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自远说:“这个可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我现在逐渐回想起来,我当晚确实起床过,但并不是在梦游,而是在找罗立凡。我想,是我潜意识里怀疑罗立凡会离开和成露的客房是为了做些什么小动作。另外,在前一天晚上,他曾告诉我,说成露在微博上写了些要死要活的话,好像要杀他解气报复。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异样。而就在那次‘梦游’中,我发现他并不在客厅里。当时他在哪儿?他事后说不在成露的客房里,当然也不在我和穆欣宜的客房里,也不在你们男生宿舍,那么,他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黎韵枝的床上!”简自远叫了起来。
穆欣宜显然还是无法接受我丰富的想象力,“你还在胡说,臆测,他为什么……”
我说:“我可以继续臆测,我们刚才找到了黎韵枝的对讲机,应该有把握地说,她在和其他人保持着联络,联络什么呢?不知道你们在地窖里是否听到了我和谷伊扬的对话,我们落到现在这个处境,最主要是因为有人害怕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我们发现,这些秘密一定和两位少女上吊有关,一定和谷伊扬有关,和张琴有关。这些秘密,值得三条猞猁出动追杀,值得无辜的人白白丢掉性命。
“黎韵枝是在安晓住院后从江京调到沈阳医大二院,然后立刻‘爱上’谷伊扬的,而且跟到了这里,并和神秘的外人保持着通讯联络。所以我猜,她在谷伊扬的生活中出现,目的可能就是在获取一个重要的信息:对于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安晓到底知道多少?她恢复得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吊的?她告诉谷伊扬了什么?谷伊扬对这个秘密知道多少?谷伊扬又发现了什么?谷伊扬租住这套木屋别墅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他有什么样的线索?黎韵枝在谷伊扬身边,难道不是能说明很多这样的问题吗?
“问题是,谷伊扬会将一切都告诉黎韵枝这个‘外人’吗?黎韵枝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但她发现,谷伊扬在北京有位知心的成露,他经常和成露谈起安晓的事情。他们甚至密会被偷拍到了。他们在谈些什么?是不是谷伊扬发现了什么秘密?也许,成露知道一些内幕呢。如果黎韵枝直接去问成露,当然得不到任何答案。于是,黎韵枝将获取信息的目标,锁定在离成露最近的人身上。这是她主动献身罗立凡最直接的原因。”
穆欣宜再也听不下去了,叫道:“你继续猜吧,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谷伊扬叫道:“穆欣宜,你滚过来!你不要以为你能一走了之就解脱了,我们还没有完!”
穆欣宜跳出了雪地车,又踩上了滑雪板,叫道:“你别做梦了,你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去见成露的鬼?去做她的替死鬼?她捉了罗立凡,已经足够了,我不奉陪了!”
滑雪杆在地上重重一撑,穆欣宜已滑出数米,一路大笑,一路尖叫,消失在密林中。
简自远叫着:“我听懂了没有?是她杀的成露?又是谁杀的罗立凡?你们怎么就这样让她跑了?”
谷伊扬说:“追她回来又怎么样呢?让这山林,让这风雪,给她应有的惩罚吧。她虽然滑雪技术一流,我还是估计她下不了山,如果不是运气好碰上猞猁,就会又冷又饿困在雪中。”
38.重投囹圄
简自远问:“兰妹妹,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比较晕,你是怎么看出欣宜是杀成露的凶手?”
我说:“我其实怎么也没想到欣宜是凶手。我怀疑过罗立凡,但他很快被杀了,我怀疑过你,因为你令人怀疑的地方太多了,我甚至怀疑过伊扬,因为他总是对我吞吞吐吐。后来,还是一个小小的线索,穆欣宜的一个小小失误,让我起了疑心。”
三个人转身往回走。我一边解释一边心想:成露的尸体在哪儿?
“哦?失误吗?感觉欣宜妹……穆欣宜掩盖得很好,反正我是一点没觉察。”简自远说。
“真的吗?”我话里的讥嘲相信简自远可以听出来,“那我先说吧,等会儿请你补充。过去几天里,我注意过一个现象,穆欣宜对她的滑雪靴和滑雪板有着强烈的喜好,每次去雪场回来后都会第一时间用面纸把它们上面的雪水和泥擦干净,擦得几乎锃光瓦亮,纤尘不染。”
简自远说:“哦,这个……我好像也注意到了,我还和她打趣过呢,说她有洁癖,强迫症。”
“如果真是一种强迫症,要想打破十分艰难,但也绝非不可能,那就是,有十分意外的事情发生让她分心了。成露失踪后,我们在屋子里四处寻找,我拉开了走廊里的那间储藏室门,里面只有穆欣宜的那套滑雪用具。当时找人心切,我只是粗粗一看,发现滑雪板和滑雪靴上微湿,也没有多想。后来记起来,觉得有些蹊跷:记忆中穆欣宜最后一次出去滑雪回来,是在成露失踪之前的整整一天,我亲眼见她回来后,在房间里仔细擦拭过,怎么可能还会湿呢?这只能说明一点,穆欣宜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曾出去滑过雪,而且,一定是因为什么突发事件,她没有来得及将滑雪器械擦干,或者说,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让她完全忘了去擦干滑雪板。。如果真是她杀害了成露,相信她多少会心神不宁。当然,不排除有别人借用了她的滑雪板和滑雪靴,但那可能性很小。欣宜的脚纤小,大概只有黎韵枝能穿下她的滑雪靴,而黎韵枝基本上不会滑雪,可以排除。”
谷伊扬问:“这可以算是一个很明显的线索了!为什么不早点挑明?说不定还有希望找到成露!”
我黯然说:“我当时刚从昏睡中醒来,头痛还很严重,一听到成露失踪,也有些乱了方寸,这些细微处虽然捕捉到了,却没能引申,是我的过失。”
简自远说:“不是你的错,我们几个,连这个细节都没注意到呢!你那时的状况,能立刻开始投入发掘真相,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皱眉看一眼他,突然觉得这话不像是从简自远嘴里说出来的。谷伊扬低声说了对不起,说没有任何责备我的意思。我苦笑说:“自责总是有的。但对穆欣宜起疑心,不久也就开始了。我们随后发现了罗立凡的尸体,黎韵枝和穆欣宜几乎同时崩溃了。我不是洞察一切的高人,只是觉得穆欣宜的深深恐惧格外真实,这和我对她最初的印象有些不吻合——她给我最初的印象,是风情万种之外有股子刚强坚韧,不应该被一具尸体吓飞了魂魄。然后,她开始坚持认为罗立凡是成露杀的。这个观点,除非她是坚信鬼神之说的那种人,完全可谓荒诞不经,这也一点儿不符合欣宜的性格。唯一的解释是,她心里有鬼,觉得是被冤杀的成露在复仇。”
简自远吹了一声口哨,“这欣宜,还真会遮掩,我一直以为,她对谷老弟情有独钟呢,敢在兰妹妹和黎韵枝的夹击下知难而上……”
我看一眼谷伊扬,“不要把我扯进来好不好!现在想起来,欣宜显示出对伊扬的兴趣,其实正是在遮掩她和罗立凡的关系。成露告诉过我,也告诉过伊扬,甚至可能告诉过你简自远,她一直试图在找出罗立凡真正的情人,但一直不成功。我后来又想到,有一天晚上欣宜和我谈心时说到小三的问题,欣宜说,她永远不会做小三,不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回想一下,杀害成露后,‘大奶’已经不存在,她就不是严格意义的‘小三’了,不需要分享了。。这可能就是她的动机,一种原始的、强烈占有欲转化来的动机。她很聪明,利用这次‘度假’,通过和我的‘交情’,通过对谷伊扬的‘垂涎’,将自己排除在嫌犯之外。至于罗立凡,听穆欣宜的意思,他比较软,没有杀成露的强烈动机。毕竟男女之情,缘尽分手,斩断婚姻这样的事,现今已经太多。
“穆欣宜要独霸罗立凡,容不得成露的存在,和她每次要擦干净滑雪板一样,是一种强迫症的表现。所以她处心积虑要杀成露。她和开雪地车的服务员混得熟了,甚至弄到了雪地车的备用钥匙,就是在为抛尸做准备;记得前天上午,就是我们发现停电的时候,她独自出去滑雪,我猜,一定是在寻找可以藏匿尸体的地方,找来找去,她一定找到了看似荒废的那间小木屋,小工具间,一个地窖,完美的藏尸场所……”
简自远忽然打断道:“为什么要藏尸体?反正人都杀死了,就往外面一扔,大雪覆盖,不是很自然吗?”
“穆欣宜是在蓄意谋杀,但她毕竟不是什么职业杀手,从心理上说,肯定不希望成露的尸体很快被发现,而是藏得越深越久越好。没有人能真正预测天气,她怎么会知道这暴风雪一下就是三天,还没有停歇的趋势呢?万一第二天就雪过天晴呢?但如果将尸体藏匿在一个工具间的地窖里,对她的心理是种安慰,让她有种错误的安全感。同时,尸体不被发现,在舆论上还可以说,成露只是失踪,可能只是出走。
“她怎么杀害成露,很难想象,由于我们在木屋里没有找到任何血迹,我猜,很可能是窒息死亡,而那可怕的一幕,就发生在成露的房间里。成露被杀后,尸体被穆欣宜从窗口抛出,穆欣宜滑着雪将尸体拖入雪地车,再开车将尸体载到那个工具间木屋,拖入地窖里。我想,这终究还是她第一次杀人,回来后还是心神大乱,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干扰,竟然忘了将滑雪板擦干……”
简自远叹道:“兰妹妹看来这两天没少动脑筋,能不头痛嘛!”
我说:“本来,穆欣宜的罪行可以裹藏得更久,只是罗立凡的死,改变了一切。她的惊慌,她对‘成露’是凶手的惧怕,让我越来越怀疑她。到了工具间的地窖,她的异样更让我将不多的线索连了起来。”
“这么说来,地窖里,你和成露的‘梦中对话’,是你的独角戏,你用来试探穆欣宜的法宝。”简自远若有所悟。
“我当时想,如果欣宜和成露的失踪无关,如果她仅仅是对地窖有天生的恐惧,或者对鬼魂有天生的恐惧,我那样做,对她来说会很残酷。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必须解开这个谜。”
正说着,我们合租的别墅木屋已经在眼前。
率先走上木屋台阶的还是谷伊扬,他说:“里面没有明显异常,我粗粗看过了。”
简自远停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那幢木屋,仿佛初来乍到,充满新鲜感。同时问我:“真没看出来,兰妹妹不但是福尔摩斯附体,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我一怔,随即明白,他说的是那把雪地车的钥匙。我说:“我要是有福尔摩斯的水平,说不定就不需要小偷小摸了。因为怀疑穆欣宜又没有证据,只好出此下策,趁她睡着的时候,伸手到她包包里翻。好在她总和我靠在一起,我的机会还真不少。我摸到这把钥匙,开始没起疑心,因为欣宜本来就是自驾来的。让我起疑心的,是我摸到了两把完全不同的车钥匙。一把有开关车门的遥控键,一把没有。可疑的当然是那把没有遥控键的车钥匙。于是我忽然想到了,前几天她和那位开雪地车的小服务员打成一片,刻苦学开雪地车的一幕。她是雪上飞,爱好所有雪上项目倒不足为奇,但会不会开雪地车有别的目的?我也是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才将那把不带遥控键的钥匙取出来,将罗立凡的车钥匙放进了她的包里——罗立凡的车钥匙,遥控器恰好是拴在钥匙链上,钥匙上本身并无额外键钮,可以混淆视听。果然,穆欣宜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我和伊扬想出了那个办法,让伊扬先进屋,说成露的鬼魂在屋里等着我们,算是一种攻心吧。她彻底把持不住,准备驾车逃走,才发现我调包。”
简自远仍旧在打量木屋外围,这时候看看我,又看看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内的谷伊扬,冷笑说:“你们两个,真是旧缘难了,而且是天生一对,合伙将欣宜妹妹逼上绝路,我是不是也要对二位防着一手?”
谷伊扬同样冷笑说:“穆欣宜杀害无辜,是她自己走上绝路,也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才能让那兰的攻心术成功,你老如果内心坦荡,又有什么可怕的?”
简自远被噎得无语,终于结束了对木屋的审查,走进屋门,经过谷伊扬身边时,在他心口敲了敲说:“我们这里,有一个人是内心坦荡的吗?”
谷伊扬脸色一沉,突然挥起拳头,我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内耗了。”
“有什么话能不能痛快说出来,阴阳怪气的算什么爷们儿?”谷伊扬仍在努力去直面简自远。
简自远只管往厅里走,“等猞猁们来了,它们可不管爷们儿娘儿们儿,一律照单全收。兰妹妹说得没错,还是先预备着别被吃了要紧。”他将张琴的那个双肩背包扔在地上,从里面取出那团铁丝,看着我说,“兰妹妹,要不要先去看看猞猁是怎么进屋来的吧?说不定,你可以再给我们说说,罗立凡是怎么死的。”
他转身,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
爬上了血污斑驳的阁楼!
阁楼里,是熟悉的腥臭味,强烈地刺激着我的鼻黏膜。我不由捂住了鼻子,略带惊讶地看着简自远。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呕吐,没有捂鼻,只是冷冷地站在阁楼里,仰头望向阁楼的木顶。
“谷老弟,借你的手电筒用用。”简自远叫着。我知道简自远也有手电,但功率似乎不如谷伊扬的手电大。
谷伊扬递上了那柄大功率的手电。简自远拧亮,手电光照在头顶上方的一排排木板上。扫了一阵,手电光定格在木板的一处,他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似乎看不清,摘下了眼镜,仿佛那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他问我:“黎韵枝包里的那只对讲机呢?”
黎韵枝的包包一直由我挎着,我取出步话机,递给简自远。简自远将手电光对准步话机,细细看,三个“频道”键,还有那个奇怪的无标识的方形键。他的手指揿动了那个额外的方键。
头顶上,传来“哒哒”一阵轻响。
手电光迅速回到屋顶,刚才定格过的所在,一块木板向上抬了起来,露出一块空间,滚落一小堆雪。看来,对讲机同时是一个遥控器,可以打开一个隐秘的“天窗”。
简自远说:“记不记得,猞猁似乎总是出没在阁楼,在阁楼上咬过罗立凡,又是从阁楼上冲下来咬死了张琴。我刚才在外面,仔细观察了阁楼附近的屋顶,发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凸起。”我心头一动,从包里取出张琴携带的那两张以木屋为背景的合影照片。简自远指着左侧房顶说:“就是那儿,瞧,乍一看,以为就是设计成那个样子,一个装模作样的假烟囱,装饰性用的。但我们后来去的那家别墅就没有这个。”简自远拿出卡片机,回放一张最近的照片,“看看这个,我受你的启发,给那个别墅也照了一张,外观和我们的这个一模一样,唯独没有这个方块儿。”
我逐渐明白:“这个方块,是猞猁的窝?”我抬眼去看屋顶那个天窗的位置,似乎正是照片上屋顶那个凸起的位置。
“至少是暂住点。”简自远说,“这些猞猁,被精心训练过。我的猜测是,谷老弟订下这套别墅后,有人因此提高了警惕,特意在这木屋上加建了猞猁的暂住点,同时安装了遥控天窗。”
我越听越心惊:“同时安插了负责遥控的人——黎韵枝!”
“能做这些事的,显然是度假村内部的人。”简自远转头看着谷伊扬,“谷老弟究竟得罪了哪一位?要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整你?我一直以为,你们乡里乡亲的,你应该受优待呢。”
谷伊扬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我在这里招惹了谁。”
相信他至少知道,这一切一定和安晓的死有关,和石薇的死有关。而关系何在,他至今也不甚明了。
他唯一的线索,只有石薇生前画的那幅速写。
简自远说:“如果你都不知道,那我们就更抓瞎了。不废话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来,谷老弟,帮我一起设一下防御体系吧,好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猞猁进出这屋子的通道,可以有的放矢。这个天窗虽然受遥控,但猞猁用强力撞开也毫无问题,所以必须设防。兰妹妹,你负责在我们整个屋子里检查一下,看还有什么漏洞。然后,就站在窗口望风吧。如果有人来,立刻告诉我们。”
我想问:“你到底是谁?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但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毕竟还没有“变”成一个开诚布公的人。转念,我问他索取了那枚卡片相机,说要拍一下谋杀和劫掠的现场,同时要研究一下工具木屋间的图片。
走下阁楼,我到各间客房转了一圈。
满眼狼藉。
不难想象,那晚我们从黎韵枝的房间跳窗逃走后,不久就有人闯入——门锁没有坏,说明来人有这套别墅的钥匙——进来后翻箱倒柜,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笔记本电脑、成露的iPad、简自远的笔记本电脑,都不见了。
黎韵枝的房间里也有一股腥臭味,张琴的尸体仍在,若不是因为寒冷,屋里的味道可能会更难忍。黎韵枝的箱包也都被颠覆翻找过,床上堆满了行李箱里翻出来的凌乱物品。一个半尺多长的小药盒吸引了我,打开,里面除了几小袋常用的头痛脑热药外,还有两根针管,和一个用去了一半的小小药水瓶。我将药水瓶挑出来,只看见一些英文,最显眼的应该是药名:Sevoflurane。药水瓶口黑黑的,估计原本是密封的,被用去半瓶后,又用火烧密封,以免挥发。
我将那药盒收在身边,又去造访简自远和谷伊扬的“男生宿舍”,这次,我有意识地探寻着闯入者不曾搜到的地方。因为强盗们的工作很细致,被遗漏的地方屈指可数。这屈指可数的几处,衣柜后面、备用毯子中间、枕头和枕套之间、床垫下面。我一一摸过。
在简自远的床垫下,我找到了要寻找的东西。
简自远的另一台笔记本电脑。
39.李警官
那天,简自远和我一起在电脑上看了几段视频,视频是通过客厅里的一个小摄像机录下来再无线传输到简自远的电脑。在视频中,我们发现我在午夜一两点给一个神秘的人打电话,电话里提到了“黎韵枝”和“安晓”的名字。等我再次提出要看简自远电脑上的视频时,他却一口否认视频的存在。谷伊扬在他的电脑上用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复原出任何被删除的视频。这一切,包括简自远和穆欣宜同时指证我梦游,都说明了一点:我的神志不清,我的话,不可靠,不可信。
但怎么解释那些不存在又没有被删除过的视频呢?
当时情急之下,我没有任何满意的解答;事后,当我有时间仔细思考,我得出的是一个看似荒唐但完全可能的假设:他有两台一模一样的笔记本电脑!
当时看完视频后,我出去找谷伊扬,问他三个问题。在那段时间里,简自远有足够的时间将电脑藏好,又拿出另一个“干净”的电脑。当我们一无所获地离开简自远的房间,他的电脑还好端端地在桌上,之后,我们几个再没有单独行动过,他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将电脑藏匿在床垫下。猞猁的凶主闯入这座木屋后,搜走了所有电脑,他放在桌上的那个自然也没能幸免。
所以,两个电脑的假设完全成立。我可以肯定,我心心念念的视频,就在床垫下的这个电脑上。我对证实黎韵枝的诡秘身份已经没有太大兴趣,我更有兴趣的是“真1”和“真2”那两个目录下的视频。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真1”和“真2”完全有可能就是“针1”和“针2”的混淆视听;如果我的猜测不错,酷爱摄影的简自远可能“酷爱”到了极端,在客房里安装了针孔摄像装置。
他究竟想干什么?
仅仅是猥琐老光棍的变态?
我在自己与欣宜合住的客房里,找到了我的双肩背包,将他的笔记本电脑装入。走到前厅的窗口,望向远处。
雪还在飘,风还在呼啸,天光黯淡,不知已是几时。我打开那只小照相机,上面的时间是下午3点27分。
离天黑又不远了。
我的心又开始往下沉。
好在远近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希望这阵子的雪能够盖上我们行进过的痕迹。
我从口袋里摸出早些时候谷伊扬给我的那张图,那张石薇画的速写。我盯着画面角落的白色木屋发了一阵呆,又去看照相机屏幕上简自远摄下的木屋,微微感叹,石薇真是个很有艺术天分的女孩子:木屋在画上是远景,虽小,但极为逼真,她甚至画出了白色木屋的那一点点倾斜。
双眼在两个画面上游走,完全一样的木屋。
但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画面上的两座木屋多少有些不同。
不同处何在?
脚步声响起来,谷伊扬和简自远走了过来,简自远叫道:“兰妹妹怎么在走神啊,别把敌人错过了。”
我看一眼窗外,鬼影不见一个,说:“我时不时会注意一下的,不过真要是‘敌人’来,不会这么正大光明走正门儿的,一定会从这屋子的背后或者侧面过来,可惜我们只有三个人,不可能顾得上所有方向。”
简自远说:“有道理,所以我们要在这房子周围都挖好陷阱。”他打开走廊边的储藏室,取出了那天我们用来堆雪人的铁锹。
我皱眉说:“天好像随时都会暗下来,你们也还是不要浪费太多的体力挖坑,不见得会陷到谁……”
简自远又露出那副洋洋自得的神情,说:“放心吧,我们不是真的去挖陷阱,还是先看看谷老弟在搞什么破坏吧。”
我回头,见谷伊扬手里已经多了把刮刀,一刀下去,划破了客厅里的沙发。我惊道:“你们真搞破坏啊!”我差点说,要赔钱的知不知道?但想想我们生命系于一线,这又算得了什么。
简自远解释道:“我们需要的是沙发里面的弹簧,再拆掉厨房里的那个铁皮的煤气灶,改制成猎人们用的那种铁夹子,在雪里布置一些,说不定能夹住些大个儿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