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见此,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果然,纵使数万年不见,这老魔头喜欢在杀敌前吹牛的臭毛病,并没有任何改变。
“你一个玄照境角色,若非依仗那等大道灾劫之力,于老夫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只罢了!”
王冲庐浑身雷火汹涌,威势滔天,不屑的言辞溢于言表。
轰!
声音还在回荡,王冲庐掌指发力,滚滚耀眼的紫色雷火倾泻,瞬息将黑袍老者烧得灰飞烟灭。
王冲庐掸了掸衣衫,愈发傲然。
可当察觉到那黑衣老者陨落后,只留下一柄残破的丈八蛇矛,他脸色顿时一黑,有些气急败坏。
“他妈的,这厮也太穷了……这次可亏大发了。”
话虽这般说,他还是抬手收起了那丈八蛇矛。
而后,王冲庐目光一扫,遥遥看向了立在不溺舟上的苏奕,“小家伙,看够了没有?”
说话时,他身影一闪,轻飘飘落在不溺舟上,眼神如冷电般上下打量着苏奕。
“吓傻了,为何不说话?”
王冲庐冷笑,“放心,老夫何许人物,还不屑为难你这等小鱼小虾。”
苏奕眼神古怪,正要说什么。
王冲庐已淡淡道:“别愣着了,载老夫去永夜之城,等到了地方,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苏奕点了点头,道:“好。”
王冲庐露出一丝满意神色,道:“是个识趣的孩子,快行动吧。”
说着,他胸腔猛地一阵急剧起伏,面颊涨红,而后猛地转身,朝着海面剧烈咳嗽起来。
唇边有鲜血止不住地流淌。
而他原本睥睨伟岸的气势,就如被戳破的皮球似的,一下子衰弱许多,一张脸庞煞白透明,眉梢眼角尽是萎靡之色。
苏奕一眼看出,这老魔头伤势很重,明显是被天祈法则力量重创了脏腑和气血。
“那鬼东西掌握的究竟是什么力量,简直也太诡异狠毒……”
王冲庐擦掉唇边血渍,满脸惊疑。
旋即,他猛地抬眼看向苏奕,很是不悦地喝斥道:“看什么看,快开船!”
苏奕笑了笑,没有和这老魔头计较,依言行事。
嗖!
不溺舟破浪飞驰,朝夜色笼罩的苦海深处行去。
王冲庐盘膝而坐,拿出丹药全力疗伤。
苏奕则坐在不远处船头,自顾自饮酒。
“小家伙,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忽地,王冲庐开口,一对深沉的眸冷幽幽看向苏奕。
他注意到,眼前这青袍少年一直很淡定和从容,似根本不知道惧怕为何物。
这不免让他感到奇怪。
须知,哪怕换做是那些顶级道统中的灵轮境角色,当目睹刚才那一场大战之后,也该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不说被吓得亡魂大冒,起码也会感到忐忑和紧张。
可眼前这青袍少年,却完全没有一丝畏惧的样子。
苏奕心不在焉回答道:“苦海七魔之一的雷焰魔尊王冲庐,谁人不知?”
王冲庐唇边翘起一抹得意弧度,道:“没看出来,你这小子眼力很不错嘛,不过……”
他神色忽地变得森然起来,“你就不怕老夫杀了你,夺了你这艘不溺舟?”
苏奕笑起来,道:“我可不相信,以你这般存在,会干出这等卑劣无耻下作的事情。”
王冲庐怔了一下,嘿地笑起来,傲然道:“你说的不错,老夫纵横苦海不知多少万年,虽杀戮无数,双手沾满血腥,可还从不曾为难过如你这般的小角色。”
说着,他神色缓和不少,道:“老夫看得出来,你定然出身不凡,见过大世面,且你的师门长辈定对你寄予厚望,否则,断不可能将不溺舟这等瑰宝交给你来使用。”
苏奕笑了笑,没有接话茬,而是问道:“你要去永夜之城做什么?”
王冲庐摆摆手,道:“和你无关,休要打探,否则万一被牵连进来,以你那小胳膊小腿,怕是非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不可。”
说着,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脸颊都因痛苦变得有些扭曲。
他不敢再多说,屏息凝神,静心修炼养伤。
不过,仅仅两个时辰后,王冲庐再次睁开眼睛。
他凝视苏奕片刻,忽地说道:“小家伙,再帮老夫一个忙可好?”
苏奕有些意外,道:“你说。”
“此去永夜之城,最少也要三天才能抵达,若在这三天内万一发生什么变故,我会穷尽全力,为你争取一条生路。”
王冲庐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罕见地严肃,“而作为交换,你帮我把一块玉简送往永夜之城,交给居住在东南城墙根下的一个更夫。”
苏奕挑眉道:“打更人?”
王冲庐不禁诧异,讶然道:“可以啊,你小子竟也知道那老家伙?”
第950章 欠我一命
打更人。
就是常年厮混在永夜之城的修士,也极少有人知道这位“神秘老人”的存在。
而知道“打更人”的角色,也几乎很少会泄露和打更人有关的事宜。
这是古来至今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王冲庐却万没想到,一个灵轮境少年,竟知道打更人。
但很快,王冲庐就明白了。
一个能够驾驭不溺舟独自出海的少年,其背后的师门极可能是一个顶级道统,更不排除其背后立着一位极为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年轻人,能够知道“打更人”的存在,倒也谈不上奇怪。
“既然你知道打更人,那就好办了。”
说着,王冲庐从袖袍中取出一块玉简,递给苏奕,“这块玉简你且收好。”
苏奕却微微摇头,道:“还是由你自己交给他吧。”
王冲庐冷哼道:“怎么,担心这件事会给你惹来麻烦?”
苏奕眼眸深邃,淡然道:“错了,我只是认为,你应该有机会活着抵达永夜之城。”
王冲庐怔了一下,心生感触。
很久以前,他就被视作凶名昭著的老魔头,是天下人人谈而色变的魔道巨枭,常年混迹于苦海深处,历经不知多少腥风血雨。
可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安抚自己。
并且说出的话,还这般中听!
一时间,王冲庐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道:“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不过,老夫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从最坏处着眼。”
苏奕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我,这玉简中记载着的是什么?”
王冲庐摇头道:“你小子性情不坏,老夫可不想让你受到牵累,若你出事了,世人非讥笑我王冲庐太无能,连一个小辈也庇护不了。”
苏奕:“……”
“快收下吧。”
王冲庐将玉简不由分说塞给了苏奕。
苏奕没有拒绝,直接拿起玉简翻阅起来。
“你敢!”
王冲庐气急败坏,震怒出声,劈手就要夺回玉简。
“你若想让我帮忙,最好不要阻止我。”
苏奕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王冲庐怔了怔,颇为吃惊。
眼前这少年那淡然从容的模样,似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对他动手!
“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王冲庐神色复杂。
“为何要怕?”
苏奕反问。
说话时,他神识已探入玉简内端详起来。
“为何要怕……”
王冲庐在嘴唇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再看向眼前的苏奕时,神色已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年轻人。
似乎天塌地陷,都不会让他感到畏惧。
并且,他便是面对自己这等凶名远扬的老家伙,自始至终淡定从容,不卑不吭。
这等胆魄和心性,实属罕见。
不过,这也愈发让王冲庐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