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子倒也算得上清秀,一个穿着黄衫,一个穿着紫色襦裙。
最后的一名男子,就普通许多,浓眉大眼、模样憨厚,一副仔细倾听的样子。
他们显然对自己的敛息静音之术十分自信,就在这种大庭广众中大声密谋。
“此界之完善,其实还在预料之上,这也是我来到这里才意识到的。”蓝衫男子的表情郑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升格,到时要么便是成为一个独立界域,要么就是与临近的界域相合,成为里面的一处部洲!”
他环视几人,提醒道:“先前你们想去西岳凑热闹,我为何不同意?因着一个不小心掺和进去,被发现端倪,可能会削了吾等的大比名额,发配外门,到时悔之晚矣。”
黄衫女抱怨道:“不去便不去,但何苦要小心翼翼,我都打听到了,在此界修到炼精化气便是巅峰,被称为大宗师,是当世绝顶!”
紫裙女却道:“你也就是筑基修为,离化神还远,不小心行事,被人盯上,不还是要退避?”
“我眼界高过他们!还有法器相助!”黄衫女满心不服。
“不要小瞧了此界之人,”蓝山男眉头一皱,却道:“四百年不受外界干扰,早就自成体系,这里的体修之道格外深入,光炼己筑基就划出九个阶段,每个都要修炼到极致才能晋级!所以,莫说境界高于吾等,就是碰上和修为相当的,不动用法器,也未必能胜!”
顿了顿,他放缓语气:“正因如此,除了搜集天材地宝、熟悉此世情况外,还应试着从土著手中学得一二体修技巧,作为参考,将来大比之时,也算个底牌!”
黄衫女又道:“云师兄你已近炼精圆满,还有掌教给的压箱底之宝,有你护持,难道还有意外?”
云师兄却道:“我虽是炼精,但碰上堪比化气阶段的大宗师,即便借助法器打个平手,但要护持尔等,就力有不逮了。”
“明白了,我会小心的,”黄衫女一脸沮丧。
“这几日,我还注意到一件事,你等也该小心,”蓝衫男子忽的话锋一转。
“是什么?”
“神道!”
“神道?”
“是的,”蓝衫男子郑重说道:“咱们到这秦川郡也有些时日了,知悉了不少事,但最让我在意的,就是西岳帝君的登基。”
“云师兄的意思是?”
蓝衫云师兄便道:“旗山宗的残卷上,可不曾提过此界的神道有什么山岳帝君!”
黄衫女则说:“兴许是残卷不全,散佚了吧?”
“也有可能,但四百年的幽闭岁月,谁知道这里会养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来?我有种预感,这神道可能就是最大威胁,所以……”云师兄的语气深沉了很多:“谨慎!一定要谨慎!在一个陌生的大界,你根本不知下一刻会遇到什么,说不定邻桌坐着的就是当世魔祖!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受教了,受教了。”
余下三人点头称是,但黄衫女明显不以为意。
陈渊反而觉得这蓝衫男十分稳重,闻言还忍不住张望,想着万一西岳帝君抵近侦查,藏在酒馆之中,说不定就正好被自己给抓到机会,解除后患。
可惜,周遭一切正常。
不过,对他而言,这一趟已是收获满满。
“这四人若不是疯修,疯到虚实不分,那基本也就点明此界的本质。”
神藏界。
洞虚界也有神藏,多数是受天地法则滋润的小乾坤,来历则多与上古修士、神灵,乃至神话传说相关。
神藏的出现并不固定,但每次有神藏出世,各宗各派往往都会前往争夺,因此掀起的厮杀比比皆是。
不过,陈渊前世虽也开宗立派,但一来是白手起家,宗门底蕴一般,二来是过了一把道祖瘾、完成了对某人的承诺后,便不想因宗门事务拖慢了修行,于是成了个甩手掌柜,对宗门建设并不上心,不曾去争夺过神藏。
没想到,在渡劫不成、落难之后,会直接跌落到一处神藏界中。
“不过,按着这人的说法,这处神藏界因封闭四百多年,不受外界打扰,而近乎成了个完整的洞天界,倒也不是虚妄,从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来看,不是近乎,而是基本确定是个洞天界了,只是规模可能小一点。”
洞虚界就是一个洞天界。
洞天之界,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阴阳相合,有日月相绕,五行齐整,有森罗万象,最重要的是万物生灵魂魄完整,能繁衍生息。
“不过,我这肉身的三才缺陷,又不像是洞天不全造成的……”这样想着,陈渊的目光再次扫过四人,又想到一事。
“我渡劫失败,匆忙间遁入此界,或许说明洞虚界离这处神藏不远,这四个人的宗门,会不会就在洞虚界中?”
这念头一起便压抑不住,陈渊心里更闪过许多记忆片段。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玄丹一转,斩断了诸多杂念。
“无论如何,从这四人身上,该是能得到不少信息。不过,还不能确定他们身后师门的来历、行事风格,不好暴露身份……”
他正想着,倏的心有所感,朝窗外看去!
嗖!
微弱的破空声中,一道星光自窗外落下,被云师兄抬手抓住。
他捏着星光,闭目片刻后,眉头皱起。
“反复告诫他们低调行事,还是闹出了事端。”
黄衫女好奇问道:“怎么了?”
“姜师弟他们不知为何,被北边的神道察觉了,有了冲突,向我求援。”云师兄说着,从怀中取出三枚玉牌,拍在桌上,“此去助拳,不便带着你等,拿着此物,先各自行动,保持联络。”
“知道了,知道了,”黄衫女拿着玉佩,面露喜色,“太好了,这西北地界都是黄沙,待着无趣,我要去此世的中原看看。”
紫裙女皱眉道:“世间危险不少,还是不胡乱走动了,我打算找个地方潜修,寻找突破契机。”
“也好。”云师兄点点头,看向浓眉大眼的男子,“王师弟,你修为不高,还在炼己,此界之人虽是道法浅薄,但到底体修不弱,你得格外小心。”
“我懂的,”王师弟拘谨的点头,“我不会离开这片地域,打算看看,能否学一点体修的窍门。”
云师兄满意点头,道:“不错。你资质不好,但勤能补拙,这次你虽是阴差阳错与我等同行,但既然有了这番际遇,就不要浪费。另外……”
他看着三个师弟妹,忽然笑道:“也不要太委屈自己,对此世而言之人,咱们是上界之人!所见所闻,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件!让你们谨慎、小心,是以防万一,但无需憋着委屈,真有事,只要能逃遁,事后自有人会为尔等出头!”
黄衫女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云师兄!”
云师兄笑了笑,又道:“还有一事,入冥香最多能燃一十七天,如今还剩十一天,都算着点时辰,万一我赶不及回来,可不要在燃烬时卷入争斗。”
他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一把摊开的折扇收起。
敛息隔声的禁制瞬间消失。
“在此别过!”
黄衫女和紫裙女见云师兄离开,也不啰嗦,起身就走。
只有那位王师弟从怀中取出一串钱,过去结账,而后坐在座位上愁眉不展。
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这是个送上门来的情报源啊。”
“呼——呼——呼——”
姜方卓慌不择路的疾奔,几息之后,重重的摔在悬崖边上,捂着胸口,口中鲜血直流。
但他顾不得探查伤势,死死盯着那道缓步走来的身影,探手入怀,准备将杀手锏施展出来。
“无需这般警惕。”
追击之人一身金色锦缎,戴着冠冕,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双细长的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方卓,带着一股冷漠之意。
忽然。
祂展颜一笑:“似尔等这般天外之人,虽几百年不曾降临,但卷宗典籍上曾有记载,何况还有位曾经历过上一次浩劫的东岳帝君,朕很清楚尔等的手段,若真要杀你,根本不会让你有逃到此处的机会。”
“你居然知道这么多!”姜方卓深吸一口气,没有因此轻信,而是握紧了怀中之物。
“朕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尔等皆有压箱底的手段,能压制此世之人的血脉,更可短暂越阶爆发。不过,与其将底牌浪费在这里,倒不如听朕一句,做个交易。”
“交易?”姜方卓一呆。
“不错,”祂一挥手,重重光雾聚集成镜,倒映着三道人影,个个昏迷,“朕其实也是受人所托,不过你若能完成,那这几人自会安然无恙,还有一桩机缘与你。朕知道你们这些天外人皆有所图,不愿空手而归,所以准备了些薄礼。”
第72章 千秋陈祖道,原来自此始
“少主,我观那人也是稀疏平常,最多气血五重,在这个年纪也算不错,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天赋。而且他太喜欢凑热闹了,哪有打斗,就往哪去。”
镇北客栈,二楼房间中,江鸿将这一天一夜观察到的情况,给陈渊汇报了一遍。
自打在茶肆中遇到此人之后,陈渊就让江鸿盯着那位王师弟,每过几个时辰就来禀报一次。
那人也正像自己说得一样,在与同伴分开后,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先留在镇子上,观摩他人的武功。
得益于黄粱道之前张罗神典,登天台又因陈渊打上去而崩毁,加上黄粱道改朝换代,山门之内处处混乱,那登基大典眼看是办不成了,原本聚集在山上、山下的武者和修士们,便有不少下山的,朝着周边扩散,连带着这青渠镇也来了不少。
这练武的人聚在一起,又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彼此之间还有各种派系、宗门,这一来二去,冲突不断,单说正常的比如切磋,只要王复阴速度够快,一个时辰能看五场。
更不要说,时不时的,还有恩怨厮杀,那可是真刀真枪的拼命,两边都会拿出看家的本事,更能看出功法底蕴。
有鉴于此,着实让他见识了不少的武道手段,连符箓道术都瞧见了几次,倒也算是充实。
“倒也能耐得住性子,不是口是心非之人。”
陈渊听着回报,点了点头。
见他心情似乎不错,江鸿迟疑一下,道:“少主,咱们什么时候回大宁?”
说着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您对侯爷有些看法,他续弦后的这些年是冷落了您,可您毕竟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这家终归还是得回去的。”
陈渊摆摆手,不听这些繁琐之事。
说起来,这事如今看来,也是乌龙里面套着乌龙。
现在来看,怕是歪打正着,肉身的真实身份,可能还真是那位少年将军,只是不知他因何横死,让自己得了尸身。
但即便如此,陈渊也不打算因此扰乱了步调,回不回去,何时回去,都得自己决断。
不过随着身份的暴露,了结这方面因果的事,也该列上日程了。
江鸿也识趣,马上闭嘴。
他虽好奇自家少主到底是有什么奇遇,但因着太华一战的凶残战绩,江鸿如今对自家少主是又惊又怕,着实不敢违逆。
陈渊则站起身来,就朝外走去。
一日夜的观察,他基本把握住了那王师弟的性子。
“在几个外来人看来,我就是个本界土著,没有必要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