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格里菲斯不熟,但是嘉拉迪雅明显紧张起来。
据说北境的人们经常在成年以后被豺狼人的叫声吓醒,无论他们已经多么强大,都不能忘记妈妈警告他们的噩梦——再不听话,霍格就把你吃掉。
霍格只是代称。兽人氏族联盟里最凶残的豺狼人就会被冠上这个名字。他的凶名从敖德萨到迦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边境游荡,带来血腥的黑暗记忆。传说霍格的身形比普通豺狼人大两倍,又传说他的爪子可以轻松地将步兵盾撕裂成两半,更传说他强健的双腿可以轻松追上那些企图逃走的可怜冒险者。但这些都只是传说,因为没人能在面对霍格之后还可以活着回来。他的名号牢牢占据边防军悬赏布告栏的头条,几乎所有被高额赏金所诱惑的冒险者都成了他的皮靴、披风和帐篷的材料。
格里菲斯看了一眼老板放在桌上的披风。这是由好几块人皮缝合的斗篷,甚至可以看到哀嚎的人脸。
……
8月20日,乌鲁亥进入第二天。赛场换成了正式一些的角斗场。
昨天的比赛中下注食人魔获胜的地精在观众台上跳来跳去,他一看到阿斯兰忒入场就大叫起来——“卑鄙的巨魔婊子和她的两个爪牙勉强晋级。”
一道暗影诅咒击中了在做下流手势的地精,把它从塔楼上打了下来。竞技场顿时欢声一片。
格里菲斯他们的第三轮对手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他们是高大魁梧的兽人刺客,身穿法袍手握法杖目光深邃的巨魔施法者和一个满脸狂热的人类修士。
“这个勇士竟然会去做刺客?”格里菲斯对伯鲁纳夫惊叹道:“他那么大块头玩两把小刀?”
话音刚落,对面的兽人就舞起小刀来,刀光闪闪上下翻飞,如同山巅雪莲一般。
“看到了吧,莫要低估了俺的族人,”伯鲁纳夫大笑道:“倒是那个巨魔出乎预料,他们不都是狂热的战士和信徒么?怎么就成了智慧的追寻者?”
那位巨魔施法者正在地上写写画画。他写出一个个复杂的公式,格里菲斯甚至能隐隐听到他在和同伴们解说奥术的真谛。
“你们看,根据希尔反应方程式,我们的攻击伤害将会呈函数曲线。在T+12这个时点达到巅峰后开始削弱,所以,我们的战术……”
“嗯。”他的同伴们一起重重点头。
人类修士看起来关系和他们很好。他为自己的钉锤加持祝福,接着为两个同伴祝福。他的工作严谨而细致,一边做一边给同伴解释圣光的原理、效能和持续时间。
修士的讲解结束,刺客便开始安排战术。他指指格里菲斯和伯鲁纳夫:“看到那两个战士了吗?法师用减速控制他们的行动,修士确保我们的自由行动祝福,大家顺时针跑动来保持和他们的距离。”
接着,他画出攻击和防御的站位,将攻击弧线的目标直指巨魔祭司小姐。
“喂,对面好认真啊,他们要针对我!”阿斯兰忒瞅瞅旁边的柱子,准备躲进去启动阴影形态。
“比赛开始!”
在嘹亮的号角和观众的欢呼声中,格里菲斯冲到施法者的脸上,一拳打断了他的獠牙和施法;伯鲁纳夫扑上去两斧头砍翻圣职者。这个时候,隐匿起来的兽人刺客甚至还没摸到阿斯兰忒裙角。
第274章 活着的王冠
“有两把刷子的萌新小心翼翼的进入四分之一决赛。”
负责解说的地精被干掉以后,新来的半兽人说话客气了许多。
20日下午与格里菲斯他们是半兽人角斗士小队。他们用剑盾、长矛和渔网做武器,配合非常娴熟。到了这个时候,竞技场里剩下的队伍仅有八组。上百具残破的尸体被堆砌在一起等待运走。
担任先锋的半兽人角斗士手持长剑和小盾,像跳虫一样左右腾挪躲避伯鲁纳夫的进攻,渔网角斗士丢出一张油腻坚韧的渔网将格里菲斯罩住。
格里菲斯刚刚用含光切开渔网挣脱出来准备支援,阿斯兰忒又被一网罩住,长矛角斗士举枪就刺了过来。
但是暗影祭司小姐身上缠绕的黑雾就像是坚固的护甲一样坚韧无比,半兽人的长矛全力刺上去如同刺入层层硬甲皮之中,根本无法洞穿。
准骑士心中大定,抓起坚毅盾向渔网角斗士的砸了过去。半兽人还没有丢出渔网就被砸翻在地,渔网也没有罩住目标。
格里菲斯从绳网中一跃而过,扑过去两剑砍死了渔网角斗士。与此同时,伯鲁纳夫也劈开了剑盾角斗士的小盾将它砍翻在地。
他们的配合越来越娴熟了。竞技场的角斗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格里菲斯已经对两个同伴有了充分的认识。
伯鲁纳夫是典型的兽人勇士,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勇士途径的序列7“狂战士”。他的战斗虽然没有附带破法的特性,但是可以产生类似于嗜血的狂暴,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并且具有一定程度的魔法抗性。
阿斯兰忒打扮的像个圣职者,但是祈祷、祝福和治疗术都一塌糊涂,往往带来负面的效果甚至诅咒;但是,一旦转化为阴影形态,她就会使用大范围的恐惧术进行控场,凭借坚韧的黑雾提供全方位防御,然后用生命抽吸和诅咒给予敌人远距离的致命打击,如同要塞一般。
“残酷无情的兽人、狼人和巨魔小队挺进四强!”
21日的战斗离开了破旧窝棚、货车临时搭建的角斗场。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数不清的兽人在道路两边向他们捶胸致意,用低沉的吼声欢呼“乌鲁亥”,直到他们进入悬崖、高墙之下的竞技场。
乌鲁亥的决赛竞技场场用青色巨石堆砌出高大围墙和看台,内场矗立着六根高大石柱,高高在上俯视着厮杀的生灵,气势恢宏而威严。
作为一个竞技场还是不错的嘛!格里菲斯满意的看了看,同时在心里深深鄙视这些蛮子。
他们吃的差,住在地窝子里,几乎所有的魔咒都用来战斗,耕作和生产水平低劣,动不动就发生叛乱和内斗。也就只有通过眼前这血腥和狂暴的杀戮才能释放积聚在心中的怨气和愤怒,让他们的头人统治下去。
伯鲁纳夫,嗯,是个有点头脑的勇士,但是那又如何,没有严谨的军事科学,没有健全的社会体系,他们终究不是拜耶兰的对手……如果将来在战场上遭遇,我会给他一个光荣的结局。
四面八方的氏族公民都聚集了过来,许许多多还背着行李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赶了很远的路。从这一刻起,格里菲斯已经不再担心会遭到军队的围剿。哪怕是敌人,只要进入到公开的决赛,兽人的荣誉感会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分出胜负。
他俯下身,开始检查胫甲和绑腿,然后细心察看武器的状况。嘉拉迪雅在旁边看着他,时不时帮忙整理胸甲。
“紧张吗?”精灵小姐轻声问:“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啊!”
格里菲斯点了点头。他胜算在胸,如果竞技场上战斗不利,他就启动这两天埋伏下来的活尸发动袭击。
乌鲁亥对于兽人来说是神圣的战斗,对他可不是。
他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微微翘起嘴角,准备说说自己的想法让她安心。就在这时,阵阵惊雷在从上空滚滚而来。
雷声有些奇怪,细细听来便能察觉这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和咆哮。
格里菲斯突然警惕了起来。这呼声是成千上万个生命一起在为荣誉和战斗欢呼。他体内的某种特质也被出动,刚刚露出端倪的战争骑士之路竟然与之共鸣。
嘉拉迪雅和阿斯兰忒的脸色苍白。她们敏锐的感知和细腻的精神被触动,在聆听到如雷翻滚的怒吼时遭到了极大的压制。
这声音渐渐从杂乱变得整齐,甚至还隐隐带着庄重的旋律。终于,格里菲斯听清了。
“战斗,伟大的氏族”做决死斗争“消灭黑暗的巫师势力”消灭万恶拜耶兰匪帮!
“让高贵的愤怒”向波浪翻滚“进行勇敢的战争——“神圣的战争!”
这雄浑的齐声合唱让格里菲斯听的脸色发白。这是兽人的战歌,他在东方数次大战前必然会听到的《神圣的战争》。
伯鲁纳夫在随着战歌捶打胸膛。纷乱的兽人部落竟然在这歌声中汇聚出一股庄严而神圣的意志。
“不让邪恶的翅膀”飞进我们的土地“宽广美丽的牧场”不让敌人蹂躏“让高贵的愤怒“像波浪翻滚”角斗士们在战歌中阔步迈入沙场。最高贵的兽人和最卑劣的兽人一起高呼,仿佛被牢不可破的锁链捆绑在一起,投向冲击拜耶兰的战场。他们站在环绕竞技场的石阶和悬崖上,捶击胸膛,用脚踏地,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巨响。
阿斯兰忒也开始跟着伯鲁纳夫仰头高唱这首战歌。虽然他们是不同的种族,却被这首歌连在了一起。
“腐朽的施法者妖孽”当心你的脑袋“世界的蛆虫和渣滓”准备好棺材!
“让高贵的愤怒”像波浪翻滚——“进行神圣的战争!”
格里菲斯的手在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在这激昂的歌声中激动还是害怕。他本能的要融入这伟大的战争,却发现自己站在战场的对面。
嘉拉迪雅的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倚靠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别紧张,格里菲斯,你们一定能赢的。”
“赢?!”格里菲斯惊骇的看了看山呼海啸般的竞技场,张了张嘴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赢他们?”
伯鲁纳夫在无数勇士的欢呼中冲向竞技场。他的巨斧如风车旋转,卷入敌人的血肉向天空挥洒。
威严的战争萨满亲自将他们带入决赛——“磐石勇士在神圣的竞技场大杀特杀不可阻挡!”
下午的战斗也一切顺利。虽然格里菲斯时刻都在发自本能的提防这些兽人,阿斯兰忒也在炙热的杀气冲击中吐了起来,但是第六场战斗依旧波澜不惊。
……
当晚,格里菲斯四人不用再回到酒馆休息,而是留在竞技场专门的房间里休息。伯鲁纳夫的钢斧饱饮鲜血,迫不及待的想要挑战巴洛克族长。
“豺狼人霍格没有出现,这家伙是被别的小组干掉了吗?”
大家正聊着天,突然过道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挑战者在是族长的候选人,通往休息室的一路上已经部署了许多兽人勇士,却没有一人阻拦。
“伙计们,准备一下,”伯鲁纳夫拎起斧头扛到肩上:“俺们的客人来了。”
一股极其厚重的血腥气息从过道里冲了进来。为首的生物是一头极高大的怪物。他有着强壮的人形四肢,豺狼的头颅上狰狞双目凶光流转,苍白的獠牙还挂着碎肉。
这是一头豺狼人,体型是同族的两倍,全身灰色,身穿皮铠,手持大斧,凶险的目光依次扫过室内的四人。
紧跟着他走进来的是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生物。他像山怪一样高大,不说话,也不露出丝毫真容,但是布袍下面却像是活着一样蠕动着。
嘉拉迪雅在格里菲斯耳边轻声提醒:“豺狼人是超凡生物,黑袍下的东西气息杂乱的无法捉摸,我甚至拿不准他是不是活物。”
两头怪物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厮杀。
第三个进来的却是一个苍老的兽人。他的身材魁梧,但是明显上了年纪,满脸皱纹,肌肉也开始松弛,须发皆是灰白,头戴着一顶小的不搭调的金色王冠。他的双眼已经浑浊,缓缓扫过面前的四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伯鲁纳夫身上:“我是巴洛克,巴图斯之子,火石部落独一无二的王。”
“你是,伯鲁斯?”
“伯鲁纳夫,勇敢的博尔纳之子,奉大酋长之名来取代你这不听号令的家伙,”伯鲁纳夫抚摸着自己的大斧:“巴洛克族长,来的有点晚啊,你干掉俺的同伴倒是挺果断的,不过,现在出手已经晚了。”
年轻的血勇士用斧头指了指老族长,然后注视着豺狼人,向他勾勾手指:“当然,如果你想现在动手,俺非常欢迎。”
豺狼人的狼嘴里发出轻蔑的低吼声,黏稠的唾液顺着狼牙滴落,他俯下身,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面前的敌人。
老族长颤巍巍的,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一般在椅子上坐下:“确实晚了,腐化森林那边很难戒备,堵住所有的道路是做不到的。不过,这没什么,本来我也没有指望这么简单就把大酋长应付过去。”
他挥挥手,恐怖的豺狼人和黑袍生物就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只剩下自己和面前四个年轻人面对面。
“勇敢的博南,我今晚不是来和你争斗的,我们的战场是明天的乌鲁亥,除此以外的流血没有意义,”老族长慢慢说道:“今晚,我来和你聊聊。”
“说吧,老东西,另外俺的名字叫伯鲁纳夫。”
老兽人浑浊的双眼仿佛在回忆,或是在努力想起自己想要说什么。他在那里呆滞了好一会,甚至让格里菲斯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突然驾鹤西游了。
“你想要我的王冠吗?博卡坦?”终于,他想起了自己的话题。
“俺要你的族长之位,那金属片是哪里买的旧货?一并给俺得了,”伯鲁纳夫低吼道:“另外俺名叫伯鲁纳夫,再叫错就把你的门牙拔了。”
老兽人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几乎被皱纹遮住看不出来:“好好好,那便来取吧,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勇士来挑战我,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指指头顶的王冠:“很久以前,我从上任族长的手中将它夺来,坚信这是为了族人好。那家伙凶残狂妄又愚蠢,火石部落在他的手里早晚会迎来末日。我做了一件好事,自认为做了一件好事。”
“直到戴上它为止……”
“这顶王冠,是有意志的,它,是活着的。”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格里菲斯注视着戴在老兽人头顶的别扭王冠,心中生出莫名的扭曲错觉。这是一顶用黄金打造的冠冕,无法知晓兽人从何将它夺来。镶嵌的宝石已经遗失,如同骷髅的眼窝一样凝视着世界。
来这里与伯鲁纳夫交谈的,仿佛就是这块小小的金属,老族长仅仅是它的托架。
伯鲁纳夫没有立刻回应,老族长便继续说道:“从戴上它的那一刻起,我便感觉到澎湃的力量,部落的每一个勇士的力量都是我的力量,每一双眼睛都是我的眼睛,统帅他们,领导他们,取来我心中所要之物。”
“真的是,宛若神明的力量呢……”
“但是呐,但是,这力量不属于我。王冠的意志,才是这份力量真正的主人。”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它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