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剑府。
夕阳下,少年挥汗如雨,将一身剑术一丝不苟地又修炼了一遍。
直至练完,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转身朝云麓剑府外行去。
一路上,但凡看到少年的人,或露出怜悯之色,或露出讥讽之色。
因为谁都清楚,少年是剑府中资质最鲁钝的废柴,一手基础剑术修炼了多年,都未曾领会其中真意,和废物一般。
剑府中的大人物们,都多次劝少年离开,认为他和大道无缘,哪怕再刻苦努力,也是徒劳地浪费时间。
忽地,一阵激烈争锋的声音传来。
少年顿足,看到远处的擂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剑道对决。
那是剑府名列第一的弟子,正在越级挑战剑府中的一位长老,引发全场瞩目。
少年抿着唇看了看,最终转身而去。
直至少年踏出云麓剑府那一刻,他扭头看向来处,轻声喃喃道:
“大道至简,我已看到了门槛,可惜……时不我待。”
轰!
云麓剑府内,万剑齐鸣。
所有人身上的配剑都冲霄而起,就像无数只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少年离去的地方。
擂台上的剑道争锋也被迫中断。
因为双方手中的剑器,都已腾空而起。
一下子,所有人眼神惘然,这是发生了何事?
……
春季的夕阳,潋滟如画。
一位教书先生、一位丈夫、一位医师、一位练剑少年,在晚霞中陆续走进了福祥酒楼。
而酒楼掌柜,也在此刻站起身。
“回来吧。”
掌柜神色平静道,“莫要让当年的栖霞岛主,如今的苏剑尊小觑了。”
声音不大,可却一下子让酒楼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那些正在饮酒作乐的少年少女都停止交谈,目光齐齐看向掌柜。
苏剑尊?
什么意思,难道苏剑尊在这里?
可整座酒楼中,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坐在临窗位置饮酒的青袍男子啊。
苏剑尊怎会在这里?
“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年忍不住问。
话一出口,他们就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教书先生、丈夫、医师和练剑少年,全都化作一缕光,涌入掌柜体内。
而原本老态龙钟的掌柜,也在此刻变了一个模样,化作一个体态修长、气质沉稳如山、浑身尽是威严气息的男子。
他抬手一点。
那只瘫在柜台上晒太阳的黑色肥猫随之一变,化作一柄黑色木剑,落在掌间。
一股无形的威压,随之在酒楼内弥漫而开。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那些少年少女都惊呆了,一身酒劲都被惊醒,化作冷汗浸透衣衫,手脚发凉。
这福祥酒楼的掌柜,难道是一位恐怖存在!?
临窗位置。
青袍男子看了看窗外那如火燃烧的血色晚霞,道:“红尘炼心、至情淬剑,这条路可不好走。”
他长身而起,来到那一桌惊呆在那的少年少女前,将最后一杯酒举起,笑道:
“相逢即是缘,敬你们。”
一饮而尽。
而后,他负手于背,迈步走出酒楼,“走吧,趁着夕阳犹在,去斩了你我之间的宿怨。”
掌柜提着黑色木剑,和青袍男子一前一后走出了这座名字俗气的酒楼。
走向了那远处的如火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酒楼内。
少年少女们神色呆滞,眼神惘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505章 逝者不可追
城外。
夕阳残照,衰草离披。
苏奕自顾自走着。
掌柜拎着黑色木剑,默默地跟在后方。
“可以了。”
苏奕悄然顿足,转过身。
以福祥酒楼掌柜身份出现的化鸿真随之顿足,道,“当年的事,我并不后悔。”
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苏奕哦了一声,道:“你是否后悔,我并不在意。”
化鸿真神色复杂,叹道:“你的确可以不在意,但我必须要说出来,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苏奕不以为意道:“那就说吧,趁夕阳未落,夜色还未来临。”
化鸿真深呼吸一口气,道:“在我心中,你和我师姐羽心瑶结为道侣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是你害了她!”
“也差点害了我青吾神庭!”
“当年我之所以配合燃灯佛、古花仙他们对付你,为的就是挽救师姐的性命,挽救整个青吾神庭!”
“在你看来,我背叛了你和师姐,是个十恶不赦的叛徒,可在我看来,当年我若不这么做,不止师姐会死,青吾神庭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暮色山风中。
苏奕神色平静地看着化鸿真,看得出来,对方这番话已经憋在心中很久很久。
“只是……”
化鸿真神色复杂,“连我也没想到,当年在青吾神庭外那一场大战中,师姐会选择为你赴死……”
“这,才是最让我后悔的事情!”
他声音都有些沙哑,眼眶泛红。
在青吾神庭,羽心瑶是他师姐,情同手足,从少年时就对他照顾有加。
羽心瑶当年殒命后,也对化鸿真造成沉重无比的打击。
“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师姐和你在一起,因为你身上的灾祸太多,被诸天神佛视作公敌,谁和你这种祸端在一起,谁就会遭受牵累。”
“可师姐她却偏偏不听……”
化鸿真眉梢间露出怅然之色,“还有你易道玄,当年明知道自己处境那般狼狈和凶险,为何就不能为我师姐的安危考虑一下?为何非要让她和你一起承担那些危险?你……”
“太自私!”
说到最后,他神色间已带上一抹悲愤。
苏奕饮了一口酒,道:“如今,我剑行天下,威慑诸天,你明知道我会找你复仇,为何却藏身红尘中,结婚生女,就不担心牵累他们?”
化鸿真神色一阵阴晴不定。
“因为你清楚,我做事向来不会牵累无辜。”
苏奕淡淡道,“倘若我和燃灯佛、钓鱼佬他们一样,你……还敢吗?”
说着,苏奕一声轻叹:“没底线的人,能让你甘心配合着做事,有底线的人,就活该被你指责和仇视?”
化鸿真愈发沉默。
“当年,心瑶和我为你铺路,让你在道途上扶摇而上,一步步登临不朽境。”
“可你却忌惮危险波及自己,不惜和那些大敌合作,布局坑害我们。”
苏奕淡淡道,“你觉得,究竟谁才是自私的那个人?”
化鸿真脸色铁青,道:“处境不同,位置不同,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顾虑,有错吗?”
苏奕没有反驳。
他眸光望着远处只剩下一抹残影的夕阳,道:“知道吗,当年心瑶临死那一瞬,还叮嘱我,让我不要恨你,也不要找你复仇。”
化鸿真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我没答应。”
苏奕道,“我的心胸还没有宽广到那等地步,更别说心瑶当年之所以会殒命,你虽非罪魁祸首,但却是最该杀的一个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