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有了隐者的精神支持,维福券即将到期的罗兰似乎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来到了舞台中央,公然和守护了一生的拜耶兰为敌!
如果弱智的元老院继续他们的愚行,一场内战注定要烧遍整个世界。
“现在,我宣布,邦联议会正式召开!”
台上的罗兰沉稳有力地一挥手。
“邦联万岁!”
早就培训过的啦啦队员见罗兰发出了手势,立刻按照排练时的要求欢呼起来,本来这种口号由启明郡的军队来喊多半会更有气势,但罗兰还是花钱雇了些群众演员来加强气氛。
“这会是一场胜利的大会!”
“邦联万岁!”收了钱的啦啦队一起高喊起来。
“这会是一场战斗的大会!”
“万岁,万岁!”
“这会是一场团结的大会!”
“邦联——万岁,万岁,万岁!”
这场面让格里菲斯觉得眼熟。他在瑞文市干过差不多的事,就好像有种感觉和习惯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成了忘不掉的习惯。
要不是吓破了胆的冈拿议员和其他人在前面带路,格里菲斯差点也跟着凑趣地喊了一两嗓子,破坏了自己可怕的形象。
气氛非常热烈,虽然在座的邦联议员们不知道这位传奇勇者干嘛这么激动,不过他开心就好。
格里菲斯驱赶走了烦人的议员们,在阴影中旁听。
大会进行的很顺利。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在热烈的气氛中,元老院授予爵位的罗兰伯爵向所有邦联议员做了有关反抗元老院工作的报告。
声名卓著的地方代表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发言,讨论了正在维罗纳进行的战斗。那里的叛军像颗痔疮一样让弱智的元老院流血,但凡是这种好事,邦联的议员们和他们的盟友都是极欢迎的。
维罗纳的战斗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若是拿着草叉的农夫和牧民都能损伤拜耶兰的军团,那么……代表们还讨论了邦联议会的议事规则,对建立大军提案的表决也获得了一致通过。
格里菲斯敏感的注意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罗兰是邦联的代言人和政治领袖,而正在组建的邦联大军还需要一位将军领导……正当他在沉思时,罗兰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的身边。
“尝尝,这是南方种植园最好的烟草。”
罗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卷烟,心满意足的抽了一口,还递给格里菲斯一支。
“我不抽烟。”
哈兰迪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来到两人身边叫了一声:“这是在巨魔少女的大腿上卷出来的上等货!”
格里菲斯把卷烟收下,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对吞云吐雾的伯爵说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吗?我有个不详的预感。”
“没错,我也觉得心慌,”哈兰迪尔摇着头说:“和这帮胆小如鼠的虫豸,怎么打得过元老院呢!”
“哼,小鱼干,等你见了为你准备的大军就不会这么说了,呼——你可以用来打那个什么天选者之祭……”罗兰吞了个烟圈,满足的吸吸鼻子:“走,我带你们去看看邦联的模范部队,我亲手操练,拥有人民近卫军称号的主力部队。”
“要是没有足够的保障,这些胆小的家伙是不会站出来反抗元老院的。”
格里菲斯跟着罗兰往外走去。
他的这位朋友,正在与世界的统治者和诸神为敌……“不要太过焦虑,把注意力集中在此时此刻,未来是难以预见的。”
罗兰的脸上有种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淡然和平静。他在前面走着,穿过举行会议的塞瓦斯托要塞的长廊,就好像要带老朋友们去看自己心爱的花园,去那里叙叙旧一般。
格里菲斯、哈兰迪尔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号。
他们穿过了长长的阴森长廊,金色的阳光刺破了天际。
在辽阔的没有边际的平原上,竖立着一支红色的鹰旗。银色的双头鹰雄踞其上,旗杆上悬挂着黑红的绶带和纯金挂饰。
鹰旗下,整齐的大方阵和队列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刀劈剑砍一般笔直的步兵纵队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他们扛着银光闪闪的火枪,没有悬挂繁琐的火绳,枪口下还悬挂着锋利的枪刺。
这支步兵中完全没有长枪兵和剑盾兵的身影。他们身披胸甲,气宇轩昂,迈着坚定的步伐聚集成方阵。
在那之后,是齐整的炮队,马蹄滚滚的胸甲骑兵和胸甲龙骑兵。几十面,几百面军旗在猎猎飞扬。
他们随着欢快的鼓点和笛声,一个中队接着一个中队,从附近的军营中开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每当一支部队列队完毕,便会原地踏步,发出响彻云霄的连续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格里菲斯突然觉得有什么重击了自己的灵魂,眼眶也湿润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隐约觉得很熟悉,仿佛自己很久以前就和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同在。
邦联议会的代表们纷纷涌出会场,来观摩这支军队。
大军列阵完毕,在威风凌凌的沉默中,向罗兰的位置行注目礼。带队的军官阔步向前,高声向观礼台上的罗兰报告:“人民委员同志,近卫第一方面军,列队完毕,请您检阅!”
“阅兵总指挥,维尔纳·奈格里!”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一旁的格里菲斯,然后对前方的大军说道:“阅兵,开始。”
“呜……”低沉的号音回荡在塞瓦斯托上空,如潮汐般涌向世界。
所有人都在心中默念:“和元老院、巫师争夺世界的战争:“开始了。”
第457章 拜耶兰的事,不是公主、骑士、矮人、金库与巨龙的冒险故事
阅兵结束,罗兰乘着休会的间隙将格里菲斯和哈兰迪尔请到了自己的会客室。通过会客室的窗口,他们可以看到严整的新军井然有序的退出操练场,那恢弘的动人心魄的军号犹在耳边。
罗兰摇晃着据说是巨魔少女大腿上揉搓出来的卷烟,颇有些自得的对两人说道:“如果说军团的剑盾和长枪是第一代装备,那么,维罗纳的叛军装备的火绳枪和枪阵就是第二代。”
“拥有代差的装备让堪堪经过几个月训练的平民拥有了足以威胁军团老兵的力量,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不逊色魔法的奥秘。”
格里菲斯和许多代表都得知了维罗纳的拜耶兰军团遭到了剧烈的抵抗。用各种奇怪武器和队形编成的叛军和军团兵打得有来有回,这让许多邦联代表信心倍增。
“那这支军队就是第三代吧?用燧发枪完全取代了火绳枪,”哈兰迪尔问道:“我刚才去看了他们的操练,新式火枪配上刺刀的组合可以淘汰长枪,队伍变得更加灵活。”
“没错没错,新式火枪配合同样划时代的新型队列,再加上炮队,三攻三防的部队!”罗兰握拳一挥:“只要平推过去就赢了!”
格里菲斯忍不住笑了笑:“那么,伯爵,你准备什么时候派这支军队去和拜耶兰交战呢?”
“交战?我可没说过这话!”罗兰笑脸一收。
“嗯?!”哈兰迪尔的眉毛竖了起来:“那他们用来做什么?”
罗兰对他们比了个随我来的手势。三人一起来到会客室的窗边,看着下面广场上围着新军仔细观摩的代表们。
格里菲斯看到刚刚认识的冈拿议员、坦伯夫议员欣喜若狂的把玩着新式的火枪,对精巧的击锤、锋利的刺刀赞不绝口。
专门留下的一个中队士兵给他们表演了齐射,把三十码外的标靶打的碎片横飞,然后用一次刺刀冲锋将沙袋扎成了筛子。
“好耶!”
邦联议员们像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看着士兵冲击沙袋的表情就好像他们冲进了元老院一样。
这是一伙危险份子。
他们实际上拥有了统治的权力,却没有被世界的秩序承认。
他们天然的就会倾向于推翻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架构,又恰好就拥有这个能力以及号召力。
一切只需要一个契机。
格里菲斯缓缓说道:“一场战争都没有参加过的家伙,大放厥词谈论战斗、荣誉和胜利,他的话能信吗?”
“若是听信他们走上战场,第二天这些商人就会把我们全部卖掉。”
“是喽!”罗兰点头道:“我的这支军队。有好几个弱点。”
“其一,新式装备的产能不足。我和我的盟友们倾尽全力生产和组建军队,但是仍然有大半的军队在用火绳枪和长枪。击锤组件、燧石、刺刀这些东西的材料、经费、生产线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其二,邦联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心理准备。没有足够坚决的支持,任何妄图打垮拜耶兰这个千年帝国的企图都无异于将城堡建在沙上。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邦联代表们,一部分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还有一些觉得反抗有利可图。我将最好的部队展示给他们看,是要安他们的心,争取邦联的拨款和人力支援。”
“你们似乎不了解天选者之祭期间的发生在拜耶兰市内的战斗。我在那里。”
“市民代表被激怒了,起来反抗了。那些拜耶兰成立生活困苦的市民也一起反抗。那是血腥的一天。可是怎么结束的呢?”
格里菲斯摇摇头。他没有亲眼目睹那几天的战斗。哈兰迪尔也表示不知道。他已经回迦南了。
罗兰说道:“在场的市民代表,就是那些最富有、最有力量的领导者,惊恐的发现他们引发的反抗走向了他们控制不了的地方。前几天才一起吃晚饭的贵族被吊死,他的妻子被丢进河里。热心的牧师被烧成了焦炭。”
“这可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事,哪怕你们不在场,也应该能想象,新的阶层推翻旧的阶层的暴力活动,我把它称之为革命吧,一场革命是不可能温和的,是不会没有刻骨铭心的私人仇怨,不可能没有丑陋私欲和放纵的,是不可能在烧尽过去的一切以前平息的!”
罗兰摊开双臂,高声说道:“邦联的代表,无论高尚还是卑微,都盼着黑暗大君和我去干掉元老院。他们的小心肝压根还没有准备好呢。”
“他们谁没有妻儿老小,哪个没有产业人情。他们巴不得一觉醒来,旧的秩序已经妥协,新的秩序已经到来。”
“但是,这可能吗?!”
“格里菲斯,你见过战场的血腥。哈兰迪尔,你身边多的是奴隶和贱民。你们来告诉我,邦联的富贵绅士、老爷们不可能自己就把旧世界推翻了,他们得号召群众的热情,带领工人、小商贩、洗衣工、掏粪工、破产农民抢来武器。一旦开始了革命以后,他们还能让这些人停下来吗?”
“不可能的,”哈兰迪尔说道:“他们会和元老院、巫师、贵族们私通款曲,试图把局面拉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下。他们一定会背叛自己的战友。”
“他们要的是能够控制的棋子。”
是这个意思。
邦联一边渴望着罗兰带来强大的军队,一边密切注视着维罗纳的战斗。任何一支力量,只要能够抵挡拜耶兰大兵,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拉拢过来,为自己战斗。
甚至不用战斗。
格里菲斯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见识了今天的新军以后,邦联的代表们会多么急切的把消息传递给元老院,好在谈判桌上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好处。
至于这个世界即将走向何方,隐秘的神主们接下来会如何玩弄人心。邦联作为一个整体,是不会关心的。
“所以啊,格里菲斯,”罗兰说道:“你的朋友们在维罗纳的战斗绝不简单。你们是修托拉尔,是大贵族的鹰犬,也是可以威胁到旧秩序的禁卫军,邦联的老爷们一定愿意开出极高加码争取你们。”
“会有些人,看重你们的地位,想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将当狗的资格抢过来。过程将会是十分血腥的。”
罗兰一边说着自己的警示,一边拿出几本小册子递给两人。
“勇者是有极限的。杀掉一两头巨龙或者魔王拯救不了世界。”
“我尽力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分享给你们。这是我最新的总结,怎么说呢……嗯,是我的方法论,是思想上的武器。”
格里菲斯翻了翻罗兰的小册子,罗兰就送了许多这样的文章给他。手头这本是罗兰为所有议会成员撰写的,名为《政治经济学批判》,十分的晦涩难懂。
扉页上写着:“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坚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
“无论哪一个社会心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
罗兰微笑着看着大家,接着说道:“当物质的条件已经成熟,新的生产关系是刻骨的敌意和温情脉脉的传统都阻挡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