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鹏说的那道菜,我闻而未见,但也知道那是运用刀功,把一整块豆腐动刀切成菊花样的细丝,最后放进高汤中烹饪,是一道近素的汤菜。
而这道菜,对制作者刀功的考验是极致的,把一块豆腐切丝入汤造型,再到烹饪成熟,更是费时费力的很。
至于泰山苑的侯铁潼侯师傅,他的菜品则更好猜,因为他供职的泰山苑是靠做标准鲁菜宴席出名的,非常讲究标准化。
因此想要知道侯师傅制作的是什么菜品,那只要把他家的菜谱拿过来,对照着火工要求比较高的素菜拿出来观看一番,便知道这位泰山苑侯师傅在明天要做什么菜了。
说到这里,赵海鹏又非常明确的告诉我道:“泰山苑的菜谱,我刚才聚会的时候,托何芝白,徽嗣杺查找过,其中最考验火工的,无出‘糖桂花炸荷花’一种,是味淡甜香的‘火工点面菜’。”
赵海鹏说完菜名,又告诉我们,这道炸荷花是一道济南名菜,做法简单但极见火工,其实就是把荷花为外衣,内制豆沙馅过油煎炸的甜菜品。
想想也知道,荷花何其单薄呢?拿它来包裹豆沙,本身就是一项技术活,而且又把荷花放进油锅中炸,则更是难上加难。
炸的过火,那么荷花就会失味甚至烧焦,从而没了荷花特有的香气,炸的过浅,荷花内包裹的豆沙则不能液化甚至不热,从而影响口感。
这种菜,最考验的当然是火工,而侯铁潼这样的师傅,则在控火这方面无疑是大家一枚。
第六十六章 :大家手笔
说完对两家师傅的分析,赵海鹏又进一步告诉我道:“这种餐饮美食比赛,其实就和打仗是一个道理,知道对方的技术,再知道对方制作的菜品,那么对症下药,便基本能一击必杀,决胜于千里之外。”
听了赵海鹏的话,我点头恍然道:“所以……你对于这两家人的应对,就是这道看似寻常的塌锅豆腐?”
至此,赵海鹏对我揭开谜底道:“对!之所以我做塌锅豆腐,是因为他两家的菜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技术有余而味道不足。色香上他们做足了功夫,但是对于评委来说……已经是审美疲劳了。”
赵海鹏又进一步告诉我说,这两天的比赛,都是在正式饭点,而吃过的东西,却全部是甜品,汤菜一类,并不下饭,故而明天的主菜,从主观上讲,评委们定然会希望吃到一些实在的东西。
再有,菊花豆腐虽然好看,但必定是汤品,口味清淡,且与头一天的汤菜比赛相重叠,而炸荷花虽然巧妙,但用了豆沙与糖桂花,因此只能算甜品,与第二天比赛的东西相互重叠。
这样以来,虽然两道菜都能给评委以视觉的享受,可是真正吃起来,则因为审美疲劳与口味清淡而大打折扣。
因此,赵海鹏这才针对他们菜品的弱点,选择了塌锅豆腐来进行应对。
塌锅豆腐这道菜,最重要的特点便是咸香,而且因为蛋清和油炸的原因,体积大,分量够,层次分明,很能给人以感官上的满足感。
最重要的是,如无意外,这道菜应该是本次展交赛前三日比赛中唯一的正餐正菜,吃起来有果腹的作用。
而且,色泽金黄的塌锅豆腐本身的卖相也不错,虽然没有菊花豆腐那么繁复,更没有炸荷花那样的意境,可十六块“双豆腐片”还是非常考验火者的刀工的,行家人一眼便能从中看出这运刀厨子的本事来。
如此一来,经过赵海鹏的综合分析,这道简单的塌锅菜,虽然不够惊艳,但绝对足够出奇,最重要的是,它能够戳在另外两位厨师的痛点和短板上,让他们过分强调的长处,变成致命的短面。
说完这些,赵海鹏最后冲我总结道:“用部队的话来说,我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过最终的意见,我感觉还是你这个老板定夺吧。”
随着老赵的总结,所有伙计的目光再次聚焦上我,等待着我最后的决定。
沉默了间隙后,我盯着那塌锅豆腐的空盘子,彼时抬头,冲老赵严肃道:“赵哥,作为咱鲁味居的老板,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
赵海鹏正色,冲我点头道:“你说,我听着。”
我非常认真的告诉赵海鹏说:“如果你决定用这菜参加明天的比试的话,可不可以……别再让第一名了呀!明天那奖品可是价值七十三万的成化斗菜熏香炉,咱能不能自私一回,把这宝贝留下来呢?!”
我十二分诚恳的话,老赵听了一个大睁眼,随后他笑着冲我歉意道:“一定,一定,这次霍老板放心,要是得了第一,我一定给双手捧回来,不让大家失望。”
得到赵海鹏不靠谱的承诺,我心里还有点不放心,因此急忙转身,冲身后的赵水荷和阿四道:“大家都听见了哈!都做个证人,别再让到手的钱财跑路了。”
听了我的话,所有人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应承了我的意思。
有了这压根不靠谱的双保险,我心里多少自我安慰了一下,随后大家不再等着,立刻开动筷子,大快朵颐之后,我又不忘记给了我的刀灵竹诗供养了一些残羹。
再之后,大家收拾了盘子碗筷,尽早回去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做准备了,而我则单独留下了我弟弟张阿四,进行一番“批评教育”!
说实话,对于阿四和所谓泡脚屋石榴妹子的那些烂事,老子其实并不想管,但阿四是我的傻弟弟,我不能看着他找一个完全不靠谱的女人来过下半辈子,而且这个女人还明显有通过我弟弟,圈钱骗情的趋势。
通过这几回我弟弟的描述,我感觉阿四这小子在这件事情上陷的挺深,而且已经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决问题的了,故而我决定……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见到阿四,我上来便摆了摆手,随后告诉他道:“老四,你什么都别说了,喜欢石榴妹对么?”
张阿四见我问,无奈的点了点头。
随后我告诉他道:“那等这次展交赛完了,你把她叫过来呗,让我见识见识,如果合适的话,我会在婶子面前替你撮合的。”
“真的!”阿四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对此,我非常含蓄的回答他道:“我就是骗你你有折么?再说了,你能永远把那女人藏着不让我们看?”
听完我的话,张阿四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让虫蛀了的弟弟千恩万谢着离开了我的店面,说是要告诉石榴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看着阿四那骚的背影,老子嘴角冷冷的笑着,然后很认真的决定,等忙完眼前的赛事,我要好好亲自收拾收拾那女人,保证让她原形毕露!
在之后的时间,我的耳朵空前清净,抽空刮个胡子洗了个澡,便早早的睡下了。因为怕耽误正经比赛的赛程,我把手机闹钟的时间定在明天早晨七点半,只要闹钟一响,我就能从容不迫的坐起身子,和赵海鹏一道准备原料,开始比赛。
但我没曾想的是,早晨刚刚七点的时候,我的手机便吵吵闹闹的把我叫醒了,让我少了半个钟头的宝贵睡眠。
人这东西,多少都有点起床气,故而被提前的铃声无故吵醒后,我很火,刚想拿起来骂一骂我这不靠谱的手机,却现那手机里并不是闹铃,而是一个电话。
尤为令我诧异的是,这个打电话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那位无端被人“拉郎配”的“未婚妻”,陈八妙小姐。
第六十七章 :诡来电
假瑞木钧陈八妙早晨七点钟给我打来电话,挺让我诧异的,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她给我电话的理由。
不过按照常识,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给别人电话,一定有什么紧迫的事情……吧?
带着浓浓的未知,我立刻接起电话,张口便问道:“妙儿?有事么?”
电话那边,陈八妙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就在这段时间中,我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阵断续而撕裂的哭喊声响,那是有人在嚎啕大哭。
听着突然出现的哭声,我心里不由得一紧,然后赶紧问电话那边道:“妙儿?怎么了?谁在哭?”
听见我问,电话那边的陈八妙终于急切而忐忑的回答我道:“霍老板,您能不能不参加今天的比赛了,来一趟镇江斋。”
镇江斋?那不是昨天赢得荣誉纪念奖的钱伯的饭店么?
鉴于听筒里的哭声和陈八妙提到的地点,我一联想,又立刻问道:“妙儿,是钱伯出了什么事情?”
“嗯!”陈八妙声音凝重的冲我肯定道:“钱伯今天早晨……失踪了。”
“失踪?”我重复,随后又问道:“那为什么不报警?”
“这个……”陈八妙踌躇着,显得很不好回答我的问题。
片刻后,她又只是冲我含糊道:“霍老板,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请来一趟,因为……我感觉只有你知道钱伯去了什么地方,具体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明白,所以……还是你来了咱们面谈吧?我和镇江斋的老板等您。”
只有……我知道?!
这陈八妙的话说的怪异,又莫名两可,但在略微沉默思索过后,我感觉还是去一趟的合适。
因为从八妙儿的口气来说,她现在遇见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紧急的,而且人家明里暗中都帮我那么多回了,故此我如果能伸手,也的确应该帮助他们一把。
思定后,我对着电话,回了一声“好”,又详细问明那个镇江斋的详细地址,便决定起身前往。
放下电话,我把尚在睡梦中的阿四叫醒,先和他大概说明了陈八妙那里遇见的情况,随后又吩咐他辛苦一点,多帮赵海鹏处理参赛的事宜。
最重要的是,我特别嘱咐阿四,不要因为我的外出而打扰赵海鹏的休息,顺便帮我和蔡记者请假,不要因为我的缺席而耽误了人家的采访。
吩咐完这些,我把我汽车的钥匙留给了阿四,自己则跑到街上,打了个车,直奔着钱伯镇江斋的店面飞驰而去。
在刚才的电话中,陈八妙告诉我,那个镇江斋的店面不大,位置在我们市区运河东路的位置。
如我记得没错,那个运河路是沿着京杭大运河修通的一条主路,我没怎么经过过,但有个大概映像。
在那里,道路临河的一面是一排垂柳,另一侧则是鳞次栉比的古玩店铺,小炒私房菜馆和电影院,全部为江南水乡,粉墙黛瓦的柔美风格,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文化街”。
而在那些统一风格下,钱伯所供职的镇江斋,则显得非常不起眼。
也因为它的不起眼,我跟随着出租车师傅,在运河东街走马灯一般的牌匾间,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了镇江斋那二层小楼的勾栏建筑和黑色牌匾,以及那建筑和牌匾下,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
刚一下了出租车,站立在镇江斋外的男人立刻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在我诧异的眼神中,那男人自报家门道:“霍先生是么?我是镇江斋的老板许三少,您可来了,这钱伯的事情……您赶紧进去看看吧?”
镇江斋的老板叫许三少,这听上去可真是个十分怪异的名字,借着为啥握手,我看出他的表情凝重不安,显然也在为钱伯的失踪而担忧着。
因此,我自然也无暇多琢磨这个人颇可玩味的名字,径直跟着他到了镇江斋的内部。
镇江斋是淮阳两祖殿所开创的餐厅,因此他们的装修风格和整个“淮扬帮”的传统一致,都很偏传统。就连上楼的楼梯也是木质的。
我跟着许三少许老板,一路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来到镇江斋的二楼。
而在镇江斋二楼的楼梯口,我终于见到了一脸凝重的陈八妙与她的姐姐,那个有白化病倾向的“瑞木钧”,陈七巧女士。
此时的陈家姐妹,都是一脸的凝重,显然生了什么大事。
相互寒暄过后,我直奔主题,先问陈七巧道:“钱伯失踪,大姐却把我找来,怎么个意思呢?”
见我直问,陈八妙代陈七巧焦急的开口道:“今天早晨,陈伯突然失踪了,但失踪之前,没人看见他走出过卧室。”
说话间,陈八妙指了指二楼的一扇木门,而在那木门里,此刻正传出我先前在电话中听到的哭泣声。
顺着那声音,我走了进去,然后来到了一间简易的卧室,那卧室里比较干净,但床上有一些凌乱的衣服,床边还有一个厕所间,从我的位置看不见里边的情况。
除此之外,那床榻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子,孩子在哭,她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在不断用淮扬方言安慰着什么。
看着那哭泣的女人,陈八妙微微叹息道:“钱伯的女儿,今天本来要接他回镇江享福的,可……”
陈八妙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闭住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看着那哭泣的女人,凌乱的床铺和病西施一样的陈八妙,我却越糊涂了。
虽然钱伯的失踪令人惋惜,她女儿的悲痛也令人同情,可是这跟我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吧?这大早晨七点,把我找过来是怎么个意思呢?
我不解,自然要问,因而我开口道:“但……这依旧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您和七姐把我找来……我能帮什么忙呢?”
见我又问,先前一直没开口的瑞木钧陈七巧终于对我言道:“霍老板,之所以找您来调查钱伯失踪的事情,是因为我们怀疑钱伯不是失踪了,是状阴邪,遭遇了阴灾。”
说话间,陈七巧又伸出她那白的渗人的手臂,指着我道:“而您,是我们已知的,唯一在躲阴灾,能躲阴灾的人,所以……只能请您出马了。”
第六十八章 :裸
阴灾,是不是火工语其实我并不特别清楚,不过自从遇见猫妖索命的事情以来,赵海鹏总把神鬼中邪之事代指为“阴灾”,把因食得咒之怨称之为“鬼病”。天籁小说
先前在笑渔舸上,因为难以启齿的龌蹉原因,我把我中阴灾和躲阴灾的事情和瑞木钧说了,故而他认为我有解决这种“非常规”问题的能力也不足为奇。
但她说这钱伯的失踪,是因为撞邪……这可就让我不太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