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爷毫不在意,微笑着说:“因为我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呀。”
李老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快他换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说:“哈哈,既然断先生不方便透露,我也不勉强了。”
断爷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场谈话要结束了,他早就坐不住了。
见断爷要起身离开,李老板悠悠地说:“不知道断先生肯不肯屈尊到我的公司里工作呢?”
断爷听了,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强忍着笑意说:“帮你做事?我对我的老板可是很忠心的。”
李老板对断爷的态度有些恼怒,眼神里已经有了淡淡的杀意。他的耐心到了极限,说:“断先生,你觉得多少钱会让你的忠心动摇呢?”
断爷很认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我实在是讨厌数学,别再问我跟数字有关的问题了。”
李老板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愤怒地拍了一下面前的茶几,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马仔把断爷团团围住了。
李老板点燃了一根雪茄,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一种奇异的烟草香味。他不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商人,现在他又变成了那个无恶不作的黑道老大。
“断先生,我是很有诚意的,但是今天我出钱你帮我做事,要是明天我的仇家出钱让你除掉我,你也会照做喽?”李老板冷冷地说。
“当然了,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断爷满不在乎地说。
李老板眼神中的寒意一闪而过,轻轻地挥了挥手,手下的马仔就要一拥而上。
“等等!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下吧。别让你的手下白白送死,而且我杀人是很贵的。”断爷善意地提醒着。
李老板“哈哈”大笑,说:“我差点儿把一个重要的客人忘了。”说着拍了拍手。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推了进来,老人的目光有些呆滞,嘴角还流着口水。
断爷瞪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
“二舅!”
7
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关联的两件事。
时间退回到十年前。还是那间隐秘的公寓,那时还没有陈沉,他还在上小学,公寓的圆桌也没有那么大。灯光只照亮圆桌的中心,每个人都隐匿在光线之外的黑暗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缩在公寓的角落里,他的嘴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叫喊声,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家伙我要怎么处理,你们帮我想个办法好吗?”断爷快要哭了,他哀求着其他人。
断爷被指派去处理掉一个人。这个人挪用了慈善机构的善款,导致十几名贫困的患者没了救命钱,也就是说这个人间接地杀了十几个人。
那一天是中国农历的七月十五,鬼节。
断爷突发奇想,在玩具店里买了一个最恐怖的面具。就在那个人准备远走高飞的时候,断爷突然戴着面具出现在他的家里。本来就是做了亏心事,又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日子里,那个人理所当然地被吓疯了。
断爷犯难了,老板给所有人都立下了一个规矩,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只要诚心悔改,也应该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所以断爷应该在杀掉他之前问一问他,是不是愿意改过。不过显然他现在已经听不懂问题了。
“三哥,不如你让修罗把他吃了吧,一了百了。”断爷想起了那只叫作修罗的狗。
老三忙说:“那可不行,修罗吃了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会闹肚子的。”
在一旁打盹儿的修罗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地看了一眼断爷。断爷莫名地打了一个冷战,忙说:“好好好,不吃。”修罗这才打了一个哈欠,又睡了。“老夏,你给他算一卦,看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断爷苦苦哀求夏先生。
“这天机可不是随便能泄露的,而且他没死就一定有没死的道理。至少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夏先生像个江湖骗子一样,说得云山雾罩。
“你们太没义气了!老板,这个事情你要帮我做主啊!”断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着黑暗中的一个座位说。
一个声音从那个位置上传来:“阿断,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看这个人就由你来照顾吧。你不能杀他,你要把他当成你亲舅舅一样照顾。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断爷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了,老板。”
所有人都离开了公寓,只剩下无奈的断爷,断爷发誓以后要改掉自己乖张的性格,做一个严肃的人。
断爷扶起了那个被他吓疯了的人。那个人看到断爷的时候,马上就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喊声,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爷又把那个恐怖的面具戴在了头上。
断爷笑够了,这才带着那个人离开。他联系了一家养老院,他真的要好好照顾这个人,除了老板,没有人知道断爷的秘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活在别人的记忆里。现在断爷寄生在这个人的记忆里了。
临走时,断爷又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果然他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
断爷这才心满意足地说:“我会常来看你的,二舅!”
8
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像是被线禁锢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那都不是真正的自由。
看到二舅被人用枪指着头,断爷的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他说:“李老板,不如这样,你放了我二舅,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各走各的路。”
李老板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说:“现在才知道害怕,不觉得有点晚吗?有人跟我说过,要想杀了你,一定要先杀了你舅舅。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到你紧张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有意思。”
轮椅上的老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的目光落在了断爷的脸上,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像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断爷看着老人,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鬼脸,老人吓了一跳,他更迷惑了。过了片刻,老人把目光轻轻地移开,他终究还是没有想起断爷。
“嘭”的一声,老人的头被子弹打穿了。
“二舅!”断爷看到老人倒在了血泊里,发出了痛心的吼声。
“哼,别急,下一个就是你。”李老板一挥手,几支手枪同时指向了断爷。
断爷还在哭喊,不过渐渐地哭喊声变成了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我终于解脱了!老夏这老东西算得还真准!”笑着笑着,断爷突然不笑了,表情十分凝重,他喃喃道:“是谁出卖了我呢?”
李老板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个人被吓傻了?
“开枪!”李老板像死神一样发号施令。
几支手枪同时开火,几十颗子弹打在了断爷身上,那场面除了血腥之外,还有点儿……壮观。
被打成了“筛子”的断爷,在倒下的那一刻,用最后的意识把手指做成了手枪的样子,对李老板开了虚无的一枪,就像是小孩子做游戏一样。
陈沉被电话铃声惊醒了,看了看时间,两点。
是老板的电话,老板让他去郊区的树林里为断爷收尸。
凌晨的夜,没有月光。陈沉在树林挖出了断爷的尸体,他小心翼翼地把断爷脸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不知道为什么,陈沉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痛。断爷的尸体被子弹打烂了,没办法送到殡仪馆,送去的话殡仪馆一定会报警的。陈沉就在树林里火化了断爷的尸体,他忽然觉得应该为断爷开一个追悼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就接了,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打电话一样。陈沉说:“夏先生,断爷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我们给他开一个追悼会吧。”
“都说生死由命,可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生和死的界限早就不那么明确了。我们生死不由命,因为我们的命都在老板手里。老弟,你以后就明白了,好了,我现在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说完,夏先生就挂掉了电话。
陈沉听不懂夏先生的话,他又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边好半天才接通,里面却没人说话,只有呼呼的喘气声。
陈沉等了半天,才听到老三说:“修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乱接我的电话,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呃,喂,是陈老弟吗?”
陈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三,老三一听就火了:“靠,还来,我可不上当,老弟我劝你也别给阿断开什么追悼会,他会笑你一辈子的。”说完,老三也挂了电话。
陈沉没办法,只好把骨灰带回了断爷的家里。断爷的家还是那么整洁,他把骨灰放到卧室的床上。忽然想起来断爷好像不睡在床上,他一向都睡在衣柜里的。
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那个衣柜,他想起了上一次见到断爷从衣柜里出现的样子:断爷拿着一把玩具手枪,对着自己开了一枪,一道蓝汪汪的水柱射向了自己,自己被吓了一跳,竟然没有躲开。断爷手里居然拿着一把水枪,水里还被他掺进了颜料。看着一脸蓝汪汪的陈沉,断爷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老弟,我说过的,下一次你一定躲不过我的枪!”
想到这儿,陈沉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为什么回忆和经过的不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脸上都是蓝色的颜料。这时衣柜的门被打开了,断爷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断爷边笑边说:“老弟,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陈沉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为断爷的死而复生开心,还是为他捉弄自己而生气。
陈沉不知道,断爷之所以会死而复生,是因为从那个被断爷叫作“二舅”的人彻底忘记断爷的时候起,断爷就已经寄生在陈沉的记忆里了。
9
有些人的直觉一向都很准,比如李老板。
这一晚李老板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梦里,他梦见了年轻时亲手杀掉的那些人又来找他索命了。
李老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去浴室里洗了澡,洗完之后对着浴室的镜子挤掉了脸上的一颗粉刺。这时手机响了,李老板随手打开,是一条彩信。里面是一张搞怪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是断爷。李老板一下就火了,是谁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等他查出来的时候,就是那个人的死期。
想到断爷,李老板又皱起了眉头,那个人真是一个疯子,临死的时候还用手对着他开了一枪,哼,幼稚。
不知道为什么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李老板下意识地擦了一下,一手殷红。
通过浴室的镜子,李老板看到自己的额头上莫名地出现了一个洞,血汩汩地向外冒着。
就像有人对着他的额头开了一枪。
第3章 贪兽
我们经常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它可能是屋檐下融化的雪水,也可能是刀从身体里拔出之后,滴血的声音。每个人都有奇怪的爱好,有些人喜欢咬指甲,有些人喜欢闻汽油味……快递小哥喜欢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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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问题,谁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有一种人可以,是谁?”快递小哥漫不经心地问。刀子闪烁着寒意,指向了一个女孩。
这是一间四人合租的公寓,四个女孩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今天是周末,四个人挤在电脑前正在看最近火得不得了的一个综艺节目。不知道是谁的快递到了,没想到和包裹一起寄来的还有一个醒不了的噩梦。
女孩颤抖着,不住地摇头。
快递小哥失望地皱起眉头,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刀尖刺进女孩心脏的时候,几乎没感觉到阻力——谁说网上都是假货?
快递小哥对着已经变成了尸体的女孩咆哮着:“是快递员啊!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空气里的血腥味又重了一些。快递小哥舔了舔刀身上的血,露出了痴狂的表情。已经死掉了两个女孩,剩下的两个女孩缩在角落里。
“我再问一个问题,要是再答错的话我可又要生气了!有一种人,能找到全世界任何的地址。你猜他是谁?”快递小哥把刀子指向了其中一个女孩,脸色露出得意的表情。
“是……快递……员!”女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答。
快递小哥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兴奋地说:“答对了!”说着手里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女孩的身体里。刚刚还以为逃过一劫的女孩,很快又要变成尸体了,眼角那一滴不甘的泪水终究来不及流下来。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刚才她明明答对了我的问题,你说我为什么还要杀她?”快递小哥强忍着笑意,五官都变得狰狞了。
看着三个室友都倒在了血泊里,最后一个女孩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紧咬着嘴唇,不敢回答也不敢摇头。
快递小哥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兴奋地把刀插进了女孩的身体里,然后拔出来再插进去……血溅到了他的唇角,他贪婪地舔舐着。
他终于累了,在公寓里洗了脸,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崭新的工作服换上。他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迹,留下脚印就麻烦了,被抓到的话就不能再玩这样有趣的问答游戏了。
快递小哥拿走了四个女孩所有值钱的东西,临走时他走到其中一个女孩身边,拿起她还没有僵硬的手指在血泊里蘸了蘸,然后在快递单上按下了手印。
真是一个尽责的快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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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阳光暖洋洋的,这样的温暖总会让一些罪恶自惭形秽。
室友都去陪女朋友了,寝室里就只剩下陈沉在睡懒觉。他又梦见了自己的女神,那个艺术系的“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