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目光看向苏奕,颔首道:“好。”
苏奕反倒有些意外。
谛听之书的力量,极为玄奥莫测。
对付一般修士的时候,谈不上多厉害。
但在对付这世间的邪恶罪愆力量时,则能够发挥不可思议的恐怖威能。
在亘古时期,守夜人一脉的“谛听之书”,足堪称是一件令天下邪魔外道谈而色变的旷世大杀器!
更重要的是,谛听之书的力量,能够影响镇压在枉死城大门内的那块“墓碑”!
此宝一旦落入玄冥神庭手中,甚至完全有机会凭借此宝的力量,将冥王给救出来!
苏奕感慨:“你可真够舍得的。”
布袍男子道:“这可谈不上什么舍得与否,对我而言,借出此宝,谈不上是雪中送炭,充其量也只算锦上添花。因为我相信,即便没有此宝,以道友的手段,要想救出小叶子姑娘,也绝非难事。”
平淡的言辞,就如在平铺直叙一件事实。
可却让阿城听得心神恍恍惚惚,无法淡定,他从没想过,强大如师尊这般存在,会如此看重一个人。
尤其是,这个人仅仅只有灵轮境修为,甚至比自己还年轻一些……
这无疑太不可思议了。
幽雪倒是习之以常。
在她看来,布袍男子的说法,才是最正常的。
毕竟,坐在那的那个青袍少年,是曾独尊于诸天上下的苏玄钧!
苏奕想了想,直接问道:“通往幽都的阴阳路是否彻底断了?”
布袍男子摇头:“没有,凭那些邪灵的力量,也很难真正将阴阳路彻底毁掉。”
“那就好办了。”
苏奕点了点头。
直至一坛酒饮尽,苏奕起身告辞。
临走时,带走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青铜书页,约莫巴掌大小,古朴无华,表面蕴生着天然的大道纹理,形似一只冷寂慑人的眼眸。
这便是谛听之书!
直至苏奕和幽雪离开这座陈旧简陋的铁匠铺子后。
阿城再忍不住问道:“师尊,刚才那位客人究竟是谁?”
布袍男子沉默片刻,道:“一介剑修。”
世人皆喜欢给那家伙冠以各种光耀诸天的头衔。
可真正懂得那家伙的人都清楚,他只认可一个称谓:
一介剑修。
万古人间一剑修。
阿城满脸惘然,他无法理解这简单四个字中所藏的意义。
……
深夜。
当走出铁匠铺时,街巷上灯影阑珊,有些冷清萧瑟。
“道友,那守夜人究竟有多强大?”
幽雪早憋了一肚子疑惑,此时忍不住问出来。
苏奕想了想,道:“若在这天雪城,这家伙近乎于无敌,便是巅峰时期的我,仅仅以修为而论,最多只能保证不败。”
天雪城是亘古时的“酆都”,也是守夜人的“大道之域”,在此城,守夜人近乎于无敌!
幽雪心中一震。
她可太清楚,玄钧剑主巅峰时的道行是何等恐怖。
而在此城对战,也仅仅只能平分秋色,可想而知,那守夜人何等强大。
“若在此城之外呢?”
幽雪问道。
苏奕道:“这就不清楚了,按照守夜人的规矩,在成为守夜人那一刻开始,就需要镇守于此城六万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守夜人只能守护在天雪城的暗中。”
顿了顿,苏奕眼神恍惚道,“我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不曾离开过天雪城,直至如今也如此。”
幽雪怔了一下,不由轻声叹息,“这和画地为牢有何区别?要知道,阴曹地府都早已在亘古时期消亡,可为何守夜人还要守在此地?”
苏奕道:“这是守夜人的职责,他们这一脉的传人,会把职责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也会用生命去庇护天雪城。”
“当然,在我们看来,守夜人的规矩,等于是一座牢笼,把守夜人困在了此城,但对守夜人而言,这本就是他们需要用六万年岁月去履行的职责。”
幽雪不由动容。
半响,她忽地想起一桩事情来,好奇道:“之前我们前往铁匠铺的时候,黄泉宫的云松子,却让守夜人的徒弟阿城来淬炼道剑,可我看阿城仅仅只灵轮境修为,凭什么能帮一位玄幽境人物淬炼道剑?”
苏奕道:“这和守夜人的传承有关,只要手持‘酆都令’者,皆可请守夜人帮忙,在宝物中淬炼‘灭厄敕令’,凭借这等力量,可在枉死城内行走时,起到超乎想象的妙用。”
说到这,苏奕眉头微挑,看向远处。
远处笼罩在夜色的街巷上,一道佝偻的身影,提着一盏白纸灯笼踽踽独行。
灯火昏暗,洒下黯然斑驳的光。
提着灯笼的身影,却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第899章 三个弹指
深夜长街,本就冷清萧瑟,却有人提着白纸灯笼,踽踽独行。
这一幕,本就显得很诡异。
而当苏奕目光看过去那一刹。
一缕缕灰暗扭曲的光影,从苏奕和幽雪所伫足的街巷两侧无声无息地出现。
顿时,苏奕和幽雪眼前仿似斗转星移,景象陡然悄然一变,化作一方灰暗死寂的天地。
苏奕神色淡然如旧。
幽雪皱了皱眉,一座禁阵!
不过,苏奕没有开口,她也不好擅自出手。
这灰暗的天地中,一盏灯笼独照,洒下惨白的光影。
拎着灯笼的身影凭空出现。
这是一个面容蜡黄,头发稀疏的灰衣老人,空洞的眼眶内,各蹲着一只豌豆大小的蟾蜍,一黑一白。
“两位莫慌,我家主上有请,希望两位朋友前往城外‘倒悬岭’一见。”
灰衣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如锯齿摩擦般。
“你家主上是谁?”
幽雪星眸深邃,清冷如冰。
“等两位到了,自然知晓。”
灰衣老人道,“若两位拒绝,别怪老朽出手请两位前往。”
他手握白纸灯笼,身影似雾霭般模糊虚幻,极为古怪。
苏奕哦了一声,道:“这可是天雪城,你不怕死?”
灰衣老人怔了一下,旋即似想明白般,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道:“在当前局势下,守夜人也不敢得罪我们,否则,守夜人必将承受不住那等后果。”
苏奕不禁笑起来,目光环顾四周,调侃道:“道友,此话当真?”
灰衣老人一怔。
而后,就见一个布袍中年凭空出现在这灰暗死寂的天地中。
一袭陈旧布袍,脸庞清瘦,不苟言笑,一身气息沉凝如万古不移的孤峭山峰。
正是守夜人。
灰衣老人脸色骤变,但旋即就恢复镇定,道:“老朽此来,乃是奉主人之命,邀请这两位朋友前往城外倒悬岭一叙,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虽尊称布袍中年“大人”,但举止言行却毫无敬色。
布袍中年没有在意这些。
他看着苏奕,道:“让你见笑了。”
苏奕轻叹一声,同情似的说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玄冥神庭的确给你带来了不少压力,以至于如今,连一只癞蛤蟆,都敢在这城中耀武扬威了。”
不远处的灰衣老人不由一声冷哼,道:“朋友,说话客气一些!”
布袍中年依旧没有理会。
他沉默片刻,道:“还好你来了,从今夜开始,我已无须再容忍。”
灰衣老人脸色微变,似意识到不对劲,道:“大人,您这话……是何意?”
布袍中年静默不语,迈步朝灰衣老人走去。
轻轻一步。
砰!
无声无息地,这片灰暗死寂的天地顿时如泡影般崩碎,那一盏白纸灯笼随之破碎熄灭,一切回归于现实。
灰衣老人彻底色变。
在他空洞的眼眶中,一黑一白两只蟾蜍忽地发光,激射出两道如锋刃般的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