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些,我不知道是要先看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先看照片,只因为,我太过想念师父,而照片是最直接的东西!
第二章 记录
照片不多,也就十来张的样子,但是在那些照片中,几乎每张都有我师父的身影,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是几乎只要是能看清楚我师父脸的照片,我看见我师父的表情都是焦虑而沉重的。
照片的背影地点很复杂,看起来跨度也很大,而且凭这些背景,我根本不可能猜测出是哪里,有看起来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有平静的河面,激流的河面,有山林,最后是大海!
在照片中除了我师父,还有一些别人的身影,至少我看见了我熟悉的——我的师叔们,凌青奶奶,甚至吴立宇……当然,也有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我不停的告诉着自己,陈承一,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甚至要独当一面,不能哭,不准哭!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是的,我最终没有掉下眼泪,只是看着照片中师父的神情,我还是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但这些都不重点,重点是其中有两张照片,我看见师父受伤了,有一张特别明显,师父的嘴角是血,半边身子上都血。
道士是斗法之人,有什么情况会让一个道士伤到这个地步?我拿出那张照片,递到了江一的面前,尽量平静地问道:“你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的,说不定这就是你隐瞒下来的资料,我想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会战斗成这个样子。”
江一看着我,说道:“的确,还有一些被我收起来了,因为和你师父战斗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流传出来的。”
“那是什么?”我紧盯着江一问道,尽管这样很不礼貌,可是我已经顾不得了。
“那是一种传说中的存在吧,具体是什么,你问来也没有意义。如果有一天,你也必然踏上这寻找昆仑的道路,你和你师父遇见的东西也不一定一样。”江一如此的告诉我。
是啊,是什么确实不是重点,重点只是我师父到底怎么样了!毕竟,江一对我开放资料,也不是什么都能开放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情绪,只是问道:“我师父没有事情吧?”
“我可以确定的是,你师父一行人,直到,直到他们一行人消失之前,都是安好的,当然,有一些伤势,也不太严重。”江一斟酌着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我想要问的问题,我决定在看了那些文字资料以后再说。
这样想着,我又拿起了那叠文字资料,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些文字资料,是一种类似于工作记录的资料,也可以说是日记,看语气倒是像跟着我师父的第三人写下来的,不是我师父他们。
XX年X月X日
终于到XX架的中心地带,作为一个部门的工作者,我没想到还能遇见如此多能让我惊异的事情,存在于我华夏的土地啊,我以为是已经探索清楚了的,没想到不是这样的。
XX年X月X日
我只是一个记录的跟随者,知道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最终我也会离开这行人,带着这些珍贵的记录回去的,可是我佩服他们,但我也在思考,所谓的‘昆仑’是那么重要吗?凭借这行人的本事,可以过上另外一种生活,不是去追寻某一种虚无缥缈,这一天,又是一次失望。
XX年X月X日
我没有想到,真的在这里,XX架找到了一丝线索,得以证实了某些事情,甚至还能凭借这条线索继续追寻下去,这条线索太惊人,不行,我不能记录在这里,我必须口述报告。
我一篇篇的翻着这工作记录,越翻眉头皱得越深,这条工作记录给我最大的线索就是师父曾经去到过什么地方,甚至最远的地方,已经出了华夏国的范围,可是遇见一些什么,线索是什么,根本就是全无记录。
我忍着这些问题,一直没有发问,直到我看完了最后一篇记录。
XX年X月X日
终于是到了离别的时刻吗?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想法,想追随这群神奇的人而去,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有爱人,亦有孩子,这是我在红尘中的牵挂,我怎么可以追随而去?我也承认,我是怕了,只是那一瞬间,太可怕了,我都不肯定他们还是不是活着了。姜师傅太过坚定,就这样第一个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跟随而去,我以为别人不会那么决绝,可是在姜师傅第一个跃下海中以后,他们竟然全都跟上了,是要告别了,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难过?作为一个跟随的记录者,我在思考,这件事于我华夏究竟有没有意义,人,贵在自知,贵在自知!!
很是让我心紧的一篇日记,很是凌乱的一片日记,甚至连其中的某些意思我都理解不了,就比如最后的,人,贵在自知,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了这些文字资料,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竟然不知从何问起,我甚至冷静不下来,那一句我都不肯定他们还是不是活着了,就像一道极为强烈的光,刺的我眼睛都生疼。
我不能失控,我站起来,反复的在房间里踱步,然后来开宾馆的窗帘,点上了一支烟,大口大口的吸着,当一支烟几乎是被我不间断的吸完以后,我才勉强能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情绪也能在克制的范围了。
我该相信自己的中茅之术的,每年不总是要做一次,确定师父是不是活着的吗?可惜,师父没有师祖那一身本事,可以如此神奇的与我交流,甚至传法与我。
但,我总是该相信的。
这样想着,我的情绪才又稍微好了一些,能够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了,我坐到了江一面前,没有急着开口,反倒是江一轻声的说了一句:“这样吸烟,对修者来说可不是个好习惯。”
“没办法,人总要有点爱好,也不能太过于去逼着自己怎样生活了。”我回了一句,这样扯开话题的回复一句,我发现我其实比自己想象的冷静。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在之前,我给你发过来的那张照片,就是跟随记录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是你师父他们在失踪以前,留下的最后的图像。”江一很直接,当然还是在播报新闻联播。
“我想知道,那一句不确定我师父他们是否活着是什么意思?江老大,你能不能回答我?”我看着江一,其实重点不是昆仑,也不是师父他们去了哪里,在我心底最重要,看起来也最微小的一个重点,整个事情的基础,是我无论如何,只是希望我师父还活着。
能够活着,等我去他面前,问他一句:“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就走掉。”
江一默然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说道:“负责任的说,我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是,在那个时候,在离你们师父不远的地方,就是……”
江一说到了这里,顿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也不像一直以来的他,那么沉稳,我看见杯子里的茶水有些微微的颤抖,过了许久,江一才说道:“我欣慰你的成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的追问我,而是等着。可笑的是,我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那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蓬莱。”
蓬莱!我的心中巨震,但是我的神情却没那么激动,面对江一我说道:“其实,我知道的,欲寻昆仑,先找蓬莱!原来,师父也是走上了这一条路。”
江一看着我,第一次眼神中有了一些惊异,他倒是没追问我怎么知道,只是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知道的多!是的,昆仑之路具体是怎么样的,说法有很多种,也有很多修者尝试过不同的办法,但至今为止,最为靠谱的,只有这一条,欲寻昆仑,先找蓬莱,可惜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你让我惊讶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师父已经快成功了,反而你们不确定他的生死了。”这才是我关心的重点。
第三章 师父的身影
面对我的问题,江一站了起来,也开始慢慢的踱步,仿佛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能让他平静一样,他也需要平静平静,整理整理再做回答。
我还是耐心的等待着,只是我不知道我这个耐心能够延续到几时,我只是强制性的克制着,而终于在我快点临界点的时候,江一开口了:“那一幕,我没有亲自参与,就算是回来诉说的工作人员,说的也很凌乱,估计对他们的刺激是太大了一些。我整理重要来说吧,第一,我们现有的任何设备都不能拍下蓬莱,只能人的眼睛看见,所以,你看见的最后一张照片只是茫茫大海。”
我抿了一下嘴唇,这个我是绝对能理解的,到如今,有什么先进的设备就做到人眼的程度?就连基本的像素上也差了很大的距离,而且人眼绝对不是已知生物中最发达的双眼,设备记录不到,这有什么奇怪?人眼不也不能看见鬼魂。
到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办法去猜测,无论是昆仑,还是蓬莱,对我来说,都是太高深的存在,我的揣测说不定只是可笑。
我静默不语,而江一则是继续说道:“第二,按照描述来说,蓬莱具体的应该不是一个岛吧,或者应该说它是一个漂浮物,原谅我,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因为当时……当时的情形太乱,而蓬莱自始至终都笼罩在一层迷雾里,是什么样的漂浮物,他们描述不清楚。”
我点头,表示能够接受,我静静的等待着江一继续给我答案。
“至于第三,就是问题的重点,为什么不确定你师父他们是否还活着的重点。”说话间,江一翻出了那张最后的照片,和那次的传真不一样,这张照片是一张彩色的照片,也就比传真要清晰的多,然后递到了我的面前。
因为我之前是看过这张照片的传真的,加上刚才太注重师父受伤的事情,我是没太仔细看这张照片的,我不明白江一此刻又拿出这张照片是一个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江一所指之处是一片墨蓝色的海域,一片海域原本是不太引人注目的,我刚才随意看了一眼,只是本能的觉得,这片海域应该就是到了深海什么的样子,可是江一这一指,我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也里有一小截身体,因为也是接近于墨蓝色的颜色,难怪我刚才没注意,也难怪我在传真上没看见。
“这个你认为是什么?”江一望着我问道。
这个我当然能认出来,元懿大哥的祖印中不也封印着这个存在的灵体吗?这是一节蛟的身体,不仔细看不见,可是一旦看见了,我立刻就有了答案,说道:“这是蛟吧?”
“是的,重点是这是一条要化龙的蛟,也是你师父一行人一路跟随,甚至与之战斗过好几次,在那个时候,蛟急着要上蓬莱,完成化龙的最后一步,已经懒得理会你师父他们了,而你师父他们……”江一说到这里没有说话了。
可是我已经猜测到了,按照我师父对我一脉相承的光棍性格,他应该是奋不顾身的跳进了海里,要和那只蛟一起去到蓬莱,与蛟‘共舞’在海里,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我敢说这是一点优势也没有的,我不认为我师父本事大到可以在海里斗法,那一刻,师父是彻底的‘光棍’了,然后身后也跟着一群‘光棍’吧!
虽然我尽量的想得轻松,但事实上我的心不由自主的就会自己去幻想那紧张的一幕,我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发紧,我说道:“那……那之后呢?是蛟攻击了我师父他们,然后你才说,不知道我师父是不是活着?为什么我师父只是寻蛟,还会去沙漠,去林子里,和其它的,你不方便说的东西战斗?”
我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事情是很关键的,所以我连带着这些也一起问了。
江一这一次神色难得的变了,苦笑着说道:“事实上,蛟在那两个记录者还能看见的时候,没有攻击你师父他们,只是在那一瞬间,我该怎么去说?总之,你可以想象,是风起云涌,大浪翻滚,而一直凝聚着不散的迷雾忽然扩散开来,他们所在的船太颠簸,以至于只能躲了进去,再之后,就是打雷,密集的雷电风雨,有一个记录者冒险去看了一眼,蓬莱消失了。所以,我才说不能肯定的告诉你,你师父他们是否还活着。”
我无言以对,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也是不能肯定的告诉我什么吧?除非……我再次抿了一下嘴唇,只有一个除非,那就是我自己亲自去体验一次,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竟然奇异的不算太担心,终究是成长了一些吧,因为我知道,我再也没有长辈可以依靠,我不能让自己的心乱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江一:“你还没回答我,那之前的战斗又是怎么回事儿?”
江一看着我,这一次他没有很直接的回答我,反而是问我:“你,终究也是会踏上昆仑之路的吧?”
我点头,这个不用否认什么,就算一次不成功,第二次,第三次我也会一次次的去找寻。
“简单的告诉你吧,你师父得到的线索比你更多,准备的比你更久远,上蓬莱,去昆仑,是什么人都可以的吗?就算知道昆仑之路又如何?这中间终究还是需要一些准备的。承一,这里原谅我不能太详细的告诉你什么,因为涉及到机密,我只能说,如果有一天你也要踏上昆仑之路,你最终也选择和我们合作,我会把这一切详细的告诉你。”江一沉声说道,很认真,这一次,我肯定不是新闻播报。
我知道我没有反驳的余地,去到昆仑之路,那是一条可能一去就将不复返的路,我没有师父那么潇洒,红尘俗世,我有太多的牵绊,我是不会那么快就踏上昆仑之路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事情谁又知道?或许命运不由得我选择呢?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江一却拿起了那张光碟,对我说道:“不想看看吗?”
“在宾馆,怎么看?”我闷闷的说道。
“谁说没有准备的,这次我来的时候,就叫人带上了影碟机。”说完,江一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到十分钟,果真就有人抱了一部影碟机上来,并且动作麻利的安装好了。
江一把那张光碟放入了影碟机,然后对我说道:“承一,或许这个能给你一点儿安慰吧。”
我不明白江一在说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却对我说道:“这张光碟,你可以保留,给相关的人看看吧。看完了,你再问我问题。”
我点头,因为此时影碟机已经读碟完毕,出现了画面,那是在一片深山老林中,画面肯定不像是电视那么清楚,甚至偶尔有些颤抖,可见拍摄的人并不是太专业!
想想也能理解,记录者主要是作为人带回重要的消息,又不是纪录片拍摄者,不过,这有什么好重要的,我关心的只是师父的消息。
镜头在不专业的记录着周围的一切,在这里,我敏感的注意到了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周围有噪杂的人声,说些什么因为太过嘈杂我听不清楚。
只是过了几秒以后,我清楚的听见了慧大爷的声音:“让额先去说?你这个姜老贼,你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咧?你还不如额呢,等等,凭什么你叫额先说,额就先说,你又不是额二舅,额凭啥听你的?你看额脸上写着瓷马二愣四个字?”
慧大爷,一直隐忍着,克制着眼泪的我,在此刻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此时,一个身影狼狈的出现在镜头前面,很像是被一脚踹出来,接着我看见师父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面前。
第四章 停留的时光里
师父!
镜头里的师父终于站住了身子,而整个镜头已经由捕捉风景,变为了全程的拍摄着师父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师父站直了身子,看见他怒火冲天的朝着旁边吼道:“狗日的慧觉,竟然敢踢我过来,等一下老子要和你单挑。”
那边传来慧大爷的声音:“单挑就单挑,我怕你咧?”
五年了,不管是我听到什么消息或者是看见什么照片,总不及师父整个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来得慰藉,即使我和他隔了一个电视的屏幕。
摄影机上有时间记录,我一眼就看见,那是师父离开我半年以后的时间。
我们终于再见了,很神奇的方式,空间上,他在屏幕里,我在屏幕之外。
时间上,我已经在5年多以后,他却停留在他离开的半年以后。
5年的思念累积着,我以为我再次看见他,听见他说话,我会泣不成声,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啊,师父从小告诫我的就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否则心气儿不顺,修心也会颇多阻碍,但事实上在此刻我刚才听见慧大爷说话时,还在掉落的眼泪,神奇的止住了,我的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没人理解我这种神奇的状态,只有我自己清楚,真好,还是那么熟悉的师父,那么熟悉的慧大爷,我只是沉溺在时光中,又与他们在一起了,所以我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姜师傅,在摄影呢。”我听见了记录人员的声音,但丝毫没有把我拉回现实,但在镜头中,这句善意的提醒倒是让师父神奇的,不好意思的尴尬了一下。
我看见他开始认真的打理他那一头乱发,牵整着衣服,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才对着镜头说话:“三娃儿,如果你旁边有乖姑娘的话,前面那一段你要解释一下,是慧觉那个老秃驴在破坏我的形象,晓得不?否则给老子抄《道德经》去,一万次,少一个字老子都要抽你!”
没有用官腔,是我熟悉的四川乡音,师父竟然在镜头面前说的是四川话,开口就是三娃儿,那模样仿佛我现在就在他身旁一般,我也很恍然,仿佛还是在竹林小筑,我那猥琐的师父,下棋下输了啊,又要让我帮他洗衣服啊,然后就是用这种语气‘威胁’我。
我很自然的也用四川话回答道:“我晓得啰,这儿没得乖姑娘儿,男的倒有一个,你不用担心你的形象,不就那个样子迈?我绝对不得说出你一个星期都不洗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