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点点头:“如此就叨扰前辈了。”
玄泰于是指地变化出一个凉亭,建筑粗犷,却有种自然朴素之美,双方入座。
玄瞳立刻叫小妖去搬来珍藏的美酒。
不过伯父在这,有些不敢尽兴,没叫女修们跳舞助兴。
玄泰却不满意了,踢了玄瞳一脚,“我听说你这里成天歌舞不停,怎么我一来就没了?不想我瞧是吧?”
玄瞳挨了一脚,却嬉皮笑脸,“这不是怕你老人家看不上吗?”
玄泰冷哼一声。
玄瞳收了笑容,让毒蟒安排起女修来跳舞助兴。
只见女修们翩翩起舞,身段清妙,若浮云晚风,暗香飘动。
玄泰闭目合着节拍,倒是有些享受,过了一会,睁开眼,“倒还凑合。”
玄瞳好奇询问:“伯父还在别处见过人族的歌舞?”
玄泰轻轻叹了口气,“修行无岁月,记得是四百年前,还是快五百年前,那时候,人族那个叫景阳的修士来做客。他和圣姑相识于极地,困在一个上古修士遗留的地宫里,两人不打不相识,因此结了交情,同心协力,闯出地宫,还各自得了一番机缘。
圣姑修炼的太阴寒焰就是从那处地宫得来。圣姑和景阳出了地宫候,又在南海游历数载,期间遇到不少危险,凭他们之力,倒也化险为夷。后来,圣姑带着景阳回了玄蛇族,我们当时见圣姑神通大增,颇是欢喜。又听说景阳在其中出了大力,更是圣姑好友,因此热情招待。
那景阳倒也非是俗物,于修行之道,极有见解。我等仗着祖先遗泽,虽然也修炼到如今境界,许多修炼的事,却是模模糊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听了景阳指点,方知修行之道,别有天地。我百年前能顺利突破,实是有当年和景阳论道的缘故。嘿嘿,说是论道,其实当时我们都插不上嘴,只是圣姑和景阳在说。
景阳和圣姑相处数载,早已对我玄蛇族神通了若指掌,说起有关我族修炼的事,也头头是道。他虽然是人族,可我等当初实是由衷佩服。
后来他在玄蛇岛居住半年,与我等论道,比划神通,当时我等对他越来越佩服。只是忽然有一日,景阳和圣姑起了矛盾,两人往后一个月,争吵了数次。我们从中劝解,却总不奏效。不知为何,他们又突然和好,然后景阳向圣姑借了玄蛇剑,从此一去不回……”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又道:“自那以后,圣姑就避居玄蛇岛的圣坛,连我们也见不着她。”
玄瞳虽然听故事津津有味,可是老头子说了半天,也没说人族歌舞的事,它问:“伯父,那人族歌舞的事呢?”
玄泰没好气的扇了亲侄儿一巴掌,“咱们族里的玄蛇剑都被人借走几百年了,你不关心这个,就知道歌舞!”
它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清看得嘴角一抽,玄蛇族的绝世大妖竟是这个画风吗?
不过,玄泰很快露出怀念之色,又道:“景阳当时和我们有一次聚会,当时酒兴,他指着月亮说道‘今宵把酒言欢,须得请月宫仙子前来助兴’,他幻术当真高明至极,我们当时看到月亮居然从天上坠落下来,落在我们身边,清光流淌间,一名绝美的人族仙子从月宫中走出,翩然起舞,恍若惊鸿……”
说到最后,他喝了一口酒,低声地嘿嘿笑一声,“那月宫仙子,样貌还有几分神似圣姑呢。”
玄瞳:“……”
它心想:“这是我能听的?”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月宫仙子与圣姑谁更美?”
第203章 圣姑
玄泰抚须道:“我等化形,人身自是无暇无垢。只是圣姑比起月宫仙子,多少有些让我等不敢接近……”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不远的周清,“用人族这话怎么说来着?”
周清本想说“生人勿近”,但他一直施展着破妄法眼,观察周围的气机,但凡有一丝不对劲,就要催动天雷翅,施展雷遁。
此刻他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机正以极为恐怖的速度靠近,话到嘴边,立时咽了回来,猛地施展天雷翅。
仿佛一阵空间扭曲般,周清似雷火电光闪出凉亭。
刹那间,从天而降,一道寒濛濛的玉掌,从天而降,落在凉亭上。刹那间,凉亭被摧毁。
轰隆隆之声大起,一道玄光从凉亭废墟撑起,方才挡住了玉掌寒气的余波。
只见玄泰、玄瞳这一对伯侄,灰头土脸。玄瞳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刚才要不是伯父在身边,这一掌下,它非身受重伤不可。
毒蟒在不远处暗呼侥幸,还好它地位不够,否则呆在凉亭里,玄泰未必会照顾,这一掌落下,它乖乖的,岂不是要去掉半条命?
周清神情阴晴不定,没有急着遁走,因为一股气机正锁定着他,他若是此刻走,怕不是要吸引来者的所有火力。
此时,他抬首看见虚空中,一名银色宫装的女子,悄然出现,面如寒霜,貌美至极,以他平生所见,没有任何女子的姿色能及得上眼前这一位。
周清忽地心下恍然,这玄泰伯侄可害苦了他,说八卦说到正主来了。他暗自懊悔,跟玄泰聊什么八卦,老实论道不好吗?
只是景阳老怪的花边,换人族哪一个不好奇?
周清暗呼倒霉。
同时,对景阳和此女“妖”发生什么,倒是不奇怪了。此等绝色,景阳跟人家发生什么,情有可原。
其实发生什么,倒是还好,就怕没发生什么,让人家一腔怨气,最后迁怒到他这个人族的英俊后生身上。
毕竟景阳老道的画像他见过,跟他半斤八两,就怕银衫女子见到他的时候,联想起来。
另一边,玄泰倒是神情平静,但玄瞳几乎腿打颤,论辈分,它得叫圣姑一声姑姑。可论地位,它在圣姑面前跟孙子没区别。
“拜……拜见……圣姑。”
圣姑冷冷看了玄瞳一眼,“玄……”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忘了这个族侄叫什么名字,反正玄蛇族的男身都长差不多一个样,她怎么记得住。
“玄瞳,我侄儿。”玄泰轻咳一声解释道。
圣姑随即拍了一巴掌,隔着虚空,玄瞳脸上出现一个红印子,它堂堂结丹圆满级别的妖王,根本躲不开,也不敢躲。
不躲是一巴掌而已,躲了谁知道是什么,玄瞳战战兢兢,心里埋怨伯父:“老头子一喝酒就说胡话,可害苦我了!”
圣姑淡淡道:“见了我也不自报姓名,该打。”
接着玄瞳又挨了一巴掌,左右两边肿得一般无二,看着像是火蟾一样。倒是先前玄泰给它的巴掌,没有用力,并未形成实质伤害。
圣姑她来真的啊!
圣姑两巴掌挥出,似解了气,对着玄泰道:“玄泰,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
玄泰忙瞧周清使了一个眼色。
周清居然读懂了老妖的意思,“今天不帮我过这关,我就和圣姑联手把你留下来,要死要活,你自己看着办。”
周清心中一凛,老妖怪不讲武德,他虽然有天雷翅,可若是两个绝世大妖联手,想要从容脱身绝非易事,因此硬着头皮给玄泰解围,“玄泰道友的意思是,用我们人族的说法,圣姑是圣洁高贵,如古之妖帝,生为青莲,浊气不能染,清华照人,当如神明那般敬着,绝不会有任何亵渎冒犯之意。”
玄泰:“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要不咋说,人族底蕴深厚,不但擅长解析蚀文这等诠释大道的文字,亦擅长描绘天地间的美景……,用人族的话,我等属实粗鄙。”
玄瞳看向周清,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就像对周清竖起一个大拇指一样。它虽然不大听得懂,但感觉周清这解围听着就很厉害……
圣姑虽然依旧面若冰霜,可是听到周清的话之后,岛上的寒意立时弱了几分,她淡淡开口:“你们人族都是这般油腔滑调吗?”
周清心里略微一松,“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听油腔滑调,有哪个不爱听的?女妖也一样!”
他正色道:“贫道生平,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仙子若是觉得贫道哪句话说错了,尽可指出来。”
玄泰道:“没错,没错。这全都是我想说的,这位人族道友,无非是将我心里话吐露出来。”
玄瞳跟着点头,一副俺也一样的架势。
圣姑嘴角一弯,随即觉得不对,平淡道:“算你们识相,听说人族衰落许多年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你这样一位厉害的后辈来。”
她又看了玄泰一眼,“你百年前就突破了,怎么比这晚生后辈还迟一步发现我来?”
玄泰心想:“我当时不是在专心说你的事吗,谁知道你就突然杀过来了。”它没敢说出心里话,生怕这疯婆子非要和它斗战一场,让人族后辈瞧了笑话。它暗自责怪玄瞳,好端端的论道,非要谈论歌舞,虽说族中没有真灵之血供它进阶,也不应该如此颓废。这南海广大无边,指不定就有上古留下的天地灵根结出的灵果,万一找到,进阶绝世大妖又有何难?
在南海中,确实有妖王机缘巧合得到天地灵根的灵果或者上古真灵散落的真灵之血等结婴灵物进阶绝世大妖的例子。
可是在南海中探索存在结婴灵物的秘境,无比凶险,玄瞳哪怕不进阶绝世大妖,也至少有一千五百的寿数,自然没动力去做。
不过,无论南荒还是海域,只有那种族中有真灵坐镇的种族,才能真正做到长盛不衰。但一次次的天地大劫下,天地间的元气灵机不断衰落,出现真灵或者人族化神级别的存在,可能性越来越低。
玄泰自不可能说实话,而是解释道:“这位人族道友非同小可,他的神识,不在我之下,还修炼有一门厉害至极的瞳术,何况人家身在我族,难免会警惕一些……”
玄泰到底是千年老妖,虽然周清的破妄法眼施展起来,悄无声息,可是凭经验也能判断出周清修炼有一门厉害的瞳术,更将此事解释得八九不离十。
“瞳术?”圣姑看向周清。
周清:“在下确实修炼了一门瞳术,对气机变化,较常人敏感一些。”
圣姑略微失神,轻声道:“他当年也修炼过一门瞳术,唤作轮……”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似是回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人族屡遭大劫,犹自能兴盛起来,确实令我等佩服。看在玄天上帝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
周清:“多谢圣姑。”
人家矮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
玄泰都低头了,他一个元婴未成的修士,让一让圣姑又怎么了。
圣姑随即挥出一道寒气,落在玄瞳身上,只见玄瞳脸上的伤势,好似气泡般化归虚无。
它忙道:“多谢圣姑。”
圣姑点了点头,“我族神通修炼起来实是无穷无尽,你即使未能进阶,神通亦可不断精进,往后不可再懈怠了。我和你伯父他们,纵然护得你们一时,但玄蛇族的传承,最终还是要落在你们手里。”
“圣姑教训的是。”
圣姑叹了口气:“莫以为我等岁月漫长,在大道面前,你我之命,皆如蜉蝣。朝生暮死而已。”
玄泰心想:“这不是景阳道人说的话吗,过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哼……”
它板着脸,对玄瞳道:“听到没有,以后不可沉迷外物享乐,须得专心修炼本族神通。”
“诺。”玄瞳唯唯诺诺。
圣姑见状,又道:“玄泰,你也不要平日里对晚辈苛责太过,修炼者当有一股锐气,才能勇猛精进,似你这样教育后辈,它还能有什么心气。”
玄泰暗自牢骚,“好话都让你说尽了,几百年没出来,你也好意思说我管教不严。”
不过它还是附和圣姑说的话,景阳道人说的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怒,近之则不逊。
圣姑也觉得自己今天话可能有点多,她先前感应玄泰气机焦急,还以为有强横大敌来犯,方收下玄功出关过来看看,没想到远远就感应到玄泰在说自己什么。
现下看来,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见到人族出了个了不得的小辈,心中情绪略有起伏,她跟这群家伙也玩不到一块,教训几句,准备回去。不过,忽地又想到什么,对周清道:“你这一身所学,跟景阳没关系吧。”
周清:“贫道出生之后,景阳真人已经失踪三百年,因此在下和景阳真人实是未曾见过面。”
“都几百年过去了啊。”圣姑有些怅然,随即又道:“这枚八卦仙鉴,乃是他当年苦寻之物,我不喜此人,因此得到之后,没想过将此物给他。可此鉴原本是你人族圣物,落在我族手里,也催使不了。此物,我今日与你。往后,希望你和我玄蛇族不要有什么干戈。”
她从自身元婴界域中,取出一枚古旧的仙鉴,上有八卦阵纹,镜面灰蒙蒙的,取出之后,忽然灰蒙蒙的镜面变得清凉如水。
周清的袍袖上,浮现出一个八卦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