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茶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话……
“换好了跟我去学校。”夜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命令式口吻。
“茶靡花?”
“唔,他最喜欢的花,也是他的标志物。”
“他?”
“……去学校了。”夜离拎起少女的后衣领,拖出房间。
夜之月 第九话 父女.父子
奇迹的,今天尹剑没让我去医院。准许休一天;奇巧的,莫辛约我出去吃午饭,地点,大厦对面街口的麦当劳。
中午人很多,莫辛去找位置,我乖乖排着长队,一刻钟后,端着一盘丰盛的汉堡鸡块薯条可乐奶昔凯旋而归,挺好奇,她一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喜欢吃这种快餐?小时候没吃吃腻?
“我就喜欢吃麦当劳。怎么了吗?”她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散散的把一根吸管插入奶昔,慢慢喝起来。
“啊,没,呵呵……我也喜欢,尤其是这里的甜筒。”尴尬中。
“小时候我一直被监禁,从不允许随便出门,通过书本和网络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些东西是可见而不可及。每天吃什么都有严格规定,大到食物的种类、口味,搭配。细到营养度、卡路里、摄入量要精确到两位小数,根本不能自主选择,肯德基麦当劳更是别想。所以,我喜欢吃,并不稀奇。
“阿辛,你家……”好夸张,虐待你么?从小被禁闭?可怜。
“爸爸说,那是为了保护我,什么都给我安排的妥妥当当,没一点儿自由。爸爸去世后,我被看得更紧…于是开始实施逃跑计划,经过三个月的努力,终于……几个月前我逃出来了。”她耸肩,嘴里还嚼着汉堡,喉间一滚动,咽下去。
“听着像《越狱》啊,蛮离奇的。”我含住吸管喝可乐。
“电视剧和现实不一样。”
“把你关起来保护,你爸爸真的很疼你,就是过于偏执了,不管怎么说,出发点总是好的,怕你受到伤害嘛。”
“哼,疼我?”她拉下了脸,满是不屑,“怕我受伤是不假,因为……他们要利用我,不想失去我这枚棋子。”
“哪有父亲利用女儿的?你别乱想啦!女儿是拿来疼的,有什么好利用啊?”又一个思想偏激的娃,我可以理解……
“你没经历过,当然可以说这种话。”
“啊?”脸上堆满探秘的浓厚兴趣,我稍向前倾了倾身,“那,你……很特别吗?”所以要特别加以利用。
“我不特别吗?”她无辜的眨眨美眸,理所应当。
“额……”不否认,这孩子跟我有得比。
午餐吃到一半————
莫辛解决完汉堡,拈起一根薯条沾沾番茄酱:“小风,说说你吧,听说你和你的弟弟失散多年,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而且……心脏不太好?”
“嗯。”我用微笑粉饰太平,“阿辛也有个弟弟,他和你一起被监禁过吗?”把话题抛到她身上。
“哦,不。”她略有晃神,瞬间正常,“他……从小被送出国外,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过世后才接回来,锦凡……比我自由多了。”眼底掩藏一缕羡慕。
她慢慢咬着薯条,似有心事,我轻声问:“阿辛,你恨你爸爸吗?”
“不,我不恨他,一点都不恨,相反,我很感激他……”声音渐沉下去,她闭口不再说了,双手捧过奶昔,低头吸允。
“他肯定是个好爸爸。”
“??”她狐疑的抬抬眼皮。
“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我笑笑。
“!!”莫辛微吃一惊,恍然间又变得平淡无奇,懒懒散散的不答话,眼神好像有些许的……讽刺,讽我太自以为是(近来尹剑常用来形容我的词)??
洁白的病房里,尹剑换下浅蓝色的病号服,穿上一件颜色偏深的长袖衬衣,右手捂着左肩的受伤部位,好了大半,却还未愈合。试着走了几步,伤口隐隐泛疼,扶上床头的桌几,步子有点虚,大概是久卧在床没下过地的原因。
“大少爷,您先养好身体再去不迟。”房中出现一只暗影鬼魅,块头很大,外表如普通人,并不显狰狞,仅是灵体与实体之差。
“食火,你确定……霍叔和老爷子说过那些话?”
“是,属下听得一清二楚,老爷的书房还布有专作驱妖御灵的御灵阵,一般的妖灵很难接近,属下也是凭着几百年的修为得以避开。
“大少爷,你们对……”身着浅色布袍,一名文雅公子边筹现身。
“我自己去问。”尹剑抬手打断他,冷若冰霜:事情太古怪。必须当面问清。
夜幕下凝重的大宅灯火通明,华贵而孤立的立在一片清幽寂寥的繁茂大花园中。
佣人刚一开大门,尹剑便横冲直撞的穿过大厅往楼上走去——
“大少爷?”刘阿姨瞠目结舌,两年前他带着二小姐离家后,再没踏足尹家一步,今天……怎么突然……她像撞了邪似的定在原地,直见尹剑到了二楼,才猛回神,追上去扯开嗓门,“大少爷……大少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尹剑莽撞的直奔书房,拧开门,迅速扫了一遍,里面……没人。掉头急步走向老爷子的卧房,途中差点撞到刚追来的刘阿姨。
“大少爷……老爷不在。他在……”刘阿姨指指书房,又指指别处,手足无措。
哪知尹剑压根不听,风风火火地冲过去撞开房门,床头开着光线柔暗的夜光灯,房间……是空的。
“大少爷……”刘阿姨慌慌张张跟来。
“他在哪?”尹剑阴冷质问。
刘阿姨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的指着走廊的拐角方向:“老爷在、在……大少爷以往的卧房。”面前一道疾风闪过,没了人影。
尹市长伸手捧起书桌上一尘不染的相框,手掌摩挲着照片——青春洒脱,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眼里满是怀念,那一年,他刚刚硕士毕业,至今差不多六个年头了。六年时间,物是人非事事休,什么都能改变。
门被重重摔开,一双冰冷的瞳仁犹如万古寒潭,深深刺痛老人的心。
“大少爷……”刘阿姨匆忙赶到。
“小刘,你下去吧!”尹市长发话,缓缓放下手中的相框,仔细摆好。
“……哎。”佣人心神不宁地退下。
房中父子二人,两年来第一次面对面……
“坐吧。”老人一边示意,一边坐入桌边的椅中。
尹剑立在门口没动,依然不变的冷酷眼神——本为亲父子,却比陌生人更陌生。
“从医院跑出来,伤好了?”老人沉着的闲问。
“你失望了,尹市长,我好得很。”不带任何感情的至酷语气。
“小剑……老人如坠深渊,终是,无法挽回……
“我不是来叙旧的,”尹剑拢了拢眉心,缓缓问,“特派局是怎么回事?”
尹市长霍的站起来,强隐着惊诧,稳了稳情绪:“你听谁说的?”
“娴茵去了特派局?那是什么机构?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尹剑一连问出,犹似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
“跟你无关。”尹市长缓缓坐下,声音沉稳了许多。不确定儿子是否知道自己被杀的真相,那件事,他始终守口如瓶不愿回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对霍震廷亦是。
“哼,老爷子,你老糊涂了,娴茵是我的未婚妻,她的事我岂能置之不理,纸包不住火,你就坦白吧!特派局是什么地方?”尹剑清冷的目光如狼一般深邃。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话 浮出水面
尹市长看着儿子没有答话,手掌不自觉摩挲扶手,心中疑虑重重:他怎会知道特派局?
“别想了,我自有我的方法,”尹剑揣测到了的疑问,“怎么?你觉得有必要再瞒下去吗?”
老人微震,这个儿子心思之缜密,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当下沉沉开口:“小剑,别管特派局,如果你想从我口中得知什么,纯粹是枉费心机。我知道的并不多,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娴茵很快能回来,不用担心她。我不反对你们的婚事,等娴茵回来后,你就带她,还有你妹妹,离开谷江,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他情绪莫名激涨,话卡在喉咙,两只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突。
“不想什么?”
“不想……”尹市长竭力正视那道冰冷的视线,狠狠挤出话,“再看到你,尹剑,我不想再看到你。尹家家门不幸,生下你这么个孽子,你给我走,马上滚出谷江,永远不要踏入一步,否则……”绝情绝义的恐吓,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极度的怒,还是因极大的悲。
尹剑不禁愣了愣,和预想的完全不同,两年前离家时,尚且看得出他满怀愧疚,而今,时隔两年,为什么……变得如此痛恨?因为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吗??不,是他先舍弃自己,是他……
“你不是我父亲,没资格管我。”他冷冷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毫无一丝留恋。
“小剑……”老人痛心疾首,虚脱地瘫软在椅中,仰靠着椅背。
“市长先生,你这么说,他非但不会离开,反而更使你们父子决裂,何苦呢?不想跟他解释清楚吗?”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平放在膝头,问面前悲伤的老人。
他立即警悟,坐直身体,惊愕地盯着我:“又是你?!”
“是我,市长先生好像不太欢迎啊!不过没关系,我今晚来,是想谢谢你……没把我上次到访的事说出去。”
“你认准了我不会说?”
“嗯,我知道哪怕有一点救阿剑的希望,你都不愿放弃,也知道市长先生想再见我一面。”
“你……真能救他?”
“请不要误会,我可以帮阿剑,但能不能得救,得看他自己,若他想玉石俱焚,自堕阎罗,那就没办法了。我不会玩玩弄他人意志的幼稚游戏,市长先生同样不希望儿子的思想被别人操控,活得像只提线木偶、一具行尸走肉吧!”
他默然片刻,慢慢说:“即便这样,有些事我仍无法坦言相告。”
“我只想问尤尼的藏身之处。”
“应该在特派局总部。”
“哪里?”
“……不清楚,但御灵师知道。”
御灵师么?有个现成的,貌似分量还不小。我随然一笑,向老人道声晚安,起身离去。
“……尤尼,或许只是一个代号,他的真名……”他像在自言自语。
无论代号或真名,尤尼——够神秘啊!
尹剑捂着伤口靠在路边的大树下,路灯洒落的树影遮住了他的脸,不辨表情,仅闻一阵接一阵的低沉笑声,渐渐变成XX般的大笑,XX不羁,融入寂静暗夜,隐藏深埋的痛苦、无奈与失落。
“私自跑出医院,对伤势不好。”我走到他身侧。
他微微转过脸,后脑靠上树干,懒散地应了句:“又是你?”父子俩反应一样。
“嗯,是我,快回医院了。”我向他伸出手。
“我没要你救我,”他打落我的手,冷笑,“如果是碍于小风,那大可不必。”决然走开,留给我一个背影。
“是我看中你,不关小风的事。”
“你?”背影停住,他很是不屑,“哼,开什么玩笑。”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