那艘中走出两个身着白衣之人,气度出尘,神色倨傲,那副模样,只是一看,陈秦二人就回想起那个被祖师爷拍死的云从龙,猜出了来历。
秦全低语道:“真是阴魂不散,一个死了,又来了一群!居然敢挑衅祖师,他们决计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