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于道又点了点头,马胡子笑了,枪口一抬,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唐于道的耳边飞过,将他的耳垂直接打掉。
唐于道捂着自己的耳朵倒在地上哀嚎着,刑仁举在旁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远处又跑来四匹马,头三匹马上坐着被绑的土匪老二、老三和老五,他们的嘴都被塞进了破布,来到跟前之后,被马胡子的手下一个个从马背上拽下来,然后拖到唐于道的跟前跪下。
唐于道捂着耳朵,抬眼看着自己的那三名还活着,但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兄弟。那三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脸都带着后悔,后悔来马胡子的地盘。
马胡子将枪横在马鞍之上:“到我这来觅食,可以,我说过了,没问题,但是你们得懂规矩,找到一块肉,你们得留下一半给我,我说过的吧?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他妈一个人维持着这片地方的治安,我也不容易呀,我拿你们一半不过分吧?结果呢,上次你们在这里抢了人家一个商队,把值钱的玩意儿都带走了,就给老子留了几壶酒,你们当我是什么?土地爷啊?那点酒和几块烂肉就能糊弄过去?”
唐于道还是不敢说话,捂着耳朵的指缝中不断递出血来。
“不说话?”马胡子笑了,一扬头,旁边的土匪直接朝着老二后脑开了一枪,老二直接倒地,旁边的老三和老五吓懵了,堵着破布的嘴开始发出了呜呜的哀嚎。
唐于道看着马胡子:“马爷,我们知错了,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我们马上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再回来。”
马胡子抽了下鼻子,扭头看着刑仁举:“他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在洞里边?还有,他身上为什么还带着金叶子,为啥你的兄弟和你的身上也有金叶子?哪儿来的?他给的?他又从哪儿来的?”
唐于道想了想,立即一五一十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但唯独隐瞒了卷轴和奇门的事情,也没有说刑仁举的具体身份,相反把刑仁举说成是个盗墓的,还与孙殿英挂上了关系,说刑仁举以前是孙殿英的部下。
马胡子翻身下马,来到刑仁举跟前,蹲下来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摇头:“没说完,下面还有个卷轴,是个藏宝图,挺值钱的,他唯一漏了这个。”
马胡子扭头恨着唐于道,唐于道也很吃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刑仁举要说这个。
就在此时,刑仁举又道:“马爷,我是外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多有得罪,只要您留下我这条命,我什么都给你,我也能把下面那个卷轴给你。”
马胡子问:“卷轴是什么藏宝图?指的是什么位置?也在我地盘上?”
刑仁举摇头:“在阿尔泰山。”
马胡子皱眉:“阿尔泰山?那是什么地方?”
刑仁举道:“从这里往西边走,骑马的话,如果一路顺利,大概两个月能到。”
马胡子不屑地笑了:“你干嘛不说在天上呢?要在天上多好啊,我一枪崩了你,你上天帮我找回来。”
刑仁举深吸一口气:“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马爷,我身上还有些古董玉器,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也值两个钱,也许换不了我们几个人的命……”
“等会儿!”马胡子扭头看着唐于道和剩下还活着的两个土匪,“你的意思是,你还想救那三条癞皮狗?”
刑仁举点了点头:“我能遇到他们,算是缘分,能救则救,这是我的原则。”
马胡子瘪了下嘴:“那就对不住了,你估计救不完,因为我算过了,你那点东西,加那个不知道在哪儿找的藏宝图,就能活仨人。”
马胡子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举了起来,紧接着,后方又响起枪声。
枪声过后,土匪老三直接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跪在那的唐于道和还活着的老五完全傻了,只是浑身颤抖着盯着自己跟前的地面,看着老三的鲜血逐渐蔓延到了自己的跟前。
第三章:慈悲为怀
“还剩下俩,加你一共三个。”马胡子起身来,扛着步枪俯视着趴在那的刑仁举,“你身上那些钱,加上那藏宝图,应该可以买剩下三条命,说实话,我佩服你,你和他们萍水相逢,竟然都不忘了在这个时候还救他们。”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的鞋面:“那你为什么又杀了一个?”
马胡子闭眼道:“我刚才说了,他们坏了规矩,我能让他们五个人活下来俩,已经算是很慈悲了,你问问我的那些个兄弟们,我当初要不是看着他们都和我一样,是扛过枪卖过命出身的,我第一次就把他们全埋了!”
刑仁举也闭眼:“慈悲为怀,这很好。”
马胡子道:“好了,别废话了,再废话,天都要黑了,你给我下去,把那个藏宝图取上来。”
刑仁举立即道:“我得让他们两个下去帮我,下面有机关,没有人帮我,我取不上来。”
马胡子咬牙蹲下来:“那我问你,你在这趴着,是准备下去呢,还是准备上来?我看你那模样,是准备上来吧,而且刚才那家伙还拿枪对着你,你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还救他?”
刑仁举看着马胡子:“我是上来,我上来的原因是因为,就我和他两个,完全没有办法取那份地图,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一起下去看看。”
说完,刑仁举直勾勾地看着马胡子,担心马胡子真的会跟他一起下去,人少自己还可以对付,要是人多,他们手里还有枪,那就麻烦了。
马胡子寻思了一会儿,看了看草原周围:“就你们两个下去,留一个活口在上面,如果你们拿了东西不上来,那我就杀了他!”
唐于道一听,立即道:“马爷,我去,我去,我一定把藏宝图拿给你!”
马胡子皱眉:“好,这是你说的,如果你这次还是不懂规矩,那你这个兄弟可就真的活不了啦。”
马胡子说完,慢慢后退,唐于道则抓着绳索,让刑仁举慢慢滑下去,然后再将绳子递给马胡子的手下,让他们把自己也给放下去。
在“盖谋”内的刑仁举等着唐于道下来之后,立即将藏宝图递给了他:“上去,交给那个马爷,让他放了你兄弟。”
唐于道抬眼看了看洞口,向后退了好几步,离开了洞口的范围。
洞口的马胡子,趴在那朝着下面仔细看着,但只能看到阳光透进洞穴中照亮的那一块,于是喊道:“你们别玩花样,否则我杀了他!”
说着,马胡子叫人将老五拖拽到洞口来,将脑袋按在洞口那,拿枪顶着,同时取下了他口中的破布,在其耳边低声道:“说句话让你的兄弟听听。”
老五趴在那,大声喊道:“四哥,你小心点。”
老五说完,马胡子也朝着下面喊道:“听到了吧?小心点,千万给老子当心点,别耍花招!”
地底大厅内,唐于道和刑仁举的目光同时从洞口移开,看向对方,虽然只有微弱的光线,但唐于道还是能看清楚刑仁举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刑仁举突然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不想救你的兄弟?”
唐于道咽了口唾沫,再深呼吸了几口:“刑师父,就算我们把藏宝图送上去,我们也活不了,所以,死他一个,可以救活我们两个,我知道你有办法肯定能从这里离开,就算没有,也无所谓,我就不信他们在这个季节,他们敢在草原上过夜,就算冻不死人,草原狼也会咬死他们,这个季节的草原狼是最凶狠的!”
刑仁举咧嘴笑了:“你这个计划挺好,想很久了吧?刚才你那几个兄弟被打死的时候,你就在想这个计划,对吧?”
唐于道也没否认,只是使劲点了下头,举着卷轴又道:“刑师父,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刑仁举摇头:“这样吧,你让他们把你兄弟扔进来,我们再把卷轴给他们,哪怕是死,大家死在一块儿,好吗?”
唐于道捏紧卷轴:“不行!”
刑仁举慢悠悠地问:“为什么?”
唐于道不说话,只是看着刑仁举。
“我知道了。”刑仁举摇头,“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你那位兄弟的命,你只在乎你自己还有钱,你打算的是不管怎样,先保命,再逃走,然后拿着这卷轴去卖钱,如果我告诉你,这卷轴一文不值,你会怎样?”
唐于道看着卷轴,咬牙道:“听着,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就有办法让马胡子把老五给做掉!你不是慈悲为怀吗?”
刑仁举缓慢摇头:“真没想到,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贪欲竟然能把事情做这么绝,你要知道,多少钱都买不来一条命。”
唐于道笑了:“谁说的?你刚才那些金叶子,和那些小玩意儿,不就买下来了我们俩的命吗?钱能通神,更能买命!”
刑仁举一把将唐于道抓到跟前来:“那是因为,这个马胡子是个讲信用的王八蛋,明白吗?所以,把卷轴给他,换你兄弟一条命!我带你们俩离开!”
唐于道点头,慢慢走到洞口下方,举着卷轴道:“马爷,卷轴我拿到了!”
上方的马胡子回应道:“好,你们俩带着卷轴先上来,你先站一边去,把卷轴交给他,让他先上来!”
唐于道捏紧了卷轴,咽了口唾沫,微微回头看着刑仁举,突然道:“姓马的,我干你娘,有种你杀了老五,老子不会把卷轴给你的!”
刑仁举闻言上去一把抓住唐于道,狠狠道:“你在干什么?你他妈疯了吗?”
上方的马胡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将老五拉到洞口,踩住他的脑袋,用枪顶住:“我再说一次,让他把卷轴带上来!否则你们都得死!”
刑仁举压住唐于道,朝着上面喊着:“马爷,我马上就带卷轴上来,你别杀他,千万别杀他!”
说着,刑仁举夺过卷轴,抓着绳子就往身上绑,唐于道再一次扑了上来,将刑仁举撞到一边去,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马胡子在上方,借着光线看到这一幕,急了:“你们耍什么花样?想干什么?我数十个数,要是你们再不上来,老子就真的崩了他!”
说着,马胡子朝着洞口开了一枪,子弹击中大厅地面,又在里边四下反弹着,刑仁举和唐于道立即蜷缩成一团躲避着流弹,即便这样,刑仁举的手臂还是被子弹擦过,低声哀嚎了一声。
唐于道见状立即上前抢卷轴,同时道:“马胡子,老子不会给你的!”
马胡子咬着牙,将枪顶在老五的身上,俯身将其口中破布取了出来,喊道:“十个数!一、二……”
马胡子数数的时候,刑仁举和唐于道在下面厮打着,因为刑仁举手臂受伤的关系,使不上劲来,虽说在拳脚功夫上唐于道不是他的对手,可刑仁举不想下死手,他并不想杀人……
终于,刑仁举抓到一个空当,用膝盖顶住唐于道的身体,将其胳膊拧脱臼了,这才扑过去,要在绳索上面去绑卷轴。
“别急!我马上就上来!”刑仁举嘶声喊道,此时马胡子的数已经数到了“八”。
就在刑仁举刚要绑好卷轴的时候,唐于道暴吼一声,再次冲上来,用身体将刑仁举直接撞开,捡起卷轴就躲进了黑暗之中。
刑仁举起身,在黑暗中找到唐于道,喊着:“快给我,快点给我,你兄弟会死的,他会死的,快!”
“他死!我们活!这没什么不好!他是我兄弟,是兄弟就得帮兄弟,是兄弟就得为兄弟去死!”唐于道丧心病狂地喊道,“我不会给!我绝对不会给!这是我的!我的!”
唐于道喊完的同时,上面响起了枪声,马胡子没有数最后一数,只是在第九声之后,直接扣下了扳机。
然后,上方传来马胡子的骂声,紧接着是马匹的嘶鸣声,然后就是马蹄踏着地面远去的声音。
刑仁举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如鬼魅一般的唐于道从黑暗中爬出来,举着手里的卷轴道:“我赢了,我说了,我们会活下来的,他们不敢下来,马上也要天黑了,他们也不敢在这里久呆,我知道这里,夜间有狼,很多狼,以前有一只西北军来这里,两个排的兵都被狼咬死了,他那才几个人呀,哈哈哈——”
刑仁举没说话,只是顺势倒在地上,躺在那,看着洞口,看着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这期间,除了风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这说明马胡子真的走了,也许他们明天会来,也许他们不会再来了……
又也许,就算夜间爬出了这个洞,自己也无法在天寒地冻的夜间活着走到最近的小镇。
一直靠墙坐着的唐于道也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上面道:“刑师父,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慈悲为怀,别拖我后腿啊。”
唐于道说完,咬着卷轴,踩着石桌,往上一条,抓住那活石的边缘奋力爬了上去。而刑仁举就躺在那看着,一动未动,等着唐于道快爬上去的时候,才轻声说了四个字:“慈悲为怀……”
就在唐于道脑袋刚爬出洞口,双手撑在洞口边缘的时候,一支枪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愣住了,猛地抬眼,看到的却是明明在好几个小时之前就应该被马胡子打爆了脑袋的老五。
虽然穿着两层皮袄,但依然冻得眉毛都结霜的老五,似笑非笑地看着唐于道,一字字说:“你知道马胡子为什么能在这一代混了十来年吗?因为他讲规矩,江湖规矩,别他妈以为这里是草原就远离江湖了,哪儿都是江湖,在江湖上走,不讲规矩那就是一个死。”
唐于道假笑道:“老五,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我这拿着卷轴了,我们一起去卖了,能卖不少钱,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寻宝也好呀!”
老五根本不接话茬:“马胡子走了,留下了一支枪,还有五发子弹,他说杀你够了,就看我运气了,如果我冻死了,或者下面的洞里边有其他的出入口,那就是我运气不好,他还说了,如果我弄死了你,活着把卷轴给他,他就让我入伙,或者给我钱,让我走,离开这。”
唐于道依然勉强笑着:“你给他干嘛呀?老大他们都死了,被他杀了,你看……”
唐于道话没说完,老五就扣下了扳机,子弹击穿唐于道的前额,穿过他的脑袋,直接将其后脑爆开了一个大洞。
唐于道身子一软,手一松,卷轴滚落在地面之上,而尸体则直接掉进了洞中,砸在了刑仁举的身旁。
刑仁举微微偏头,看着摔在自己身旁,瞪着双眼,偏头朝着自己的唐于道,叹气道:“慈悲为怀。”
洞口上方的老五趴在洞口,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将刑仁举已经被掏空了值钱物件的包袱扔了下去,紧接着扭头看着卷轴。
许久,老五起身,站在卷轴跟前,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老五还是一脚将卷轴踢进了洞口,朝着下面喊了句:“谢谢!”
就在老五准备走的时候,刑仁举起身说话了:“喂,你刚才用说拿这个卷轴了吗?”
老五愣了下,蹲下来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