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暗算我师!?这是以花洳为阵眼,提前在山中与山外布下了大阵!?”
落地的宣展先是疑惑,随即面露怒意:“若无门中高层配合,这等程度的大阵,如何能无声无息的建在山中!刘宏所言,居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他出离愤怒,目光扫过惊疑不的于红珊与面色黯然的齐永业,最后看向山中最深处!
轰隆!
天上忽然景象一变,云雾缠绕着的巨大手指,居然不闪不避,生生与那重重死气碰撞在一起,猛地一转,就向着下面一点!
破!破!破!
无数阵法禁制、繁杂符篆在这一刻粉碎!
“怎么!?”
苏岳原本口中念念有词,就要祭出手中齿轮,但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倏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根巨大手指!
“不好!不好!不好!我竟被发现了?但是,此人明明被主上用死气侵袭,现在陷落阵中,理应以点及面,死气共鸣,被彻底禁锢,怎么还能动?”
震惊的同时,他心中警兆狂跳,脸上的自信笑容、话里的十拿九稳尽数消失,慌乱中也忘记了什么主上之令,手上印诀一变,身形模糊了一下,但转眼再次清晰!只是身上忽然多了许多死气,正不断的向血肉深处侵蚀!
在他的对面,那黑衣男子一怔,随即惊道:“你居然想要逃!?”
“原来我才是瓮中之鳖!”苏岳惨笑一声,半边面孔已被死气反噬,“他竟能执掌死……”
轰隆!
话未说完,巨指落下!
苏岳的肉身顷刻破碎,内里的死灵之魂正打开一道裂缝,想遁入冥土,却被一阵死气缠绕,向内一收,彻底破碎!
苏岳一灭,汹涌死气渗入了那道裂缝,直扫冥土!
轰然之间,冥土震动!
冥土中的众多鬼物一时惊骇莫名!
堂皇鬼司之中,众多鬼官、鬼差惊得一跃而起!
而此番冲击所带来的余波,更是阵阵扩张,慢慢朝着整个冥土蔓延。
那根冥土深处的擎天之柱,亦被波及,里面的冥仙意志隐隐有所察觉。
阳间。
在巨指落下的瞬间。
黑衣男子也瞬间惨死,肉身崩解、阳神消融,只是那真灵在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却是不甘的说道:“没想到我为了一雪前耻,不惜与那冥仙卖命,却还是棋差一着,陈渊,我不如你!”
但当陈渊的意念传来后,这黑衣男子的真灵猛地一颤,而后如肥皂泡一般破灭。
“你谁啊?”
哗啦啦!
石亭连同下方的山体,都被这一根手指,连同其上的剑光削平,跟着又被生生按了下去,化作一处深坑峡谷。
咔嚓!
四面八方,破碎声起。
天道反噬,终于降临。
陈渊轻笑一声,让仙道化身收回手指,带着那诛杀了天命之子的厄运、反噬,收拢回宣气之地,随即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枚齿轮后,他那化身朝着山中深处、破损不堪的洞明殿,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真相居然是这样,如此一来,那墨守界的诡异之处,我终于明白了。”
汩汩汩——
落指之谷,忽有破碎声传来,有汹涌清流自谷底喷涌而出,几息之后,就化作一片水乡、湖泊!
“一指,连诛多人,山河易形,果然是仙人手段啊!”
看到这一幕,“姗姗来迟”的青冥子与这些天聚集于山外的各宗之人,或者感慨连连,或者惊疑不定,有些更是面如死灰。
这洞玄山忽起乱象,他们这些紧盯此处的,哪里能不知道,只是碍于种种顾虑,都选择袖手旁观、按兵不动,想要先弄清楚形势,却未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尤其是问询而来的众人,更是那种种传闻再无疑虑。
“这一场乱局,就这么平息了?”
宣展长舒一口气,看着身前的师姐、师兄,正待说话,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不好!”
随即,他顾不上多言,直接架起剑光,就往深山中飞去,几息之后便到了那洞明殿前,心里则闪过了刘宏之前的种种言语,最终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那花洳闯山,不见护山之宝,反而被人无声无息的在山中布下了阵法!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那两个人,不,以这种种行事的手段来看,能做到这一步的,理应是二师兄,王百灵!他早已执掌守山之阵,耳目遍布宗门上下,与之相比,大师兄性子淡漠,虽为掌教,却并不管事,反而放权给了二师兄……”
带着这等念想,他愤而抽剑,直接破碎了殿门!
但等走进其中,宣展却忽然愣住了。
殿中躺着两人,被蒙蒙灰雾所缠绕,受点点星光所镇压,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其中一人正是易明钰,至于另外一个……
“二师兄?”
那王百灵赫然也在其中,身上不见伤痕,但周身有灵光散落之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易明钰与他交手,以至于两败俱伤?”
便在此时。
“按着师弟你的性子和心思,这会怕是在想,他们二人该不会是两败俱伤了吧?”
一个清朗却略显清冷的声音,自殿堂深处的云雾中传出,然后云雾散开,露出了坐于高台独椅上的纳兰守述。
“掌教师兄,你没事?”
宣展先是一愣,跟着像是明白了什么,手上剑诀一变,本命飞剑就已悬于身前。
于红珊的声音这会也从殿外传来。
“宣展,你匆匆过来,所为何事?啊?二师兄,还有易师侄?莫非是有人潜入此地?但这里乃是宗门重地,又岂能被人无声无息的害了两人?”
等她和齐永业走进来,看到殿中顷刻,也是面色大变,接着就察觉到了宣展和纳兰守述之间的诡异气氛。
于红珊眯起眼睛,轻声问道:“掌教师兄,还有宣师弟,你们……”
“正好,除了那位神秘莫测的小师妹,人都已经到齐了,便趁着这次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吧……”
宣展知己诶打断他,问道:“五师兄呢?他人呢?也遭了你的毒手!”
此话一出,于红珊看向纳兰守述的眼神瞬间变了。
齐永业则干脆的站到了宣展的身边。
纳兰守述说道:“放心,苏岳只是让人去中途拦截,我与他说的很清楚,洞玄同门,不许死一人。”
“大师兄!纳兰守述!”于红珊猛地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你真的背叛了师门!?今日这局,是你与外人里应外合,要暗算师父!”
她到底活了许多年,本来对亲近之人无设防之心,但这会一旦心思清明,前后的线索,顷刻间就被她串联在一起。
纳兰守述微笑着感慨:“师父终究是师父,任凭种种算计,也不过就是师父一指之事。吾等修行一生,突破重重难关,每一次都觉得离着师父近一点了,但跟着就会发现,之前不过是师父修为、处世、的冰山一角,如今也是一般,从无不同。”
他的声音里有着憧憬、孺慕与崇拜。
“住口!”宣展怒吼一声,“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你不配称师父为师!”
齐永业冷冷说道:“你为何背叛?因何之故?”
“背叛?”纳兰守述摇摇头,“过去,我不曾背叛,但从这一刻起,才要背叛。”
说着,他那丰神俊朗的身形陡然一变,处处抽取,一道道手臂刺破了衣衫,声张起来,整个身子也泛起黑色,一双眼睛更是显露出赤红。
于红珊一愣:“大师兄,你这是……”
“魔种!”齐永业则冷冷出言:“墨守界之魔种!”
他这几百年间经历众多,甚至曾在短时间内误入墨守界,因此认得此物。
“魔种?”宣展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模样难道不是魔门功法修成的魔身?”
“我不会认错,虽说那墨守魔种多为混乱之种,与眼前这个不同,但其气相、气息却一般无二。”齐永业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纳兰守述,道:“你是什么时候替换了大师兄?”
宣展和于红珊如梦初醒,脸色陡然一变,随即厉声道:“你把大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那人的模样依旧还是纳兰守述,闻言竟露出了几分苦涩笑容,他看着齐永业道:“你不是问我是何时替换的纳兰守述吗?是他拜入师尊门下的第七日。”
“大师兄拜入师门的第七日?”宣展一愣,“那岂不就是说,我们的大师兄,一直以来都是……”
齐永业忽然打断,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问道:“王百灵也是你的人?”
“百灵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那人叹了一口气,“最初,他以为我不曾发现,因此装作热衷于权势的样子,逐步夺权,为此不惜耽搁了修为。我知道他是担心师尊的心血、基业,毁在我的手上,因此对此听之任之,只不过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最终还是意识到,我已经发现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很多过去说不通的事,便又能说通了。”齐永业点点头,语气舒缓了一些,“但以他的性子,一旦知道,不可能不通报吾等,更应暗中积蓄力量想要反击。”
“若人人皆知我的来历,那我在洞玄就待不下去了,未来会有其他人插手此间,所以我断然不能任由此事发展!”那人语气平静的说着:“所以,我断然不会让此事发生,便透过一二事情警告了他,让他觉得一旦暴露了我的身份,我便会大开杀戒!以我的修为,若是肆无忌惮,足以让宗门顷刻间毁于一旦!”
宣展与于红珊心中一凛、表情一僵。
那人又继续道:“百灵插手宗门各处事务,安插心腹,令我与宗门疏远,勉励维持平衡,也算艰难,但这次知道师尊将归后,才算有了盼头。不过,越是如此,他言语中对师父越是不敬,就是为了激起尔等不忿,加快找回师父的速度,来惩戒他。”
顿了顿,他又道:“除此之外,他亦察觉了苏岳的谋划,知晓宗门大阵,一样留有后手,只不过在师尊的盖世神通下,却是不曾用上。一边竭力伪装,一边禅精竭虑,着实耗费心神,但在明钰师侄受到威胁时,百灵终究不能置之不理,出手相护,因此重伤,但这也足以让尔等知道,他与我,不是一路人。”
“二师兄……”
宣展、于红珊看向昏迷不醒的王百灵,心情复杂。
“二师兄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齐永业则话锋一转,“能隐藏这么久,连师父都不曾发觉,二师兄又怎会发现?”
那人略显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扔出了一块玉简!
宣展、于红珊一见,连连后退,却见齐永业毫不在意的接住
。
“这里面是云门与冥司安插在洞玄宗、洞玄诸国中的暗探以及影子,那所谓影子,便是与我一样,将他人取而代之人。”那人的身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道裂痕,“原本因我之故,云门也好、墨守也罢,对洞玄宗的渗透都不算重,便有插手,可惜师尊终是要尝试合道的,我几次旁敲侧击也难以阻止,于是宗门衰败,我不忍他的一生心血付之东流,主动介入,重振洞玄声威,但也因身份特殊,让云门探子、墨守影子深度介入,被百灵看出了端倪。”
“你……你这是?”
看着那人身上越来越多的裂痕,宣展上前两步,已然猜到了什么。
“我等受冥仙禁制,只要背叛,死路一条,好在将来即便没了我,洞玄也无需担心其他,毕竟师尊即将归来。”那人笑容恬静,大半个身子开始粉碎,化作烟尘,“我死之后,若师尊没有其他安排,四师弟,就由你来代行掌门之责。我碍于身份,许多事不能做,但你不同,可大展拳脚。至于百灵,他承担太多,也是时候让他为自己而行了。”
齐永业沉默片刻,冲那人拱了拱手。
“你……”于红珊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大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师尊神通盖世,未必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