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戴着木质面具的男子，虽然跟着众人一同默然赶路，但眼底却是略带一丝笑意。
“这不死真君还真是恶趣味……”
林越暗自低笑，“居然还在用神念偷窥，这么喜欢观察人性？”
以他的境界加上半神器，自然能感知到那笼罩着这座山峰的神念，那是入圣层次的神念。
显然就是那魔道巨擘不死真君的神念。
他这些年来，也得到不少五响级秘密了，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入圣存在的秘密。
其中就有不死真君的秘密。
磨炼道心的计划之中，他也有一个想要体验的罪修人生经历，正好这罪修被不死真君选中，得到了生死帖，只要通过考验，就要成为不死真君的奴仆，才能得到其庇护。
这是一种人性上的抉择。
修行者高高在上，极少有人愿意作为奴仆，即使是恒国公府招收修行者，也都以客卿之尊待之。
死亡，又或者是舍弃尊严，苟活于世？
对很多修行者而言，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大难题。
其实不死真君根本用不上奴仆，但就是想看修行者会怎么选，而后享受修行者屈尊为奴的挣扎，从爬山这个过程就开始了，逐渐加大力度，一步步打破底线，就是想看看修行者到底能够为了活着舍弃多少。
实际上……
林越也明白，眼下这行人，走到罪修这一步，其实也并非是机缘巧合，而是不死真君在暗中推动的。
准确来说，是不死真君先选中了这些人，这些人才会成为罪不可赦的罪修。
这是不死真君的恶趣味，恐怕也是磨砺道心的方法。
据说不死真君曾经被人当做奴仆折磨百年，为了活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出卖妻子儿女父母……从脱困踏上修行路之后，他也是为了修行和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说，不死真君几乎是最可恨最变态的魔道大能。
不过，不死真君也没有愧对不死这个名号，很聪明也很怕死，为了活命，早早就依附于帝鸿城某几位皇子了。
魔道强者，若是依附夏鸿氏党派，几乎都是依附于那几位魔祖转世的皇子公主。
八皇子、十二皇子、五公主这三位是同一阵线的联盟。
不死真君便是依附于这一联盟。
入圣强者，加上其掌握的道和法门，也是保命极强的，故而再怎么招人恨，树敌无数，这大魔头也还活得好好的。
“不死真君？”
林越在风雨夜色中悄然赶路，心中则是暗道：“正好妖族快追杀过来了，我倒要看看……妖族为我准备的杀局，能不能杀了你？”
他和不死真君没有仇恨。
但他体验人生的这个罪修，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是被一只黑手暗中操纵的，其执念就是找出那幕后黑手报仇。
林越知晓幕后黑手就是不死真君，所以就找上门了。
不过，这里又不是京州，他借助神器半神器，实力也就接近寻常入圣强者罢了，根本杀不了不死真君。
于是就想到借妖族之手，顺便解决不死真君。
“可惜，飞灵逐日真正的能力虽然很厉害，但也只是保命的……”
林越暗自惋惜：“如果是神器战刀发挥真正的能力，应该能威胁到一般入圣存在的性命了吧……”
……
夜色沉沉，风雨晦暝。
一道道气息隐秘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荒山的上空。
黑袍老者模样的端木炎凌空而立，一只手拿着半块阴阳天机玉，另一只手则是取出了那枚晶莹如玉的元神令牌。
催动元神令牌之后，端木炎不由得惊喜地传音道：“十七皇子果然在此！”
阴阳天机玉可以寻找另外半块天机玉的方位，而元神令牌才能真正确定十七皇子所在。
他的身旁，是头上戴着暗金色王冠的金羽妖圣化身，金色的眼眸中隐隐有霹雳闪烁。
以及其身后……那五名伪装成人族模样的妖圣。
“没想到如此顺利，另一计划倒是可以省却了。”
端木炎露出一抹笑意，“炎月神君尚未化身妖族，在大雍的用处还很大，就此用掉这机会，着实可惜。”
“炎月神君是想接那百里凤至去妖族吧。”金羽妖圣淡漠道：“对我妖族之事，她并不上心。”
“毕竟，那百里凤至是火凤族涅妖神的孙女。”端木炎笑着传音道。
他也不多说，当即目光一扫众人，肃然道：“诸位，此行我等只有一个目标——必须将十七皇子逼入绝境，金羽妖圣可以晚些出手。”
“我明白。”金羽妖圣缓缓颔首。
他这化身本消耗无尽宝物，以及金翅妖神耗费极大心血炼化出来的一根道化之羽，已然拥有本体三成半的实力。
加上契合的半神器‘刹那王冠’，让他化身的实力比一些逆天的入圣强者还要高出一线。
若是真的要全力出手，恐怕一个照面就能秒杀那十七皇子了。
但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杀死十七皇子，所以，他也不好直接出手。
“咦？”
端木炎忽然说道：“这里似乎是不死真君的行宫？看来十七皇子是伪装身份隐藏在这里了，他倒是好手段，堂堂皇子甘愿伪装成奴仆，这谁能想得到，若非元神令牌，我也难以确定……”
“不死真君？”金羽妖圣说道：“是否要等等，再找时机？”
“无妨，不死真君若敢阻挠，就一并杀了。”
端木炎目光一扫，低沉道：“开始吧，诸位都准备拼命吧。”
说话间，他一翻手，便有一根青皮树干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气息笼罩着周围，竟然隐隐有自成一界的感觉。
“这是……”
金羽妖圣吃惊地看着这青皮树干，忍不住说道：“通天建木……世界树的枝干？”
“对，这就是世界树。”端木炎微笑颔首道：“也就只有传说中自成一界的世界树，才能隔绝天地，让证道强者都无法降临化身。”
金羽妖圣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明知道十七皇子手中可能有五皇子和总殿主降临化身的信物，端木炎还敢来对付十七皇子？
原来……妖族始祖居然拿出了一截世界树的枝干！
化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通过神念遥遥操控的傀儡。
可是一旦神念都被彻底阻断，也就无法降临化身了。
比如大雍的护国神阵，便是将大雍从永夜中独立成一界，所以入圣强者也无法只让化身进入永夜。
只有脱离本体独立存在的分身，才能不受隔界的影响。
“甚至证道强者敢强行破界的话，也会引发世界树自毁，连同界内一起毁灭，这等世界陨灭的力量，即使是逆天的入圣强者大多也是必死无疑。”
端木炎自信地说道：“纵使总殿主有什么玄妙手段潜入世界树的界域之内，也还有天妖祖为他准备的大礼在等着他……”
随即，他又取出一个黑黝黝的石壶，说道：“永夜山也做好准备了，帝鸿城那边已经让人去寻五皇子了，五皇子至少会闭关一日……”
“去！”
只见端木炎一挥袖，手中那根青皮枝干顿时当空落下，悄然插在了这座高山之上。
……
风雨中，一行人来到了荒山上的府邸前，经历了风雨和上山的艰辛，早已是浑身湿透，满腿泥巴，好不狼狈。
这巨大的府邸门前，可见一座人高的石碑。
石碑上是八个大字——
【叩首九次，可入府邸】
一行人看着这石碑上的字迹，有些迟疑不定。
身为修行者，尤其是在京州之外的修行者，四象天关修行者就已然是高层了。
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又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即使被通缉成为罪修，大多也是因为忍不下心中那口气，才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现在只是入个府门，就要跪下磕头？
即使知道是要当奴仆，也不是所有奴仆都需要跪拜的，很多达官贵人府内的下人也都只是恭敬行礼，弯腰低头就够了。
林越也是微微挑眉。
这不死真君倒是挺懂人心的。
若是一开始就直接让人跪下，可能有不少人都不会愿意。
但从上山沦为凡人，淋着雨在泥泞中前行，就已经让被追杀的修行者彻底放下姿态了。
上山本就是为了当家奴，此时狼狈不堪，再叩首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一步步降低底线，犹如温水煮蛙。
“噗通。”
“噗通。”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修行者跪下了，有了第一个，一个个修行者都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
除了林越。
他时刻注意着储物空间内的阴阳天机玉。
就在刚才，这半块天机玉已然生出了一丝反应，这就说明……敌人来了！
虽然他当过乞丐，当街给人叩头乞讨这种事也做过，但此次体验的人生并非是随意出卖尊严的人。
更何况，区区一个不死真君，也不配让他跪下。
“只有你了。”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忽然从府内响起：“你既然是我府上的家奴，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