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山君,境界相当于修士的结丹之境,根底深厚,与山脉气息流转,周天一体,至少在位百年。
如此神祇,肯定消息灵通、所知渊博,是个打探局面的好目标。
“见过山君。”他笑了笑,道:“贫道洞玄子,乃一阶散修,闭关多年,方才出关,一时竟不辨时代,山君可否告知,今夕是何年?”
至于此地是何处?他方才小乾坤一扫,触动了地脉沉淀,已是知晓。
北邙山。
“啊这……”
邙山君想了许多应对之言,但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开篇,迟疑片刻,才道:“道友说笑了,如今自然是……”
他正待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陈渊同样抬头一看,见天上一颗星辰骤然大亮,放出莹莹紫光,接着便暗淡下来。
“苦也!真龙运衰之时,竟正好是他入得山中之时,这不是让我赶上了?”
抱怨了一声,邙山君冲陈渊行礼道:“道友,明人不说暗话,神州革鼎在即,龙位交替,以开乱世之先,道友该是有心要在今日的龙劫之中卖天子血脉一个人情,扭转道教被镇、儒门更上一层的势头吧?”
“?”
陈渊心中缓缓出现了一个问号,但对方竹筒倒豆般的吐露局势,本就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又怎会阻止?便只是笑而不语。
看着这高深莫测的笑容,联想对方的惊人修为、陌生面孔,邙山君只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人道运势早定,将来神州撕裂,兵争各起,龙蛇起舞,儒门必然元气大伤,道教未必没有机会,就连兵者百家,乃至阴诡魔门皆有机缘,道友又何必急于一时?天子即将失位,神格一落,宛如凡人,还另有一番遭遇,其运衰衰,卖再多的人情,也是无用。”
他再行一礼:“本君将引天子离山,不沾此番因果,还望道友莫要出手。”
陈渊却道:“山君想得挺好,可惜,有些人未必会让你如愿。你要送人出山,却有人要在此处手刃衰运的天子,龙血一洒,因果难消。”他抬头南望,眯起眼睛,似在倾听。
邙山君一怔,掐指一算,脸色突变。
“不对,天数有变,临弱更易,儒门将帅与兵家凶魔居然都没与真龙碰面?这岂不是陨龙之局?这是何故?今日并无……”
他悚然一惊,看向陈渊。
山间之中,两个惶恐少年陷于林中。
一个倒地惊慌。
另一个战战兢兢的挡在前面,强壮胆子,颤声道:“尔等也是汉家郎,为何要弑杀君父?不怕天人交感,群神激愤,因果报应吗?”
对面是三个身着漆黑铠甲的汉子。
为首那个,身材魁梧,高有八尺,黄脸长须,拿着两根墨色雷锤。
他闻言就笑:“你这小小陈留王还有几分胆色,比后面的无胆天子强上几分,但说什么君父,却着实可笑,天数已变,天子位格将衰,哪里还能号令地上群神?某家也不与你争口舌,只管打杀了尔等,回去复命便是!”说完,扬手就是一锤!
轰隆!
大锤为黑风包裹,声震山间,一小半山林塌陷。
后面,有个高瘦之人,用尖细的嗓子道:“大哥真个杀伐果断,吾辈楷模!面对落难真龙,也是一言诛杀!”
黄脸汉子摇摇头,缓缓抬起大锤。
那锤子砸出的大坑中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
“好胆!”那尖细嗓子怒道:“有人敢从中作梗!不怕染了因果业力,修为为天道所化?”
山林深处,邙山君收回手。
祂看着被摄来的两个少年,哀叹起来:“沾染了此事,真是祸根了?可若是让真龙死在邙山,莫说因果天数,便是这山中皇陵里驻守的冥将阴兵,都能闹出大乱子!唉,吾运衰矣!”
第372章 蓄势惊魂震远近,信手弹指摧枯朽
“见过陛下,见过陈留王。”
哀叹过后,邙山君冲着两个少年恭敬行礼。
两个少年先是茫然,继而惶恐,等看清了邙山君的模样,却又面露喜意。
“苏君!”那被称为陈留王的少年,上前两步,以袖拭泪,泣声道:“苏君本就是古之贤者,又是邙山之主,今日我与陛下落难,为恶人追杀,还望苏君能护卫一二。”
邙山君闻言,面露惭色,张口欲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祂将两人摄来,本就沾染了因果,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怕真龙天子死在山中,接下来就要送二人离开,所以这话是怎么都接不了的。
“陈留王,”思前想后,邙山君还是道:“既有恶人尾随,本君这便送二位出山,到了山外,便往南走,自能遇到救星。”
陈留王欲言又止,那位少年天子却喜道:“甚好!甚好!”
就在这时。
“慢着。”
陈渊的声音忽然响起,让邙山君神色微变。
这位山君转身拱手,问道:“道友有何见教?莫非是要……”
两位少年循声看去,他们早就注意到了陈渊在旁,却因拿不准他的身份,一直按耐着没有询问。
这时听他开口,少年天子面露惶恐,以为要横生枝节,那位陈留王反而露出希冀之色。
“山君莫慌,我不是要坏你的气运。”陈渊迎着邙山君的目光笑了笑,随即对两个少年问道:“你等可是姓刘?叫什么?”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少年天子期期艾艾,倒是陈留王上前道:“皇兄乃是天子、天下之君,名讳有神,不可轻提,小王却没有这些忌讳,单名一个协字。”
“陈留王,刘协。”陈渊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疑色,与他的猜测相符,却又有更多疑问诞生。
对应末法之世的投影节点,这个大洞天、灵仙界的时间很不对。
除此之外。
“所谓的灵仙界,却是这般模样,这合理吗?”
好在经此一问,他对这新世界的世界背景算是清楚了,连带着连历史走向、都清晰几分。再一看面前的难兄难弟,这天下局势发生到了什么地步,更是不问可知。
不过,陈渊同样不打算搀和其中,于是摆摆手,打算让邙山君将这倒霉兄弟送走,结果体内忽然微微一颤,那寂静的虚无仙籍忽然一颤,蕴含着诸多意境的小乾坤种子骤然变化,其斑斓本质竟有了一份融合趋势。
“咦?”
陈渊轻咦一声,心中称奇。
他本就有意要寻修行之法,没想到碰到这两个名人后,会有这等变化,似有修行脉络。
但即便如此,陈渊也不打算牵扯其中,与过去不同,如今于他而言,再是难得的机会,都等得起了,便摆摆手,对邙山君道:“山君动手吧。”
少年天子一听,脸色剧变,“唰”的一下,苍白如纸。
陈留王也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看着面前两人,面露惊恐。
这话有歧义啊!
邙山君暗自嘀咕,上前道:“二位莫慌,道友是催促本君送二位上路……”
得!
这话一说,两个少年更是惊恐,瑟瑟发抖。
邙山君眼皮子一跳,索性也不解释了,朝着两人一拜,就有一道神光自空谷中飞来,化作龙马车架,更有阴兵随从。
清风一卷,就将两个天家少年卷到车上,接着就跨空而去。
“如此一来,总算是了结了一桩麻烦,只等本君入养心池,用个几年,洗去这一身因果,便算翻页了。”邙山君长舒一口气,微笑转身,冲陈渊行礼道:“此番还要多谢道友……”
嗖!
他话音未落,忽有破空声爆响,一道赤金箭矢自林中冲天而起,刺破长空,燃若金乌,直指那空中的车马!
一个张狂之声伴随而至——
“多谢山神送天子人头!哈哈哈!”
邙山君勃然色变,猛地一转身,见得那箭矢跨空直击,车马反而像是主动送上去一般!
天地之间,更有一根根无形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朝着祂与陈渊缠绕过去。
“不好!”
这山中君脸色再变,对陈渊道:“你与我方才言语上便有歧义,再被那魔门恶徒以言灵之法框住,是要让吾等替他承担杀龙因果!”
说话的同时,祂已是一手捏诀,一手虚抓:“天下事论迹不论心,无论本君与道友本意为何,若被他们定下先后,便洗脱不清了!”
“这方天道的规矩还真是多,条条框框、因因果果,好不爽利。”陈渊随手一抓,身上丝线便被扯落,还未再有动作,他泥丸宫中仙籍震颤,那因果丝线瞬间崩解。
他那斑斓的小乾坤之种又有了十分微弱的融合迹象。
“哦?”
陈渊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莫非我的道,其实在爽利?”
哗啦!
天上的车架已被箭矢燃烧,大部分阴兵鬼将瞬间被灼烧殆尽,渣滓都不剩,两个少年惨叫起来,却被最后五名鬼从圈住,瞬间挪移,再次回到邙山君身边。
“本君这是被彻底卷进去了。”
见五鬼瞬间湮灭,祂满脸苦涩,冲陈渊道:“道友,出手之人招式之间法力汹涌,念收而法不熄灭,至少是掌握了法有元灵的阴神境界,还动辄以兵刃杀伐,该是修行的兵家魔门法,你若有什么手段、法宝尽管施展,若是没有,瞅着个机会便走吧。便是本君,论修为也不如他们,得靠着此山才能应对。”
陈渊看了祂一眼,道:“山君放心,我心里有数。”心道,这人还行,能处。
边上,刚刚逃脱的天家兄弟抱在一起,无助且凄凉。
另一边。
火矢横空、灼烧阴司车马的一幕,如同黑夜中的火把,让山外正在苦苦搜寻的瞧见了动静!
“离火箭!”
跨骑着白麒麟的银枪儒将一抬头,见了火光,眼中一凝,怒道:“这是韩龙的攻伐诀!莫非是他这元神真修亲自出手?真不怕天道因果?”他一拍身下麒麟当空而起,直往北邙!
后方,一身甲胄的闵贡将手里的灯笼一晃,便将几个阉宦的残魂摄入其中,灯火烧的残魂惨叫连连。
“尔等不是要见主人一面才肯离去么,便随吾前往吧。”
话落,他便领着十几名银甲亲兵骑天马而腾空,紧随其后。
更远的地方,又有一队人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