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抓了一点泥,在自己和小宋的印堂上涂抹了一下。正显得紧张的小宋低声问道:“张大哥,你为什么要用泥涂在我额头上?”
张远山低低地说道:“你看看,这山凹中有这么多鬼,就凭我一个人,如何能救得了那个年轻人?人的阳气,从印堂中透出,那些鬼就会发觉,恐怕对我们不利。用稀泥盖住印堂,那些鬼发觉不了我们的阳气,还以为我们也是他们的同类呢,这时不会理睬我们。”
张远山不露声色,慢慢地靠近那个年轻人。
他轻轻地一扯那年轻人的衣角,那年轻人不耐烦地回头说道:“你是谁?别打扰我,这戏演得太好了。”
张远山低低地道:“你不是很喜欢看戏吗?过两天,镇子上将来一个大剧团,里面有好多明星。我这有张票,我不喜欢看那戏。我想低价处理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那年轻人眼睛一亮,忙问道:“你是说真的吗?多少钱一张票,我最爱看戏了,卖给我吧。”
张远山微微一笑道:“可以,你跟我来一趟,不然这里的人都要以为我是票贩了。”
张远山说完低头就走,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赶紧从青石上跳了下来,跟着张远山走出了鬼群。
到了小宋边上,张远山站住不动,看着那个跟上来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说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这位是刑警队的副队长宋警官。”
年轻人大惊道:“什么?你们是刑警?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怎么会找到我?”
小宋冷冷地道:“小伙子,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半夜一个人在这里?”
那个年轻人显得紧张极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叫余平,就住在镇子东面的余家庄上。与大部分同龄人不同的是,平时我喜欢看戏。晚饭前,听从镇子上回来的人说起,镇子西面的李家庄上,有户人家做寿,请了县里的剧团,在村上搭了戏台,连演三天。”
小宋语气威严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到李家庄去?却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这山凹之中?”
余平神色慌张地说道:“我叫了同村几个伙伴一起去,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又嫌路太远,不肯结伴同行。我是实在忍不了戏瘾,这才一个人吃了晚饭后赶去李家庄。看看今天夜里月光很亮,因此,我就没从公路上走,而是直接想超近路翻山过来。”
小宋紧盯着问:“这么远的路,你都要赶去看戏,你为什么不开车而是步行?”
余平尴尬地说道:“我开的是渣土车,平时也用不到摩托车什么的。再说如果晚上我开着渣土车去看戏,不仅要白白烧掉好多油,别人还会笑我傻的,何况到李家庄那儿,路又不好,渣土车还不一定开得进去。”
小宋点了点头,认为余平说得倒也有理。
余平继续说道:“当我翻过小山坡后,忽然见到这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走近一看,才知道这里也搭了个戏台。我想想这里也有人在演戏,就不必跑那么多路赶到李家庄了,就找了块干净的青石,坐在上面看起戏来。”
余平两眼紧张地盯着小宋道:“宋警官,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
小宋拍了拍余平肩膀道:“余平,别紧张,我们找你,并不是你犯了什么事。你镇定一下,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能叫出声来。”
余平狐疑地点了下头,小宋指了指身边的张远山道:“余平,我是刑警队的小宋,这位张大哥,他可不是刑警,他是道士。”
余平讶然地张大了口,他怎么也没弄明白,一个刑警队长会在半夜带着个道士寻到他,不知所为何事。
张远山神情严肃地对余平说道:“余平,你不能叫出声来,克制住。我告诉你,你撞上鬼了。那些看戏的都不是人,而是鬼,他们在看鬼戏。”
余平吃惊地刚张大了嘴,张远山已经一手捂住了他口,低声道:“你没发现,那些看戏的人都模样很古怪,而且基本是老头老太吗?”
余平点了点头,张远山这才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余平惊恐极了,喃喃地道:“张道长,你可别吓唬我。”
张远山还没开口,余平猛然惊出了一声冷汗,压低了声音道:“对呀,都怪我,一时看得入迷了。现在想想,还真见到了几个熟人,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当时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太可怕了”
张远山悄声说道:“余平,这不能怪你,你就是俗称的‘鬼迷’了。你一会赶快回家。千万记住,你明天要去镇子上的花圈铺,去找里面的人,扎一个戏台,明天下午傍晚前,再来到这个地方烧化了。”
余平紧张地说道:“打死我也不敢来这里了,这么多鬼,吓死我了。”
张远山冷冷地道:“你今天看了鬼戏,就是欠了鬼的情。鬼和人不同,没那么多心计,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去,反倒比人诚信得多。你明天来这儿烧化了戏台,就是不再欠鬼什么。如果你不那么做,那恐怕你以后就麻烦了,这么多鬼都会缠着你。”
余平吓楞了,张远山咬破了自己手指,挤出一滴鲜血,伸出指头,按在了余平额头上。
霎那间,余平眼前的那些鬼全都不见,戏台也不见了,只有挂在两棵树之间,在夜色微风中飘摇的白乎乎的巨大蜘蛛网。
☆、第一百八十四章 茅山道士
张远山以自己指血抹在余平的额头上,这才驱散了他撞上的鬼邪之气,让一切幻象从余平眼前消失。
余平惊恐之余,再三感谢,当他得知张远山就住在大学门口的小旅馆中后,随即告别张远山和小宋,匆匆沿原路返回自己家中。
待余平走后,张远山正想用指血再给自己和小宋的额头点上,突然,只见群鬼乱蹿,那个戏台也突然不见了。
两个人心下惊惧,四下张望,只见远远地有一个人,正慢悠悠地向李冰那儿走来。
四周虽然还是那微微夜风,却突然感觉冷了许多,阴气迫人。显然,那是一个更厉害的恶鬼,他的鬼邪之气,让那些看着鬼戏的众多野鬼也惧怕而散。
张远山赶紧拉上宋队赶到了李冰他们一起,只见其他四人也正惊恐地看着那个缓缓而来的人影。
不一会,那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几个人面前,却并没发出一点脚步之声。
小宋看清来人后,骇然大叫:“你不是朱子华吗?你怎么没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其他几人定睛一看,来人果然和刚才被吸纳进龟蛇泥塑的朱子华的鬼魂一模一样。
那个朱子华冷冷地看着众人,在月色下,那如鹰一般的眼神,泛着幽幽绿光,让众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不是朱子华,朱子华已经死了”,张远山大吼一声道。
来人冷冷地道:“谁这么无礼和本老爷说话?朱子华是哪个?”
张远山低叫一声:“不好,这个果然不是朱子华,肯定是哪个厉鬼借尸还魂,出来兴风作浪了。”
那个朱子华,身影飘忽地围着众人转了三圈,嘿嘿冷笑道:“你们说的朱子华就是我身上的这身皮吧?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盗本老爷的陵墓。让他这么痛快地死了,还留着这身皮给本老爷用,那是他的荣幸。”
假朱子华露出了森森白牙,狂笑起来:“没想到,本老爷刚出墓,就遇上了六个活人。待本老爷吸取了你们的精气,就可成魔而不为鬼了,从此可以为所欲为,再也不怕什么阳光了。”
张远山急急地从包裹中取出桃木剑,档在众人面前。谁知,那个假朱子华根本不理睬张远山,反而是那泛绿光的双眼紧盯着坐在地下的李冰“咦”了一声道:“今天运气不错,这小子根骨奇佳,体内元阳这么强大,如果能吸取了他的元阳,那非但成魔,还能称霸魔界了。”
假朱子华伸出双手,作势对着李冰扑来。张远山眼疾手快,桃木剑一下子刺在了假朱子华胸口。
谁料,那个假朱子华虽然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象张远山想象中的那样,给他桃木剑刺中后,那鬼魂便即脱离了朱子华的尸身,而是纹丝不动,胸口顶着那柄桃木剑不住冷笑。
张远山心中大惊,不一会即明白了,这个厉鬼不怕他的桃木剑,是因为借助了朱子华的肉身。
张远山摸出三张符纸,口中念着咒语,仰面对着那假朱子华就贴过去。
见到那三张黄色符纸,假朱子华也是面露惧色,后退了几步。
张远山见那假朱子华害怕符纸,心中大喜,连忙把符纸贴在桃木剑上,挥舞着冲上前去,逼住那假朱子华不让他靠近其他人。
与张远山缠斗了一会,那个假朱子华显得极不耐烦地说道:“臭道士,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你不是会道法吗?那好,我请个道士出来陪你玩玩。”
假朱子华张开了嘴,吐出一阵腥臭之气,从他嘴里喷出一股白烟。
那白烟在空中绕了三圈,开始飞快地原地打转,宛如一股小小的龙卷风,把地下的树叶都吹得跟着它飞舞起来。
那股飞速旋转着的白烟,最后变成了一个道士模样,手持一柄黑幽幽的铁剑,身着赭黄色道袍,头上还插着一枝毛笔。
这下把李冰他们都看呆了,张远山也停止了打斗,傻楞楞地看着那个道士。
那个道士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眼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
“王道长,你速上前,把那几个人给我杀了。”,假朱子华阴森森地说道。
那个王道长,听得假朱子华说完,已经提着铁剑腾在半空,向张远山刺来。
张远山赶忙用桃木剑一隔,却听得喀嚓一声,桃木剑被那王道长的铁剑劈成了两截。张远山虎口一阵剧痛,鼻子中又闻到了那道士喷出的一股腐臭之味,顿时气血翻涌,跌坐在地。
小宋这时已经拨出手枪,对着那道士连开三枪。
一颗子弹击中了那柄铁剑,在黑暗中迸出了几丝火花,另两颗子弹明明击中了那道士,却象根本没遇到什么阻力似的从道士的身体中横穿而过,不知踪影,而那道士却似浑然不觉。
那道士看也不看小宋,张开一只大手,对着小宋凭空一抓。小宋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虽然和那道士还隔开着丈许距离,却已经是剧痛难忍,气血翻涌,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到了地下。
在他边上的钱一多赶紧抱起小宋,紧张而关切地问道:“宋队,你没什么事吧?”
小宋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缓了口气,慢慢说道:“没什么大碍,大家快齐心帮助张道长对付那个道士吧,他太厉害了。”
那个道士似乎完全无视其他人,紧紧地盯住穿着西装的张远山问道:“你是茅山弟子,怎么不穿道服?不遵礼制,完全有辱师门。”
张远山本不想回答,却被刚才那道士的一击吓得魂不附体,不由得答道:“我确实是茅山弟子,虽然我没穿道服,可也没做什么有辱师门之事。”
那个王道士很奇怪地问道:“那你师傅叫甚名谁?”
张远山慑于那道士的法力,不得不答道:“前辈,我师傅名讳不敢提,他老人家几年前已经过世。请问前辈如何称呼,竟然法力这等高强?”
那个王道士不紧不慢地说道:“贫道俗家姓王,道号至清。”
张远山楞了一下,脑子中急速转动起来,不一会想到了一事,他迟疑着问道:“前辈难道是我们茅山派在大宋年间有名的师祖之一至清道长?”
王道士点了点头答道:“贫道正是,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张远山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答道:“后学晚辈张远山,拜见前辈。您老的大名,我们茅山弟子都知道。据说你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只是前辈生于大宋年间,距今已经好几百年了,怎么还以鬼魂之面目出现?而且竟然听那个厉鬼指使?”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劫数难逃
那道士闻言脸色一变喝道:“大胆,我没死,你竟然敢说我是鬼魂!”
假朱子华冷冷地说道:“别废话,快杀了他们。”
那道士的铁剑指着张远山,显得有些犹豫。假朱子华阴阴地道:“王道长,他说的没错,你早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王道士闻听此言,发出了一阵不甘心的惨叫。身上那件赭黄色的道袍,霎时变得残破不堪,手中那柄铁剑,也突然在月光下失去了光泽,变得锈迹斑斑。
王道士的脸上,那红润的面色立即消退,肌肉都萎缩了下去,露出两个黑森森的眼窝。因为惨叫而张开的大嘴中,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直让人心里发碜。
王道士似乎完全没有了神智,哀嚎着挥舞着那柄锈蚀的铁剑冲向张远山,众人皆惊惧地看到,王道士头上那枝插着的毛笔,似乎正在向外滴着鲜血。
双腿盘坐在地下的李冰突然大吼一声道:“且慢!”
那个假朱子华一楞,嘴里迸出一丝难听至极让人心惊的啸声,作势欲劈的王道士,犹如给人施展了定身法,身形急止,提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假朱子华阴森森地道:“小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看在你这个太让我心动的元阳份上,我就让你把话说完,让你们都做个明白鬼。”
李冰慢慢站了起来道:“你不是想得到我的元阳吗?那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放了其他人,我的元阳随你来取。”
假朱子华阴阴地奸笑道:“小子,难道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认为我得不到你的元阳吗?本老爷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决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看到李冰挺身而出,众人大为感动,赵婉儿扑在李冰胸口大哭起来。
张远山心中一动,走到赵婉儿边上低低地道:“婉儿,你放开李冰兄弟。你还记得我不久前还说到,李冰现在得了朱雀、玄武两股真气,阴阳调和,任何鬼邪都伤害不了他吗?何况李冰兄弟体内还有六颗舍利护身。”
李冰立即明白了张远山所说的意思,他轻抚着赵婉儿的秀发说道:“婉儿,你别伤心了,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不挺身而出,那我们五人加上宋队,谁遭遇到不测,都会让其他人难过内疚一辈子的。”
李冰故作轻松了对婉儿笑了笑道:“婉儿,你要明白,如果我一个人上去。真如张大哥所说,鬼邪伤不了我,那你们都有生存的希望。”
李冰说完,松开赵婉儿,向前跨了几步,对着那假朱子华说道:“来吧,恶鬼,我决不会让我的兄弟姐妹受到任何伤害的。你不是想吸我元阳吗?那你可以动手了。”
假朱子华仰面发出一阵似狼嚎叫般的凄惨叫声,双眼绿光暴长,狰狞着说道:“小子,你真有种,竟然先求死,那我成全你。得了你的元阳,我再也不惧什么法师道士了,哈哈哈!”
假朱子华身形一晃,来到了李冰面前,伸出两只滴血的手,向李冰胸口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