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一刻潘小闲想起了自己的老爸。
其实自从潘小闲开始打工之后,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就渐渐的从潘老实身上偏移了,等到潘小闲高中毕业的暑假,他已经是事实上的担起了生活的重担,然而潘老实还是会每天坐在家门口修鞋,尽管那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潘小闲不是没劝过父亲别干了,他自己这么辛苦的打工,没日没夜的打几份工,就是希望父亲可以不用那么累,但是潘老实总是笑呵呵的答应着,但每天还是照常出摊。
这会让我觉得自己还很有用……或许,老爸也是这么想的吧……
潘小闲走出养猪场的时候心里是黯然的,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知道老爸需要的是什么。
来到最近的公车站,潘小闲坐上了去医院的公交,他迫切的想要去看看父亲母亲。
虽然他不管再忙都会保证至少一个月去探望一次父母,但今天他就是想要去陪一陪他们。
抛开一切的繁忙一切的顾虑,今天他不是华晨大学的精英,不是真爱酒吧的保安经理,不是国之重器的华夏国士,不是夜火娱乐城的幕后黑手,甚至不是身体变异的大丧尸——今天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一个儿子,他挚爱着的父亲母亲的儿子!
当潘小闲满怀着愧疚之情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听到了父亲在开怀大笑。
潘小闲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都没听到父亲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声了,自从他十四岁那年的车祸之后,老妈变成了植物人,老爸断了一条腿,家里就再也没有响起过笑声。
在他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晚上,潘老实破天荒的买了两瓶酒,在家里自己扒拉了俩菜,说是要给儿子庆祝庆祝。爷俩儿边吃边唠,一开始潘老实还是跟儿子谈笑风生的,结果喝到后来却是边哭边吐。
其实不只是潘老实,潘小闲自己每天没心没肺活的跟逗逼似的,也不过是把苦涩都藏在心里罢了。
驴儿哥天性就是如此,再说心里苦能怎样,难道每天以泪洗面妈妈就会醒过来?老爸的腿就会好?生活就会又回到过去的其乐融融?
然而今天这是……难道是老妈醒过来了?潘小闲瞬间脑袋里“嗡”的一下,巨大的喜悦让他险些眩晕过去,顾不得别人的眼光,潘小闲一下闯进去,满怀期待的向病床看去——
让他失望的是老妈一如往常的躺在病床上沉睡着,但是平时都是潘老实在给她搓手搓脚,今天却是换成了一个女孩在做。
女孩正是二八年华,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娇美无匹,一头漆黑的秀发如瀑如云的披散在肩头,衬托得她更是娇憨可爱、纯真无邪,她小脸红扑扑的坐在老妈的身旁,袖子卷到了肘上露出一双欺银赛雪的玉臂,一双宛如羊脂美玉雕成的雪白小手正在给老妈搓揉着足底。
不是宁玉碎还能是谁?
而此时潘老实正在笑呵呵的跟临床陪护的大妈说着什么,自从上次宋家来过之后那风流少妇就直接转院了,又搬来了新病人,陪护的大妈除了喜欢吹牛逼以外人挺好的。
潘小闲闯进去的时候,大妈正在眉飞色舞的跟潘老实吹呢:“哎呦喂!啧啧!你这个儿媳妇那可真是没挑!不但长得漂亮,身材也好,还这么懂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哈哈……还行,还行!”潘老实笑得有点儿得意忘形了,看着宁玉碎的目光是真心满意。
宁玉碎的小脸就更红了,但是听着心里还挺美滋滋的,给老妈按摩起来那小手就跟安了马达似的劲劲儿的。
潘小闲一闯进来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看向他,大妈以前是见过潘小闲的,还夸过这孩子懂事儿呢,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打趣道:“大胸帝,我刚才还说呢,你儿媳妇都来了,怎么儿子没来?你看看,这可不就追来了吗?”
宁玉碎看到潘小闲却是一下子就局促紧张起来,贝齿咬着樱唇,小脸儿苍白,低眉顺目的不敢去看潘小闲。
潘小闲还没有带她来过,这其实是宁玉碎自己打听了找来的。她唯恐潘小闲会生气她的自作主张,虽然在所有人眼里是潘小闲攀了高枝儿,可事实上两人之间却是宁玉碎把位置摆得更低。
“臭小子!”潘老实没有发现宁玉碎的不自然,笑呵呵的责怪着潘小闲:“交了女朋友也不说带回来给老爸老妈看看!这要不是碎碎过来探望我们,我们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潘小闲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他没有把宁玉碎的事情告诉老爸,也没有告诉宁玉碎自己父母的事情,因为他觉得他和宁玉碎之间还没有到那一步,他也不愿爱情才刚刚开始就背负太多东西。
可是他没想到宁玉碎竟然自己找过来了,而且还能很好的代替自己去给老妈尽孝。
这很出乎潘小闲的意料,毕竟宁玉碎是个千金大小姐,这从他和宁玉碎在一起之前就知道了,他都没奢望过宁玉碎为他父母做什么,可以说现在宁玉碎所做的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要知道就算是已经过门儿的媳妇,也未必比宁玉碎现在做得更好。而宁玉碎却是好像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耷拉着小脑袋闷头给老妈搓脚,看都不敢看潘小闲一眼。
虽然妈妈并没有醒过来,但是看到这样的一幕,潘小闲的心里在失望之余却又涌出温馨的暖流,难怪老爸会笑得这么舒心了。潘小闲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宁玉碎,扫了老爸的兴致?
“爸,你别冤枉我,我可是跟妈说过的。”潘小闲笑着走过去到宁玉碎身旁,伸出手在宁玉碎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找不到媳妇了!”
宁玉碎悬着的一颗心顿时就踏实了下来,她爱潘小闲已经是爱到了骨子里去,听了潘小闲的话更是心里甜得要滴出蜜来,小脑袋主动迎合着潘小闲的手心蹭了蹭,就好像是只乖巧可爱的小狗。
看到潘小闲和宁玉碎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潘老实还好,大妈却是被强塞了一把狗粮。
大妈整个人都不好了,悲催的看了一眼自己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好多年的老伴儿——别理我,我想静静!
“……这臭小子!”潘老实听了摇头苦笑,潘小闲发育晚,上初中的时候别家小孩都起码一米七几了,潘小闲却还是一米五几,潘妈妈老是担心儿子长不高娶不到媳妇,常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潘小闲把这话头又拿出来说,是对老爸老妈的安慰,毕竟作为父母来说,最牵挂的永远是自己的儿子,即便是沉睡不醒也是一样。
当然也是对他和宁玉碎关系的承诺,到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关系终于算是定了性——
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听到潘小闲这么说,潘老实心里却是踏实了。宁玉碎这个儿媳妇他很中意,就怕潘小闲和宁玉碎的关系还没定,现在好了,潘老实算是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没有人察觉到,就在潘小闲话音刚落的时候,一直沉睡不醒的潘妈妈手指微微颤动了下……
第136章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潘小闲挽着宁玉碎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走出病房的门宁玉碎就沉默了下来,等出了住院部大楼,宁玉碎停下脚步,抱住潘小闲的腰把小脑袋顶在他胸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这两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所以我就去找轮胎他们问……真的对不起,小闲你别怪我好不好……”
潘小闲静静的看着她,空洞、冷漠的红瞳就仿佛是冰封了万年的雪山,在这一刻冰雪融化。
伸出冰冷的双手,轻轻捧起了宁玉碎认罪态度很诚恳的小脸儿,潘小闲狠狠的啃了上去——
憋说话!吻我!
宁玉碎在一开始的错愕之后,便给予了热烈的回应,她一双小手紧紧的勾住了潘小闲的脖子,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融为一体。
在楼上走廊的窗前,潘老实往下俯视着这一对小儿女,脸上每一根皱纹都舒展开了。
……
第二天下午,夜火娱乐城某间豪华包厢里,酒席上摆满了美酒佳肴,然而就只有潘小闲和骆驼两个人在腐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潘小闲一脸明媚的忧桑,紧紧抓着骆驼的手臂:“老骆,有个事儿你一定得帮我!”
“包在我身上!”骆驼豪气万丈的端起了一杯白酒:“有事儿你说话,兄弟一定给你办了!”
“老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潘小闲感动得拍着骆驼的肩头:“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全在酒里了!”
“当!”骆驼跟他碰了个杯子,把满满一杯白酒给一口闷了,然后一抹嘴:“浪哥,到底什么事儿!”
“帮我追曼陀罗!”潘小闲说。
“噗——”
骆驼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使劲给潘小闲摆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咳嗽好一会儿骆驼才算是缓过气来,一脸煞白的拉着潘小闲的手臂:“浪哥别这样,你还年轻,长得又帅,还有这么大一份家业,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追我们一姐?”
潘小闲的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老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曼陀罗不漂亮吗?”
“漂亮啊!可是漂亮能当饭吃?”骆驼觉得自己有必要拉兄弟一把:“浪哥你原谅我说话就是这么直啊,一姐她虽然是漂亮得不像人,但是她是变态的你造吗?
“我们就没见过她给过哪个男人好脸色,以前有过一个丧偶了的将军死皮赖脸的追她,结果被她给扒光了衣服绑起来倒吊在军人服务社大门口,那位将军当天就调走到别的军区去了……
“那可是位将军啊我的哥!之后再也没有哪个男人敢追她,浪哥咱们哥俩儿这关系,当兄弟的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好变态!
驴儿哥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正常情况下我这时候就应该选择狗带了,可是今天我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唔,好像哪里不太对……
“兄弟,说好的包在你身上呢?说好的一定给我办了呢?”潘小闲抓紧骆驼的肩头。
“浪哥,我上有重病在床的孩子,下有嗷嗷待哺的老母,家里不能没有我……”骆驼双手抱拳含泪别过脸去:“浪哥,求放过……”
“……兄弟,真的不帮?”潘小闲放开了抓着骆驼的手,一脸淫笑的掏出了手机,捣鼓了两下,于是手机里传来了骆驼的声音:
“……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追我们一姐……她是变态的你造吗……被她给扒光了衣服绑起来倒吊在军人服务社大门口……再也没有哪个男人敢追她……当兄弟的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浪哥,你好卑鄙……”骆驼顿时面如土色,颤抖的手指指着潘小闲——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你说啥?”驴儿哥晃了晃手机:“我没听清!”
“我说……我说说到追一姐,我们只服浪哥!”骆驼果断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浪哥你尽管开口,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这气质我服!”潘小闲缓缓地用力竖起大拇指:“给我说说曼陀罗的事儿吧,我好做个参考。”
“好的浪哥!”骆驼虽然答应的爽快,但是还是很注意尺度的,于是潘小闲又知道了很多不重要信息:比如说曼陀罗今年实际上已经三十二岁了,又比如说曼陀罗净身高一米七二,还比如说曼陀罗的军衔是联邦少将,再比如说曼陀罗对兄弟们很照顾,即便是退役了的兄弟也是一样……
“你不是说她从来不给男人好脸色吗?你们这些兄弟就不说了,对退役了的兄弟也一样照顾?呵呵,我倒要听听,她是怎么照顾的!”潘小闲故意把话往这方面引,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总算是到正题了。
骆驼犹豫了下,这才神神秘秘的道:“浪哥,这事儿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再告诉别人!”
潘小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下江湖人称诚实可靠小郎君,一尘不染美少年,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快拉倒吧大胸帝,我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你的套路!骆驼悲愤的看着潘小闲的手机,那上面有他血泪的痕迹:“信!必须信!”
深吸一口气,骆驼端起一杯白酒:说之前且容我先喝一杯八二年的红星二锅头压压惊!
“……正常退役的兄弟国家都会给安排工作,其实一姐主要照顾的就是那些因伤退役的兄弟们!”骆驼说起来这个神色有些黯淡:
“浪哥你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们兵王连的看着是风光,哪怕普通士兵都是上尉军衔,放出去别的部队直接就能当连长的!可是谁又看得到,我们背后的血泪辛酸?
“没错,我们是万里挑一,我们生命等级平均都在十二级以上,我们享受着全军最高的待遇,我们甚至有资格见到将军都不敬军礼,但是我们每一次战斗都是在玩儿命啊!
“整个联邦军方,任何一支部队的伤亡率都没有我们兵王连大,每年我们兵王连因伤退役的都能达到两位数!可是浪哥你知道的,我们兵王连一共才多少人?”
说到这里骆驼已经红了眼圈,潘小闲默默地斟满一杯酒递给他。对于保家卫国的军人,潘小闲是真心敬重的,这次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办法去忽悠兄弟。
骆驼接过来一口闷了,苦笑着继续道:“兄弟们退役的时候,联邦都给一笔补偿金。这笔补偿金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足够兄弟们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了。
“可是这和钱无关,而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会觉得自己不被社会所认同,不被社会所接受,不被社会所需要!
“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他们会觉得自己被联邦遗弃了,他们会失去活着的希望!
“所以他们去找工作,他们试图融入这个社会,可浪哥或许你不知道,现在哪个企业、单位,都不愿意要残疾人,这么多的正常人劳动力都过剩,谁会给残疾人机会?
“更何况兵王连的身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兄弟们只能是以普通退役军人的身份走入社会。
“但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兄弟们,你让他们怎么办?”
潘小闲不禁心头一凛,他想到了那一脚勾起三百多斤重大肥猪的养猪大叔和能把鸟屎糊到十几米空中乌鸦嘴上的机修工大叔,这样的人虽然是残疾人,但却比正常人不知道危险多少倍!
“有一次一姐去探望一个断了条腿的兄弟,正看到那兄弟在街边摆摊卖水果,一群地痞流氓过来掀了那兄弟的摊子,当时那兄弟的手里攥紧水果刀,却是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腿里……
“虽然那件事一姐摆平了,但是一姐知道那兄弟当时是多么艰难才按捺下了心中的杀气。
“一姐不忍心看到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不忍心看兄弟们走上歧途迷失自己!
“她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给这些兄弟们找到合适的工作,让他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找人托关系批地,开养猪场建机修厂,为了顾及兄弟们的自尊心,还特地请经理人来出面去雇佣他们。
“为了这些兄弟她四处奔波,投入了许多精力财力,这些最初都是她一个人在做。
“但是被我们意外发现之后,我们两个排长也加入了进去,并带着兄弟们以拉练为名,赚外快投资进去,否则根本就支撑不起来这些场子。不过我想兄弟们不会怪我们的,因为这很可能就是在经营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