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答道:“刚刚你穿帮了。”
“……”婉儿沉默了很久,转头看向丈夫李雄。
李雄此时也有些惊疑不定,问道:“婉儿,你真是那位易清的家人?为何以前从不告诉我?当然,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
李雄可以容忍难言之隐,但王洛眼看已经在囚月湖区域找到了太清圣女的后人,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当然,他也不愿强迫对方吐露秘密,所以没有再逼问婉儿,反而再次将灵符拿出来,给易清发去一段消息。
他将自己刚刚的言语,原封不动转述给了易清。
下一刻,那怎么点也点不亮的灵符仿佛燃烧一样释放强光,易清撕心裂肺地惨叫道:“王洛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再也回不去家了!祖姥姥会打死我的!”
此言一出,作为始作俑者的王洛都不由一惊。
等等,祖什么?
不是,什么姥姥!?
根据刚刚婉儿那暴怒时的措辞,不难看出婉儿的家庭地位在易清之上,很可能还是个驻颜有术的长辈。但是……王洛猜测过或许是姐姐,或许是姨娘,但怎么也猜不到居然能是祖姥姥!
当然,为保准确,王洛还是认真求证了一下。
“你看错了吧?那个婉儿真是你的祖姥姥?”
易清惨呼道:“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啊!”
下一刻,眼见无法抵赖,婉儿面色铁青地伸手抓过王洛的灵符,一字一顿道:“好,我记住了。”
听到婉儿的声音,灵符彼端沉默许久,那光亮再次倏地熄灭,显然易清在重压之下,已经毅然缩壳了。
另一边,亲眼见证了全过程的李雄,已经完全张口结舌,心神巨震之下,刚刚痊愈的元神,俨然又有了绽开的趋势!
婉儿不得已叹息道:“好了,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第350章 老糊涂
作为庆功宴的组织者,以及在场军衔最高的将军,李雄很容易就找到了临时退场的理由,并嘱咐手下人在距离会场不远的地方,清理出了一个小包房。
三人走进包房后,李雄又认真在墙上贴了一张猩红色的符纸,以确保对话不会外泄。
做好这一切后,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躁,紧皱着眉头看向王洛。
“王山主,这究竟怎么回事?”
王洛笑道:“这个问题却不该先来问我,我知道的东西不会比将军你更多。”
“王山主!”一时间李雄也是有些情急了。
之前实战演习时,哪怕自家的兽母之心被盗,导致志在必得的胜利在眼前沦为一场狼藉,李雄都没有急过。
但是关乎自己的妻子时这位校骑将军却似二十出头的莽撞小伙,全然没有了城府和耐性。
所幸这个时候,却是当事人婉儿叹息一声,主动站了出来。
“李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径直问我的。”
“我……”李雄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随手找了张座椅仰面坐倒,“这些年,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婉儿说道:“偶遇是真的,失忆是真的……和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此言一出,李雄不由面露苦笑,笑是真的笑,苦也是真的苦。
“祖姥姥……也是真的吗?”
婉儿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你我相识相爱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也不在乎我以前的事,不是吗?”
“……对。”说着,李雄又站起身来,走到婉儿身旁,揽住她的肩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都对。”
这一吻虽是轻描淡写,却无疑是李雄认真而确凿的表态,这让婉儿不由洋溢起一丝幸福的笑容,先前掩藏在袖口中的紧握着的拳头,也逐渐松开。
王洛也在一旁不由赞许:“伉俪情深,令人佩服。若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能如二位这般为了爱情而勇于攻坚克难,仙盟各国也就不必为出生率而烦恼。”
“……让山主见笑了。”婉儿推开李雄,叹息一声,身上气质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并非是敌意或者刻意疏远,而是她终于展示出了自己本来的气质。
遗世而独立,孤芳而自赏,是典型的隐者的气质……同时,也是王洛再熟悉不过的,古修士的气质。
“我是李婉儿,也是易茗,易家第29代家主。”
此言一出,就连李雄都感觉有些呼吸艰难,但他还是强忍着胸腔中的砰砰乱跳,在原地安静不动地听妻子继续说下去。
“王山主能一路查到此处,应该已经知道,易家就是昔日太清圣女的后裔。”
“卧槽……”李雄当时就绷不住了,而后立刻伸手掐住自己的虎口,才维持住镇定。太清圣女的传说,大部分月央北域的人都知道,李雄博学多识,自然也知道,年轻时甚至还和几个书院教授聊过几个猜想……只是他怎么也不可能猜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遇到圣女的后人,还结为了夫妻!
“而囚月湖,则是因为埋藏着圣女大人的遗产,才变得特殊。”
“卧槽……”李雄再次绷不住。
密卫营选囚月湖为训练营地,就是因为此地的风水极其特殊,特殊到必须立刻将其圈定为一级禁区,严加看管!而且光是圈定禁区都不够,还要摆出一副外松的假象,动不动就在禁区边缘搞事情,让人以为禁区之内也只是密卫营的少爷们在小题大做,以免招惹来过多的关注目光。
至于囚月湖本身的秘密……密卫营在此已经有五年了,除了军中精锐之外,也没少请七楼的各路专家前来探索研究,但基本都没拿出什么成果来,大家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地将错就错。
直到今天,竟是自己挚爱的枕边人,将这个秘密揭开!
只是,没等李雄在心中想好,之后要如何细细追问此事的究竟,就听婉儿轻叹一声。
“李雄,此事我只在此间说给你听,还望你听过后就牢牢锁在心里,不要再对其他人说。”
李雄沉默了下,说道:“我毕竟是月央的将军啊。”
“嗯,我理解。”
下一刻,婉儿的身形就是一阵恍惚,似鬼魅一般闪到了李雄身旁,素手在他额心一探,就让他当场昏昏睡倒。
显然,当他醒来,这个世界将一如既往,他依然是对国家忠心耿耿,赤诚坦然的将军,而囚月湖的秘密也依然难以破解。
至于婉儿在这一刻展示出的手段,则是让王洛也不由心惊。
真特么强啊……比此时的王洛还要强!
虽然强的不多,但此时的王洛坐拥元婴金丹的大小核组合,个体实力在当今大律法守护下的仙盟,已是顶尖之列。能超越这个顶尖,要么是天赋才华横压一世,要么就很简单:古修士传承,又有漫长的沉淀。
“王山主,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了。”
王洛想了想,提出第一个问题:“我记得之前易清说,祖姥姥已经糊涂了,这不是她造谣吧?”
婉儿闻言却有些苦涩:“那孩子,在这一点上倒是没冤枉我。百年前月央拓荒时,白钥城北进,机缘巧合碰坏了先祖留在囚月湖的山水阵,令湖中禁物有了松动的迹象。为修补此阵,我不得不离家远行,而一路所见,令人不胜唏嘘,最终却没能找全修补阵法需要的材料。无奈之下,我开始强修先祖留下的炼神之道,以期用自家修为,硬补阵法所缺。然而我终归天赋不足,强修之下几乎走火入魔,神智不时迷离,最终……便是易清以为的那般,老糊涂了。”
王洛笑道:“夫人你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显老,我最开始问易清,还要问她有没有妹妹。”
女子莞尔一笑:“山主真是会说话,可惜我今年已是一百七十岁高龄,这副容颜也维持不久了。”
“哦?不久是多久?”
婉儿大致计算了一下:“最多百年吧。”
“……那李雄还是赚到了。”
第351章 论婚姻感情
对于年近七旬的李雄来说,自己的人生是一条漫长的上坡路。
生于豪门李家,却不是家中最受宠的嫡系。
有不俗的修行天赋,但在家族中却谈不上惊才绝艳,别说和周锐那等兵王级的高手相提并论,其实比起滕远征的儿子滕正都有所不如——何况滕正能享受什么样的资源?他一个豪门旁系又配吃什么资源?
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这在豪门子弟中,却也算不得什么突出的长处,和那些真正将社交当作生命的高手比,他又着实欠缺几分灵气。
总之,什么都好,但什么都不够好。对于很多豪门子弟而言,这种不够好的境遇,往往会让人变得愤世嫉俗,又好高骛远。但李雄却非常懂得务实他在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确信了自己这一生不可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所以从来也没有向惊天动地的放向努力过,积极向上,小富即安,这就是李雄一贯的信条。
然后,小富即安变成了小步快跑,他用几十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了校骑将军的位置上。即便在八大豪门中,这份成就也称得上显赫。此外,修为也已在金丹巅峰期维持多年,至于晋级元婴,以他的资历实力,争取一下也不是难事,只是他不乐意去和人争罢了——若是囚月湖的试验能大获成功,不需要他去争取,月央七楼自然会将结婴名额分配给他。
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也就是感情生活了。
或许是当年在荒原的生死一瞬,给了年纪轻轻的李雄以过于强烈的刺激。导致崇尚小步快走,小富即安的他,在自己人生的黄金时段里,一直都将自己牢牢约束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完全不再考虑成家立业。
而他长袖善舞、能言善辩的本事,又被拿来忽悠家族长辈,以至于真就被纵容单身几十年。一直到他终于称得上功成名就的时候,成家与否反而不关键了——他几个同族兄弟都当上爷爷了!
然而就在李雄以为自己大概要单身到死的时候,他在囚月湖遇到了婉儿。
于是枯木逢春,冰川融解。
很多人都说,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李雄一向将其当作年轻人自我欺骗的童话故事,类似于某富裕地区的男子娶妻,必奉上
但是,自欺欺人的童话,却真的降临到了他头上。
说不清理由,只是见到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失去了往日的节奏。
成婚时,夫妻二人去作认知检测,但其实那时候的他,比婉儿更忐忑于自己的结果!
婚后,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仿佛人生的前七十年的漫长上坡路,都只是荒唐一梦,自金风玉露相逢,他才真正开启了自己的人生。
但现在,梦境与现实开始倒转,那颗陡然青春而幸福的心脏,仿佛被磨盘碾磨,令人痛不欲生。
躺在地上,李雄虽然仍不能睁眼,浑身乏力,却已经逐渐回复了思考能力。
婉儿在他身上的禁制,力度终归是弱了些。他虽然修为只有金丹,却终归是月央的将军,板上钉钉的未来元婴,对精神控制类的术法,有极强的抗性……所以他不单没有忘掉之前婉儿的话,甚至还能提前苏醒,伴随耳边的嗡鸣逐渐淡去,他开始隐隐听到现下发生的对话。
“所以李夫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段感情?等他醒过来,总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王洛只用一句话,就让李雄的心跳有失控之兆。
是了,比起什么囚月湖的秘密,太清圣女的传承……李雄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婚姻。
另一边,婉儿,或者说易茗,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没有想好。王洛于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道:“要离的话,等有了孩子再离会比较划算,不单能多分家产,还能让他每月支付大量赡养费。”
李雄当时就有目眦尽裂,与王洛同归于尽的冲动!
可惜他动弹不得。
另一边,婉儿却终于有了反应,叹息道:“王山主就不要说笑了,我若是真想弃他而去,在当年神智稳固找回记忆的时候,就该离开了,那时我们甚至还没成婚。”
“所以其实你是想要维持婚姻的,只是担心他有顾虑?”
婉儿又陷入沉默,却显然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