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王背着手道:“我先问你,你知道异术者之中有多少行当,又有多少门派之分吗?”
“我不清楚,天下之大,连我师父都不一定全都清楚,更何况是我。”李朝年实话实说。
“嗯,诚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各省各族异术者太多,川西有开棺人。晋西有地师,湘西有赶尸匠,开棺人分布在川西也是无奈之举,晋西地师也全国都是,只是大家当做山西是起源地而已,再者赶尸匠在西南三省,湖南、广西、湖北等地都有很多,为了避祸,大多数赶尸匠早已去了广西,无法细分。”山西王摇头道,“苏北还有茅山,茅山分支还有铁衣门,中原盛行的画尸匠也快彻底消失……”
李朝年知道的还有行走江湖,属半个异道的断金门,这个门派的祖师爷是个刽子手,还有断金门的同道“缝千尸”,是给那些被斩首、车裂犯人缝合尸体的异术者,后来嫌名字太吓人,改为了“缝前世”,以及引魂者,猎骨人等等,异术者到底有多少,其实连穆英豪都说不上来。李朝年不知道此时山西王提起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我只是说说,有些东西你迟早会知道的。”山西王摆摆手,示意李朝年跟着自己,“走,跟我去看戏吧,不过咱们得站远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否则以我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会吓着他们的。”
李朝年一心想搞清楚为什么山西王会做这些事情,干脆跟着山西王爬到后院正对着戏台的屋顶。山西王撑着自己的下巴,完全一副孩子模样,饶有兴趣地看着戏台上面的表演,低声对李朝年回忆着自己曾经在戏班子中经历的一些,哪个女戏子被人家看上,却又不愿意轻易,最后别人送了一个首饰给她,她认为那是真心,于是上了人家的床,最后发现那首饰是假的,气得上吊等等之类的故事,这些故事一个接着一个。戏台上的戏也唱了一出又一出,下面坐着看戏的人不少也累了,但黄放却一直有浓厚的兴趣,坐在那哼着唱着,黄放的老母亲也咳嗽着回房睡觉了,唯独剩下黄放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儿还坐在那,终于脸上露出了点怪异的笑容。
“大戏要开场了,这是绝活。”山西王忽然说,抬手指着戏台,戏台上面的那层木板被那些杂工给撤了下去,随后有人在后面举起了一面面的旗帜,旗帜之中也露出了那些川北大木偶。
山西王放下手道:“这是大戏,只有在灾夜的时候才会唱大戏,演绝活,不过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有大戏绝活了,这是件好事。当然,如果我这次也成功的话……”
也成功的话?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山西王曾经也做过这些事情?李朝年看向戏台,那些大木偶在那挥动着双手,双腿凭空而动,十分灵活,足以看出下面操控者的双手灵巧,功力深厚,唱的也是《三国演义》中那一出《空城计》,司马懿带着“千军万马”杀向城下,只见那诸葛亮坐在城楼之上弹着琴,笑看城下。
那木偶的表情、动作,最重要的是那木偶抚琴的手指也十分灵活,竟还有琴音从台上不断传来。李朝年不由得叹道:“真是神了!在后台配琴音的师傅,也肯定是高人吧?”
“不,没有配琴音的师傅,琴音传自台上的大木偶。”山西王只是浅浅一笑。
“啊?竟然这么神奇?”李朝年差点没站起来大声喝彩,“操控木偶的师傅竟然还可以控制木偶弹琴?那琴音还如此悦耳,真是绝活,就算是高明的异术者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山西王微微一笑,仰起脖子看着漆黑的天空:“你没有见过的还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也很多,但我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如果一切都只是老天爷说给人间的笑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李朝年看着山西王,不知道这个“借尸赶尸”的家伙为什么突然说了一番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来,让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第七章(上)[回魂尸]
大木偶在台上表演着,台下的人看得是津津有味,特别是黄放留下来的那个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手慢慢举起都忘记鼓掌了。只不过黄放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不时地环顾着左右,好像在找什么人,许久又干脆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马褂,朝着厕所的方向慢慢走去。如果换在平时,恐怕留下来看戏的人都会纷纷起身,询问黄堡主是否有什么事,但大木偶的表演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几乎谁也没有留心到黄放的离开,除了在屋顶上的山西王和李朝年。
“又要杀人了。”山西王盯着黄放的背影。
“杀谁?”李朝年警觉道,发现黄放去厕所的方向,也是自己与师父所住的偏院,立即警惕起来。
“不知道。”山西王面无表情道。
李朝年皱眉:“那你怎么知道他要杀人?”
“杀人者都带着一股气,你还年轻,过几年经历多了,自然也能看得见啦。”山西王轻描淡写地说着,李朝年转身就要跳下屋顶,试图去阻止黄放,山西王却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衣服,虽然只是一根手指,却已经让李朝年动弹不得了。
“你认为你能阻止?”山西王盯着李朝年。
“救无辜者性命,是我辈的职责所在。”李朝年重复着师父穆英豪时常挂在口中的话。
“好!”山西王点头,松开李朝年,“我们打赌,你要能救得了,就算你赢,救不了就算我赢,如果我赢了,今晚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当然这个赌注的前提是,我不会作恶。”
“好!赌就赌!”李朝年跳下房顶去追那黄放。山西王盘腿坐在那,笑吟吟地看着李朝年的背影,喃喃道,“你不是不信天意吗?”
为了跟踪黄放,又不被他发现,李朝年算是用尽了所学的所有本事,一路尾随,最终跟随黄放来到偏院侧面下人所住的大院之内,此时下人大院之中也没有亮灯,大部分人还在干活,因为大戏唱完之后按照规矩,还有一顿夜宵,大家都忙活着做些点心甜汤。
黄放进了大院,故意咳嗽了一声,李朝年开始以为他这声咳嗽是在给某人发信号,随后等黄放一甩袖子沿着右侧的墙面小心翼翼前进时,才明白他只是故意在试探下人偏院中是否还有人在。
沿着墙角行走的黄放不时低头查看脚下,像是害怕留下脚印一样,绕了一圈又来到最右侧瓦房的墙角处,蹲下来从土中挖出了个布包,从布包中拿出了个东西捏在手中,进了隔壁的屋子,没多久又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显得十分淡然,像是进屋给了某人什么物件。
黄放离开,李朝年立即跳下来,来到先前挖出布包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有一块烂布,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刚看到这,李朝年猛然醒悟过来,暗叫一声“不好”,拔腿就朝着那屋子中跑去,在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糟糕了!李朝年紧闭双眼几秒,适应黑暗之后,再顺着那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去,摸到一张大床旁边,揭开那蚊帐朝里面一看,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妇,而老妇的喉头插着一支做工粗糙,却镶嵌有一颗珍珠的铜簪。
黄放为什么要杀死一个老妇?还是家中的下人?这个下人为什么不用去帮工,而是躺在屋内睡大觉?李朝年很不明白,毕竟他年少气盛,这种时候稍有经验的人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他没有,而是在这间屋子内查看着。发现这间下人所住的瓦房之中竟然只住着老妇一人,从周围的摆设就可以看出来。按理说,下人院中,男人和女人都是分开住的,一间大瓦房之中至少住6到8个人,而这个老妇却有资格睡这么大一间瓦房,这么说在下人中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李朝年找了半天,终于在大门口右侧找到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老妇的名字“李玉珍”,另外一面还刻着其在黄家大院的职位“牙娘”。看到这,李朝年明白了,这个名叫李玉珍的老妇,是个接生婆,也就是俗称的稳婆,黄放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深夜来这里杀死一个接生婆呢?这一点,李朝年实在无法想明白,还有那支铜簪,为何偏偏要用那个东西来杀死接生婆,黄放到底想做什么?
一大堆疑问在李朝年脑子中互相碰撞,他转身又来到床边,伸手在那老妇身上仔细地摸索着,发现那老妇浑身的骨节很酥软,摸着皮肉若不稍用力,都感觉不到其中的骨头,肯定是得了某种病,好像是风瘫了一般,也许因此她才不用去帮工。
黄放杀一个手无寸铁,而且还已经风瘫病入膏肓的老妇,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冒出来的那一刹那,老妇所躺的那张床突然发出了“嘎吱”的怪声,李朝年心一惊,立即俯身向床下看去,发现床下除了一些早已落满灰尘的木箱之外,什么都没有,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抬眼就看到尸身猛然间抖动了一下,原本松展开的双手十指抓紧了所盖的棉被,而且是越抓越紧,满头银发的脑袋也开始左右轻微摆动起来。
诈尸?
不可能呀!哪儿有刚死的尸体诈尸的!李朝年虽然说还年少,但关于异术之中的那一套理论也是相当清楚,知道刚死的尸体是不可能诈尸的,而且也没有诈尸的必要条件。
李朝年翻身跳上床,双脚踩在老妇尸体的手腕之处,算是简单制住,再一屁股坐在其大腿之上,压住其四肢,又从袖筒之中摸出一张普通的空白符纸来,直接扔向那老妇面部上方。
这方法是师父穆英豪所教,穆英豪曾经说过,如果刚死之人出现抽搐,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后的正常抽搐,另外一种是这个人还没有彻底死绝,还剩下一口气,也许还有救。要试探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试探鼻息,但人的手部感觉不一定准,只能采取用轻薄符纸扔于面部,如果符纸落于面部口鼻之上,符纸四角还有起伏,就证明这个人也许并“没有死”。
只不过这个“没有死”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回魂”了。
这里所说的“回魂”和民间传说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的回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佛教中所称的人还没有成为鬼之前的中阴身,而这里所指的是,这个人刚死,魂魄刚离身就清楚明白知道了怎么回事,不甘心于是试图重新返回躯壳之内。当然也有不是出于本意,而是被别有用心的施术者给硬塞回去的。可不管怎样,这种回魂尸相当可怕,一旦出现,最好的办法是在其没有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前将其烧死,亦或者碎尸万段,否则将来会比僵尸还难对付。
李朝年扔下的那张符纸慢慢飘向牙婆的面部,刚落下就忽然扬起,飞向半空——符纸的动向足以说明,这个牙婆还有极重的呼吸。
不对头!李朝年没有急于上前救人,而是死死踩住牙婆还在拼命挣扎的手腕,屁股也死死压住其大腿根部的位置,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铜簪明明是刺进那咽喉之处,气管都被扎破了,怎么可能有这么沉重的呼吸?难不成真的是回魂尸?
李朝年身体下的牙婆尸身动得越来越厉害,他都快要制不住了,毕竟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没有真正成年人的那种力量,况且如果真的是回魂尸,他是绝对控制不了的。
施术者!肯定周围有施术者!李朝年四下看着,这个屋子中藏不下人,施术者会躲在什么地方?亦或者,是有什么施术的法器?李朝年刚想到这,就看到那根铜簪,猜测着会不会是那铜簪导致的,随着那牙婆的尸身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李朝年忍不住伸手就将那支刺入牙婆咽喉处的铜簪给抽了出来,紧握在手中,谁知道这一抽,那牙婆的脑袋直接弹了起来,随后便听到手腕部关节断裂的声音,牙婆整个上半身挣脱了李朝年的控制,直接压向坐在自己身上的李朝年。
李朝年向后一翻,从床尾滑落下去,避过了牙婆的那一压,再抬眼看去,惊得一身冷汗,那牙婆竟然将自己的身体象一张纸一样对折了起来,如果自己依然留在原位,恐怕早就被压死了。
回魂尸!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回魂尸!但施术者在哪儿?那法器又在什么地方?李朝年坐在地上,左手捏着那只铜簪一步步向后面挪动着,心知这种玩意儿真的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同时双眼紧盯着在床上正在慢慢舒展身体,随后像是被绳子直直拉起来,垫着脚尖还在左右晃动的牙婆。
李朝年又从袖筒之中扯出一张符纸来,冲过去要贴到牙婆的身上,这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自己都不知道扯出来的这张符纸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许只是一张完全空白,没有填满朱砂字的空白符纸。
李朝年这向前一扑,那回魂尸也随之朝前一倒,两人看样子就要扑到一块儿了,李朝年抬手将符纸贴了上去,同时也发现那回魂尸停在了半空。
有用?李朝年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正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牙婆的身后出现,伸向其腹部,扯下那张符纸来,同时又传来一个沉重的男声:“空白符纸?你还真是慌不择路!”
第七章(下)[栽赃]
李朝年一抬眼,便看到身为傀儡木偶的山西王竟坐在牙婆回魂尸的肩头,带着嘲笑看着自己,同时用两根手指对折了那张符纸,再用力一夹,将空白符纸断成两截,扔向一边,又道:“我说过他会杀人,你阻止不了,这是天意。”
李朝年看见那牙婆的回魂尸没有再动,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符纸,而是山西王的手段时,他立即怒道:“这回魂尸是你操控的?”
“我真不愿意相信你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少年。”山西王从回魂尸肩头跳下,脚尖点地,轻轻落下。在他跳下来的时候,李朝年清楚看到他小手指缠绕着一根金丝细线,线的另外一头缠在那回魂尸的颈脖之上。
山西王用金丝细线操控着回魂尸?这种方式李朝年闻所未闻。
山西王落地之后,仰头看着李朝年,随后道:“原本今夜应该是平安无事,只是有了杀戮,多了冤魂就不一样了,死得人越多,麻烦就越大。”
“你到底在说什么?”李朝年完全不明白山西王的意思,只不过目光还停留在那根金丝细线之上。
“十指连心你应该知道吧?”山西王举起自己的双手,露出十个手指头,随后翘起那根缠有金丝细线的小指头道,“我已经没有心,但我有魂魄,以魂控魂的法子想必你也清楚,但这根线是关键,只有这种金丝细线可以暂且控制回魂尸,否则的话这种回魂尸只能烧成灰尽亦或者碎尸万段才能解决。”
“这种线是什么来路?”李朝年知道这才是关键。
山西王放下手,回头看了一眼那回魂尸,淡淡道:“怨灵旗。”
怨灵旗!?李朝年浑身一震,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有想到,师父要去看的怨灵旗会在山西王的手中,而且还与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没有人可以知道天下所有的事情,就连你师父都不行。”山西王背着手,他每走一步,那回魂尸也迈动步伐向前一步,像是被那根金线控制着不由自主地模仿着山西王的每一个动作。
李朝年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单!”山西王转过身来,注视着李朝年的双眼,“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没有异术者的帮助,今晚整个黄粱堡就彻底完了,即便是鸡鸣之日,冤魂完成了心愿离开,这里也会成为人间地狱,冤死之人,死后会失了心智,见人就杀,而且在怨灵旗的帮助下,普通异术者对他们来说,与普通人无疑,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你的意思是这个祸事是怨灵旗导致的,也需要靠怨灵旗来平息!”李朝年点头,但依然与山西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先前的警惕性又重新回到了体内。
山西王点头,又动了动小手指,让那回魂尸来到自己的身边,随后道:“怨灵旗与返魂香的作用大致相同,区别在怨灵旗能招来自身一里范围内的所有怨灵,即便是刚死之人也不例外,但不会招寿终正寝的人之亡灵。展开大旗之后吸引来的怨灵,旗在何处,怨灵就会跟到何处。”
什么?李朝年听到这,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冰窖中一般,如果真的是这样,山西王从拿到怨灵旗到如今,身边到底跟随了多少怨灵?少说也有上千吧?
山西王猜出了李朝年的顾虑,摆手道:“不要害怕,我这么多年,加上今天,只展开过三次怨灵旗,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为了研究,而这一次完全是无奈之举,如果我不打开,到时候旗破灵出,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制得住它们了。”
李朝年算是彻底明白山西王的意思了,这怨灵旗就像是个监狱一样,那些被吸引来的怨灵即便在怨灵旗之中,但如果不出来“放风”,迟早有一天会出事,这么多年只打开过三次,实属不易了,但打开三次,能吸引多少怨灵前来?李朝年也不敢乱猜,干脆直接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山西王听完之后,竖起五根手指道:“第一次展旗,只吸引了五只怨灵,好在周围没有死尸,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后来我花了多年时间将那五只怨灵驯化,成为了我的助手,第二次展旗是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算是下足了功夫,但还是吸引了四只怨灵前来,人有十指,我勉强能应付。只不过今夜产生的怨灵至少有三只,再附身回去,我控制现在这一只,还有两只,那两只要应付,必须靠你了!”
对,今夜到如今,自己知道的就死了三人:吉祥、胡名扬、牙婆。如今牙婆被山西王制住,剩下还有吉祥和胡名扬!李朝年想到这,忍不住一把抓住山西王那冰冷的手腕道:“还等什么?赶紧走!”
山西王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说是大灾夜,说明已经无法避免了!李朝年,今夜也是改变你命运的转折点。”
李朝年此时完全没有听进去山西王话中的意思,而是拽住他的手腕直接将其拉出了瓦房,一人两尸刚从门口走出去,就看到下人院落之中站满了手持武器的民团士兵,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手持朴刀等冷兵器的下人,为首的正是黄放和于管家。
于管家看见李朝年带着身体为孩童的山西王出现,先是一愣,不知道哪儿钻出来一个孩子,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掏出枪扬了扬道:“我家老爷好心好意款待你们,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来黄粱堡行凶!?”
栽赃!?李朝年立即明白了,那黄放估计是离开之后,发现了自己又进到瓦房,担心尸体被发现,干脆直接栽赃到自己脑袋上。山西王背着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黄放,黄放与他目光相交时,感觉两道寒光射了过来,惊了一头的冷汗,毕竟他是真凶,原本就心虚,这么一看,心中那种感觉更是无法形容,只得避开山西王的目光,心中还纳闷: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目光那么凶狠?
“黄老爷,于管家。”李朝年抱拳上前,走了几步,也不畏惧于管家手中的快慢机,随后又朝周围站着的民团士兵和下人行了礼,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刚才你们说我来这里行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行凶吗?那你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于管家仗着人多,又觉得是“抓了现行”,如今是十分猖狂。
“我闲的没事,四下逛逛,如果犯了黄家的规矩,我甘愿受罚,但要说我行凶……”李朝年放下手,冷哼了一声,“我还真想听听于管家说个清楚明白。”
“明明就是你杀了牙婆!”于管家大喝道,周围的人也随之一愣,黄放一闭眼,差点抬手给于管家一耳光,心中暗骂道:这个蠢货。
李朝年听到这,一阵大笑,笑得于管家心中发毛,随后李朝年一字字反问道:“于管家,你说我杀了牙婆,你看见了?你怎么看见的?在哪儿看见的?”
“我……我……”于管家猛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说早了,如果是他们冲进屋内当场制住了李朝年,又看到了尸体,这样栽赃也许还有理有据,而现在只是李朝年、山西王两人站在门口,而牙婆的回魂尸还躲在屋内的黑暗之处,他没有看见尸体,怎么能一口咬定李朝年行凶?这无疑是自己下套自己钻。
“废话少说!”黄放终于开口了,他知道事到如今,只能露出无赖之相了,随后一挥手,带人就要冲进屋内,心想只要进去看到了牙婆的尸体,这件事就可以下定论了,而在黄粱堡这个地方,他就是土皇帝,他就是法律,只要他一声令下,叫民团士兵当场毙了这两个孩子,到时候死无对证,戏班子的人也不能拿他怎样。
黄放带人冲进屋子,李朝年和山西王也不阻拦,闪身到一侧让他进去,黄放冲进去之后,径直就跑向床前,定睛一看床上的尸体不见了,立即拿了身旁一名下人手中的火把,四下开始找着,谁知道一转身,就看到牙婆的尸体立于门口,还在左右轻微晃动,吓得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把也随之掉了。
只有黄放和于管家知道牙婆已死,其他下人也仅仅是听说,跟随其进来的下人看见牙婆还立在那,原本也是一愣,但并不害怕,都认为牙婆没死,只是个误会,忙着搀扶黄放。黄放哪肯让人搀扶,连滚带爬就跑出了屋子,大呼“有鬼”,直接跑到于管家的身后躲着,战战兢兢地盯着黑乎乎的瓦房之内。下人紧跟出来,也不敢问怎么回事,包括其他的民团士兵,也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西王背着手站在那,勾动小手指,让牙婆的回魂尸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当牙婆立在瓦房门口的时候,外面那些人更是惊了一跳,特别是于管家,手一抖,手中的枪差点落地,下意识转头就看黄放,意思是:老爷,你不是说牙婆死了吗?
李朝年带着冷冷的笑意看着黄放,偏头故意低声问:“黄老爷,你不是说牙婆死了吗?只有一种人才知道牙婆死了,那就是认为自己已经下手将牙婆杀死的凶手!”
“你……你……你他妈蛋胡说!”黄放开始爆了粗口,虽然抬手指着李朝年,但双眼却盯着站在那摇摇晃晃的牙婆回魂尸,脑子里面完全混乱了,特别是盯着牙婆咽喉处被铜簪刺过的伤口,还有胸口的血迹。
而此时,那些下人惊讶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因为牙婆风瘫有段时间了,一直卧床被黄家养着,怎么可能起床随意行走呢?
第八章(上)[冤魂群尸I]
黄粱堡的黄家小气抠门,这是在宁强都出名的,黄放的吝啬程度连西安的大户都有所耳闻。在黄家,若要是有个下人受了伤,亦或者再也没有办法干活了,黄放肯定会找各种莫名的理由将其扫地出门,更甚者干脆扔进深山之中任其被野兽咬死,其残忍程度,可以说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所以,黄放把风瘫的牙婆养在自家之中,还专门吩咐了其他下人来照顾,让所有人大为不解,黄放的老母亲甚至一度还认为自己的儿子良心发现,有所改变……
“来人呀!把他们给老子绑了!”黄放如今什么也不管了,反正先把人抓了再说,同时指着牙婆咽喉处的伤口道,“牙婆已经被你们重伤,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重伤!?”山西王此时开口说话了,这一开口,把跟前众人都惊了一跳,一个孩童口中说出来的嗓音竟然与一个成年男子无异,在这深夜之中犹如一阵阴风袭来。其中胆子较大的几个民团士兵和下人都忍不住举起火把,凑近去照亮身为孩童的山西王,想看清楚眼前到底是个孩童,还是个男子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