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亚军和黄永模听到这,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紧接着黄永模就要脱掉防化服,被贺昌龙厉声喝斥住,但魏亚军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脱了下来,紧接着迟疑中的黄永模也脱了下来,他们必须要证实狗鱼所说的话。
脱下防化服的两人深呼吸着,随后站在贺昌龙身后看着狗鱼,狗鱼指着旁边的那个挂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狗鱼耸了耸肩,表示:现在你们相信了?
“也许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细菌!”贺昌龙又一次推测道。
“你们身后右侧有个手术台,在前方有一个柜子,柜子中有个密封箱,你们把密封箱拿出来,把空气对流管抽出来,看看会发生什么。”狗鱼又点起一支烟,等待着。等待着贺昌龙按照他的指示去做,贺昌龙拿出了那个密封箱,发现里面装着两只白老鼠,他抱着箱子走到门口来,拔掉了上面的用于过滤的空气对流管,拔掉之后不过十来秒里面的白老鼠就开始抽搐起来,紧接着翻身倒下,白毛开始脱落,皮肤表面出现了水泡,其症状和阮霍恩以及床上的约翰一模一样。
,和他说的一样!我们真的被……贺昌龙不敢再想下去了,但也知道肯定是在零号蜂巢训练的那几十天内被胡万钦做了手脚。
“不是人人都能适应这种细菌的,你们都记得自己的祖辈是做什么的吗?”狗鱼看着门内的贺昌龙,用手在玻璃上写下了三个汉字,“异术者,你们的祖辈都是异术者,真正的异术者,而不是街头神棍,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怪人,只有这种人才不会被细菌侵害。”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这里有一把钥匙,我不小心掉在这里了。”狗鱼摸出一把古怪的钥匙,随后掉在玻璃门口,又将一张纸贴在玻璃门上面,“这是一张我手绘的基地简易图,其实这里的构造很简单,并没有那么复杂,你们的那位战友所在的位置我已经标注在上面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等等!”贺昌龙叫住狗鱼,“我还有话要问你!”
“你们可以走,季马老师和古娜也可以走,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接触到核心的机密,我会想办法用某些手段劝阻上面那些家伙的灭口行动,关于这把钥匙,是高压电的总开关,还有……”狗鱼指着钟表道,“你们的租约是两年,要到1982年年初你们才能离开苏联,在那之前,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你们离开,相信我,我不会骗你们,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得建立自己的王国。”
狗鱼说完离开,打开外面的那扇门前从旁边的柜子中变魔术一样拿出来一件防化服穿戴好,随后开门离开,却没有再关上门。门外没有人走动,安静得出奇,贺昌龙三人迟疑了一会儿才走出来,拿走了玻璃门上那幅地图还有地上的那把钥匙。
“贺昌龙!”床上的约翰开口喊道,声音很大,“快走。”
贺昌龙返回,作势想要带约翰走,约翰却摇头道:“没用的,我离开这个地方就会死,一旦身体的管子被拔掉也会立即死,你还不如让我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地方是如何毁灭的,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救赎,走吧,快走,离开这里,躲起来。”
贺昌龙点点头,冲约翰敬礼,随后带着其他两人快速离开,三人刚出门,就看到了门外两侧已经倒地死去,满身水泡的那九名苏军士兵,再抬眼看着下方的洞穴之中,四处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因为细菌感染而死的工作人员,而那形同炮管的通道管周围也绑着看样子像是炸药一样的东西。
“他们真的要毁掉这里……”魏亚军放下手中的枪。
“不是他们,是他。”贺昌龙摇头道,“是他,也许他是对的。”
“如果他是对的,那个姓胡的王八蛋也是对的?”黄永模带着疑问,看着眼前这种惨状,这简直就是大屠杀。
“我不知道,走吧,去找泽义。”贺昌龙转身按照地图的指示到下方标注有发电机组的地方去找邓泽义,沿途很顺利,没有遭遇到任何预期中可能会出现的伏击,因为那个叫狗鱼的把细菌扔了出来,这里所有人全都死了,几乎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来,少数还在挣扎,伸手向他们求救的人他们也知道救不活,似乎根本就没有解药。
发电机组房间内,邓泽义还在满头大汗地绑着炸药,当他快完成的时候,抬眼惊讶地看到走进来的贺昌龙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那个狗日的骗我,你们真的还活着!”
贺昌龙看到邓泽义之后,摇头道:“泽义,你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也许我们是应该听你的话。”
邓泽义却摇头道:“不,不管怎样,这件事我们终归会去做,注定的,这是他们计划好的,容不得我们去修改。”
“季马老师和古娜呢?”贺昌龙立即问,“他们没事吧?”
“没事,还在上面等着,也不回地下室,说是必须等着你们回去。”邓泽义七手八脚绑好了剩下的炸药,随后来到一个黑色的盒子跟前,向贺昌龙伸出手去,“那个叫狗鱼的家伙说,启动定时炸药的钥匙在你手中,对吗?”
贺昌龙拿出钥匙,黄永模又上前捏住他的手,看着两人道:“万一插进去就起爆了怎么办?万一那狗日的真的是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应该不会。”贺昌龙摇头道,“叫狗鱼的家伙希望我们替他扛下这件事,如果爆炸,我们会被炸得粉身碎骨,这样一来,他便没有证据证明,无法把毁灭基地的罪名栽赃到我们头上。”贺昌龙说到这将钥匙交给邓泽义,邓泽义慢慢插进那黑色的盒子之中,随后扭头看着贺昌龙,等贺昌龙点头之后他便扭动了钥匙,随后黑盒子上方的盖子弹开吓了四人一跳,但并没有起爆,里面只是出现了一堆连着线的机械,上方还镶着一块电子表,当然贺昌龙等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种电子表在许多年前就由日本人发明了出来,他们只是很奇怪地看着上面那一长串倒数的数字,推测出距离起爆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走吧,离开这里。”贺昌龙带着其他人按照狗鱼所给的地图朝着外面撤退,按原路从水池之中潜回去,返回教堂。而在教堂内的圣坛外,焦急的季马老师和古娜看到死人返回之后激动得哭了起来,还以为他们真的出事了,贺昌龙来不及诉说自己的经历,立即带着两人朝着最近的铁丝网跑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是湿淋淋的一片,可等到他们赶到铁丝网前却迟迟没有听到预期中的爆炸声,心中不由得怀疑起狗鱼的话来。
“!我们肯定是被骗了。”黄永模气得一脚踹起地上的废铁,废铁飞起砸向铁丝网又弹了回来,却没有产生出任何火花。众人一愣,贺昌龙见状立即起身捡了块废铁扔向铁丝网,再次试验证明了铁丝网的电源断了。
第二十五章(上)[两年]
“我们可以走了。”季马老师露出了笑容,作势就要背着古娜爬上那铁丝网,贺昌龙立即阻止他,自己直接上前用手去抓着铁丝网,确定没有事之后,让黄永模和邓泽义两人先行爬过去,等两人落地之后,贺昌龙才抱起古娜,对季马老师说,“以防出意外,我把古娜抛过去。”说完贺昌龙对铁丝网外的两人点点头,一口气将古娜从铁丝网顶端抛了过去,随后又和魏亚军合力将季马老师给抛了过去,两人再翻越铁丝网逃离。
贺昌龙领着其他五人在积雪覆盖的丛林之中穿梭着,自己的浑身早就被冻透,全是冰渣,虽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心中明白必须撑下去,逃离这个地方。
穿越那片树林,六人一头就闯进了某个狼藉一片的苏军简易基地之中,所幸的看起来这个基地中看似已经没有人了,除了搭建出来的房屋和地上汽车行走的轮胎印记之外,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就在众人正准备进房屋中取暖,找点可以替换的衣服时,四名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苏军持枪从周围站了出来,高声喝斥着贺昌龙等人举起手来。
贺昌龙等人停止了动作,但并没有举手,只是站在那看着那四人,正寻思着怎么解决离自己不算近也不算远的那四名苏军时,狗鱼又从其中一名苏军的身后出现,手中还举着手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随后高声道:“谢谢。”
“你骗了我们。”贺昌龙厉声对狗鱼喝道。
“对呀,我骗了你们。”狗鱼依然面带笑容,却突然用枪托将自己跟前的那名苏军砸晕,同时从其他三个侧面也射来三支麻醉针击中了剩下的三名苏军,四人倒地不醒人事。
贺昌龙等人再次愣住了,不知道狗鱼在搞什么鬼?谁知道狗鱼蹲下来就开始扒跟前那人的衣服,同时看着贺昌龙等人道:“过来换衣服啊!愣着干什么?想被冻死吗?”
贺昌龙这才明白狗鱼的意思,立即上前,其他三人也分别朝着另外三名倒地的苏军走去。狗鱼持枪站在一旁笑看着贺昌龙等人换衣服,同时道:“我好不容易找了几个高矮胖瘦和你们差不多的军人,让他们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和我一起来,你们不仅需要衣服保暖,更需要衣服掩饰自己,换好衣服之后走吧。”
贺昌龙换好衣服,担心剩下的那几名苏军被冻死,赶紧让其他人将那四人搬进屋子之中,可狗鱼却挥手示意说不用,随后吹响了口哨,很快四个穿着雪地伪装服的人从树林之中背着枪出现,又从背包之中拿出了几套解放军的服装给那四名苏军换上。
“你这是干什么?”贺昌龙又不明白狗鱼要做什么了。
“你们已经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狗鱼看着地上那四个已经中针晕死过去的苏军。
黄永模上前道:“他们是苏联人,不是中国人,就算换了衣服别人也知道!”
狗鱼笑了:“他们是不是你们其实并不要紧,关键是上面的人现在需要相信是你们来了并毁灭了这里,他们需要一个台阶,这么浩大的工程却得不到答案,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关乎着自己的政治前途,你们不明白吗?”
贺昌龙明白了,下命令对这一切进行研究的人心中清楚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命,付出了那么大的财力,自己又无法下令停手不做,唯一停下来的办法就是这里毁灭了,自己没有办法毁灭的前提下,只能让“敌人”来毁灭,这样一来,背上主要责任的就是他们这一行四人,而他们四个又“死”了,就算追查,苏联方面也只能暗中调查,不能出动警察和军方,顶多派内务部四处搜查他们的下落,他们暂时安全的前提下,这个基地的真正负责人也会松一口气。
狗鱼示意自己的手下将那四个人拖到铁丝网边,将他们背靠铁丝网用绳子绑好。贺昌龙知道他要做什么,上前道:“那毕竟是四个无辜的生命……”
“闭嘴。”狗鱼脸色一变,“你们在基地里下手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些生命是无辜的?要掩饰就必须有牺牲,这个道理你们一路走来应该很清楚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他们是为了祖国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按你们中国的话来说,他们是烈士,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记住我的话,1982年年初自然会有人来接你们回国,在这之前,你们只管安安分分的躲好。”
狗鱼说完转身进入了森林之中,那四人也背着昏迷的四名苏军离开,贺昌龙只得扭头带着其他人朝着狗鱼先前所指的方向走去,等他们走出那片森林,又走了一天之后,才偶遇到一个中年猎人,季马老师上前询问这里的位置之后,才知道他们身处的地方在当地人口中叫“纳普”,朝着南面走有一座城市叫做“普里皮亚季”,而这里地处乌克兰与白俄罗斯交界之处。
“普里皮亚季?”等猎人走后,季马老师摇头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会在俄罗斯境内亦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不过也难怪,普里皮亚季邻近有一座新建的叫切尔诺贝利的核电厂,周边军队频繁调动也不会引人怀疑。”
季马老师没有再多想,只是领着其他人朝着最近的城市走去,用身上剩下不多的钱买了票,去找了他从前在乌克兰的老朋友,又在对方的帮助下,返回了俄罗斯,藏身于距离俄罗斯较近的一座名为加加林的小城市。
季马老师重新成为了一名小学的老师,用假证件证明古娜是自己的侄女,而贺昌龙等人则在学校里面的厨房帮工,潜心学习着俄语和当地的各种语言,还向学校里面的老师学习英语和欧洲的其他语言,这几乎成为了他们每日的必修课,同时等待着1982年年初的来临,因为只有到那时候才会有人来接他们,不过贺昌龙经常在梦中梦到那个在基地下方引爆炸弹的计时器,一直到学校里面也有人戴上了类似的电子表之后,他才明白上面数字的意思,随后推算下去,发现炸弹起爆的时间竟然是6年之后。
6年之后,也就是1986年?为什么要定那么长的时间?贺昌龙并不明白,也没有能力查明白,只是很多很多年之后,已经丧失了这段记忆的贺昌龙看到一部电视上所放的关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事故之后,浑身一震,潜意识中觉得那件事与自己好像有什么关联,但因为记忆的断断续续与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他们回国之前,每个月都有人准时放一批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的卢布在季马老师的办公桌里面,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贺昌龙很清楚那可能就是狗鱼做的,毕竟他们是租借的人,也许这就是租金的一部分,悲哀的是,那时候卢布已经开始贬值,而酒馆之中的俄罗斯醉汉总是在讨论着卢布贬值的阴谋论,说那是苏联对美国的最后一搏,还说他们在美国银行之中存了大量的美金,等第一波攻势结束之后,双方进入战争戒严期间,苏联就会将所有的美金全部取出来,美国人如果开始加大印钞力度就会造成美元贬值,物价上涨等等,随后不攻自破。
每次在酒馆中听到有醉汉这么议论,贺昌龙等人都只是对视浅浅一笑,也许那又是两个国家演给平民百姓的一出大戏,而戏台上那些豁出性命出演的人们最终会落个什么下场呢?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很多年之后的柏林墙倒塌,还有戈尔巴乔夫与布什在马耳他的会面,那次会面成为了东西方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同时也标志着冷战的结束,核阴云也随之逐渐散开,重新有阳光普照在了大地之上。
可是,谁又能想到苏联会即将消散呢……
1982年年底,在临近1983年元旦前,四名俄国女性敲开了季马老师家的大门,用并不虚假的微笑,还有温柔的目光投向了贺昌龙等四人,声称自己是他们的恋人,已经办好了手续,要与他们一起返回中国。
那时候,贺昌龙知道已经到时间了,他们该走了,该离开这个他们已经有了感情,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家,也许这一走就会永远告别季马老师和古娜,也许这一走,他们也从此会在世界上消失,毕竟他们是怪物。
季马老师和古娜并没有送他们上火车站,因为古娜不愿意去,她说自己要继续坐在桌子边吃饭,桌子上还必须摆着贺昌龙等四人的餐具,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临走前,贺昌龙蹲下来对坐在椅子上面的古娜说:“如果我将来有个女儿,我可以借用你的名字吗?”
“你想叫她古娜?”古娜奇怪地问,“为什么?”
“不,我想叫她晨雪,清晨的雪,和你名字是一个意思,行吗?”贺昌龙摸着古娜的长发。
古娜用力点了点头,并说:“以后你会带着你的晨雪来看我和季马老师吗?”
“会的。”贺昌龙点头道,“如果我还活着,我肯定会带着晨雪来看你。”
“再见。”古娜一把搂住了贺昌龙的脖子,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季马老师说古娜的眼泪在她父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流光了。
“再见,古娜。”贺昌龙起身,告别了古娜和季马老师,跟着那四个俄罗斯女性前往了火车站,顺利办理好了相关手续,随后搭乘了前往中国东北的火车,进入中国的第一站就是那个北方的大城市哈尔滨。
第二十五章(下)[转业的动机]
哈尔滨火车站,胡万钦和齐风早早已经等待在那,而且毫不避讳地开着军区的车,四个俄罗斯女人看到胡万钦之后,也不告别,直接离开了贺昌龙等四人,笑容也不再挂在脸上,仿佛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一样,不过原本他们就互相不认识。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背着行李的贺昌龙四人看着胡万钦和齐风,心中却没有预想中会出现的杀气,相反是很平静,也许是两年在俄罗斯的平静生活让他们遗忘了很多,他们也期待着自己遗忘了过去几年经历的一切,遗忘自己所学会的那些杀人的手段。
贺昌龙带着其他三人上前,只是看着胡万钦,一句话都没有说,胡万钦转身领着他们上了两辆吉普车,并让贺昌龙跟随自己坐一辆,其他三人跟随齐风坐另外一辆。汽车开动,离开火车站之后,挨着贺昌龙坐下的胡万钦淡淡道:“有什么要求吗?”
“退伍。”贺昌龙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他们三个可以,你不行。”胡万钦说完又立即说出了原因,“你的各方面素质都在他们之上,而我也相信他们不会把某些事情给说出来,算我求你,帮我再带两年兵,怎么样?”
“好,不过你得保证他们的安全。”贺昌龙立即答应,他知道那是为了承诺,为了带他们平安回家的承诺。
胡万钦打开一张报纸看着,同时点头:“好,这个不用你说。”
“我回什么部队?”贺昌龙又问,目视前方。
“你到了自然会知道。”胡万钦还是看着报纸,“不过他们三个得就地转业,野战军一部分要转为武装警察部队的消息你还不知道吧?齐风会转走。”
“嗯。”贺昌龙对齐风的消息并不感兴趣,“他们的工作安排呢?”
“随他们自行选择,无论什么单位都可以,他们也可以随着你留在部队。”胡万钦似乎在试探贺昌龙的口风。
“不。”贺昌龙摇头,此时齐风那辆汽车超过他们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胡万钦也挥手让司机减慢车速,但并没有停下来。贺昌龙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另外一辆车上的魏亚军、黄永模和邓泽义背着行李下了汽车,跟着另外一个穿着干部服,像是地方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准备上旁边的一辆吉普车。
贺昌龙贴近了车窗,与此同时外面的那三人也发现另外一辆车没有停下来,作势要去追,却发现贺昌龙摇开车窗,原本举起来要挥动告别的手又慢慢变成了敬礼,标准的军礼,已经多年没有敬过的军礼。
魏亚军、黄永模、邓泽义三人愣住了,随即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全都扔掉行李,站在路边,朝着缓慢离开的汽车立正站好,立即回礼,目视着汽车慢慢离开,消失在前方街头的拐弯处,许久,三人站在那,手都没有放下来,但眼泪终于决堤般涌了出来。
车内,坐在副驾驶上的齐风点起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下车掏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悄悄塞进三个人的行李之中,又很快上车,挥手叫司机开车。汽车在开过那三人身后的时候,齐风眼角的一滴眼泪流了下来,但立即伸手抹去,将脑袋扭向一侧,不让那司机看见。
另外一辆车内的贺昌龙一直举着手,咬牙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胡万钦侧身帮他把车窗玻璃摇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等着贺昌龙把手给放下来。几个小时之后,汽车行驶进了老军管会大院之内,胡万钦指着那栋大楼,示意贺昌龙进去,自然会有人接待他,自己则在车上坐着。
贺昌龙背着行李大步朝着那栋楼走去,头也不回,胡万钦捏紧了手中的报纸,轻轻地对贺昌龙的背影道:“对不起……”
“首长,你说什么?”司机以为胡万钦在对他说话。
“没什么,走吧,去机场。”胡万钦把揉成团的报纸塞进旁边的公文包内,报纸依然露出了一角,上面写着中央书记处会议上关于对外经济的若干意见……国家已经悄然开始变化,而贺昌龙却什么也不知道。
进入那栋大楼,贺昌龙从接待的人手中接过了一套军服,但他竟然就站在大厅的仪表镜前直接穿上了那套军服,戴好了军帽,又看着那人敬礼道:“同志,请问分配给我的单位和宿舍在哪里?”
接待的人也不吃惊,只是示意贺昌龙跟他走,贺昌龙当时并不知道这一走就是10年,在这10年之中他带出了无数的步兵侦察兵,并得到了一个“牧羊人”的称号,因为被人们认为再懦弱再没有出息的兵到他手中都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但10年之中,他也带着自己那支代号为0021的侦察部队执行过数次边境上的反特与反奇袭任务,同时也在苏联号称为“赤色黎明”的军事行动之中认识了古拉耶夫,得到了“遥远的龙”这个绰号,同时也晋升为了团级干部,直到1988年军队恢复了军衔制度之后,贺昌龙才被授予中校军衔,那年他只有32岁。当时在军事武官之中,32岁就被授予中校军衔的少之又少。
1990年,胡万钦又一次找到了贺昌龙,询问他是否有意再留在部队,亦或者转业回地方,去处和单位可以让他自行选择。就在几乎与社会脱节,还有贺昌龙迟疑不定的时候,两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来到部队找到了贺昌龙,二话不说见他就跪了下去,贺昌龙立即一把扶起来询问是怎么回事?两位老人只是嚎啕大哭,许久才将事情说清楚——他们两人是贺昌龙带出来的其中一个兵的父母,那个兵叫刘源海,刚刚复员退伍不过几天时间,刚回家在火车站外就遇到五个流氓欺负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刘源海立即上前阻止,那五个流氓竟然拿出了刀,并且挟持了女孩儿,要刘源海跪地认错,否则就宰了女孩儿。
刘源海是贺昌龙带出来的兵,而且还是步兵侦察兵,对付五个流氓当然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五个人解决了,却因为下手太重,当场打死两人,其他三人也是断胳膊断腿。公安赶到之后见死人了,立即逮捕了刘源海……
刘源海被逮捕,其父母原本很开心地在家中等着他退伍复员回家,得知这个消息立即赶往了公安局,却被告知不能见刘源海,因为他是杀人犯,而且是重犯,不能见亲属,两位老人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赶往部队,希望找部队的领导帮忙解决这件事。
贺昌龙也不管胡万钦还在旁边,立即叫了自己的警卫员,开车就前往了刘源海的老家,拿了部队开的介绍信去看守所见刘源海,却被告知无法会见,哪怕是有部队的介绍信也不行,原因很简单,因为刘源海已经复员退伍了,不归部队管了。
贺昌龙心中也清楚,如果刘源海只是探亲回家出的事情,地方公安只能把他移交给部队宪兵交予军事法庭审判,但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军人,自己也无能为力,万般无奈之下,贺昌龙想到了胡万钦,只得苦苦哀求,胡万钦终于想办法让贺昌龙见了一面刘源海,见面之后,贺昌龙看到刘源海已经是遍体鳞伤,当时就火了,一把抓住旁边看守所的狱警就问怎么回事?
狱警被贺昌龙抓住,也很愤怒,可万般挣扎都没有任何办法,其他狱警上来也完全拉不开贺昌龙,其中一个狱警竟然拿出警棍就朝着贺昌龙后背砸去,连砸了十来下贺昌龙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吭都没有吭一声,那狱警直接傻眼了,只得赶紧去叫看守所的领导来解决这件事。
“排长……”刘源海站在一旁低声叫着,虽说贺昌龙已经是副团职干部,但他依然让下面的兵叫自己排长,因为叫其他的他听不习惯。
贺昌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把将那狱警拽到刘源海身边,问:“你被谁打的?是不是这个王八羔子?”
刘源海只是摇头,让贺昌龙把那狱警放下来,狱警被解脱之后连滚带爬跑开了,随后刘源海苦笑道:“排长,你知道我打死的那两个人是谁吗?一个是这里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还有一个是纺织厂厂长的儿子……”
贺昌龙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不让亲属见刘源海,自己拿了部队介绍信来也完全不管用,不仅仅是因为刘源海不再是军人了,而是因为他在这里招惹了自己根本招惹不起的人!
“排长,他们说会枪毙我的。”刘源海抬眼看着贺昌龙,眼神中并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丝忧伤。
“源海,你放心!排长一定会救你的,排长一定会带你回家!”贺昌龙抓住刘源海的肩膀,看着刘源海的脸,他仿佛见到了当年在越南,那五名被折磨至死的兄弟的脸,“源海,你给我记住了,记住每一个打你的人,记住他们的脸,告诉我,你在里面出不了气,排长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
“排长,谢谢你,不用了。”刘源海摇头道,“我的复员费不多,原本是想回家进厂子里面,不管怎样以后还能孝顺爸妈,知道吗?我爸妈还给我介绍了个很好的女孩儿,我还没有见过呢,排长,你说那女孩儿能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