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荷这小妮子的话,听的我是将信将疑,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在明面上怀疑什么,因此虽然对赵水荣这个人的能力深表疑问,但咱还是感谢了她的一番安排。
在怎么说,我得到赵水荷的分析和保证之后,心中的部分疑问和担忧总归是消失全无了,因此在身形放松之余,我又想起了明天的比赛。
而一想到比赛的事情,我便不得不跑到地下的厨房里去,想看看赵海鹏的备料情况,顺便……我也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个赵水荣,此人又靠谱不靠谱。
一打开地下室的门,我便看见赵海鹏正在整理收拾着手头的食料,他一如既往的认真对待,纵然我走进来,人家也丝毫没有抬头看我。
老赵这个人,天生就是个当大厨的料,而且他作为夫子殿的大方丈,更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独特风骨。
想想也知道,这次展交赛上,连死带伤七八位了,真可以说是谁得第一谁死,谁拿奖品谁亡,风险之大,简直堪比不拴绳索玩蹦极。
可是面对着如此严肃的挑战,我们的赵海鹏同志却异常镇静,我看见他时,他却一如既往地在用心打理着菜品,精致认真如一台机器。
眼瞅着赵海鹏无比细致的工作手段,我敬佩之余,也不免的小声问赵海鹏道:“赵哥,明天你打算拿什么菜品参赛呢?”
听见我的话,赵海鹏头也不回,一面继续手头的备料工作,一边开口回答我道:“你不在的时候,组委会通知说,明天便是决赛日,所以我决定做压轴的大件菜,孔府的神仙鸭。”
说着话,赵海鹏指了指他案板上的一堆肉料和酱油葱米等配料道:“把这些佐料按比例和整鸭腌制好,再把白果、大枣、莲肉等物件赛进鸭腔子里醒着备用,如此一来,咱们明天比赛的时候,直接开火把鸭子煨制两个点儿就成了,省不少事!”
“哦!”我点了点头,又转口问老赵道:“赵哥,和你打听个事儿,赵水荷他哥赵水荣你知道么?水荷说这人有能力整胡老二,靠谱不?”
听见我问起赵水荣,老赵不由的放下了手头的调料。
“赵水荣……”老赵凝眉重复着这个人的名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须臾之后,我这位大方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冲我开口道:“如果赵水荣认真对付胡老二,那么他必死无疑!”
听了老赵的话,我释然了。
因为这人和人说话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一句话,如果从水荷那丫头嘴里说出来,我多半会以为那是吹牛皮的大话。
可同样的话,从赵海鹏嘴里说出来,这可信度就很高了,特别是当老赵也肯定某一个人的能力时。
听见赵海鹏知道这个赵水荣男人,我就又迫不及待的问他和这个赵水荣熟悉不熟悉,丫又有怎么样的神通,能不能多透漏一些。
面对我的疑问,赵海鹏非常认真的告诉我道:“这个赵水荣人称‘水爷’,是扬州地面上,制作面点的第一人,他经营的‘苏子作’点心,连人大会堂都用,此人善于推陈出新,他的点心有许多特供品种,是在特定节日赠送给外国大使和皇室成员的稀罕货。”
听完赵海鹏对这个赵水荣的简介,我有点吃惊的瞪着赵海鹏,同时心里嘀咕……
如果赵水荣这个人果真如老赵说的这般牛逼,那么他就等于是现代版的“宫廷御厨”呀!
想一个在启明湖上开渔舸的陈八妙都能在一个电话间废掉城管队长,那么这位能打入领导和国家上层的赵水荣有什么样的能量与人脉……真就无法想象了。
对此,我还由衷的冲老赵感叹道:“这淮扬菜系的人还真是厉害,前有瑞木钧,后有赵水荣,都是官脉亨通的人才,他们不去出仕做官,真是屈才哈。”
听见我的感慨,赵海鹏又点头开口道:“自明清开始,淮扬菜便独为上层阶级所青睐,因此在宫廷宴席中,淮扬菜是一家独大的,就连当年乾隆的满汉全席,以及我国开国时的国宴宴饮,也都是以淮扬菜为基础,兼容并蓄而来。”
说到这里,老赵又特别强调道:“……也因此,这个两祖殿的厨子,特别会走上层和高端路线,他们几百年来积攒的人脉和处世之道,别家的门殿比不了!”
听完赵海鹏细致的分析,我对赵水荣和两祖殿,突然有了巨大的信心。
我由衷相信,正所谓“虎跃龙行,蛇鼠一窝。”纵然他胡老二在猖狂,那也是野路子,真要是走官面,把他那些劣迹一查,估计判他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而这些或许……也仅仅是赵水荣一个电话的事情。
再次对赵水荣的能力确认过后,我浑身顿感彻底轻松,而与此同时,我也感觉自己只要糊弄完眼前的比赛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糊弄’比赛的关键,我感觉就是让赵海鹏把菜做的难吃一点儿,咱尽量不得第一名就成。
第九十七章 :输的艺术
有了赵水荷哥哥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援,让我顿时感觉自己腰杆子硬了不少。
毕竟,赵水荣或许可以对我见死不救,但是他妹妹不可能不管吧?再不待见这赵丫头,我想赵水荣也不可能坐看赵水荷被外人弄死。
要不然……的多丢他们淮南赵家的脸面呢?
所以我感觉,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只剩下糊弄明天的比赛了。
其实展交赛进行到这个地步,想想也真是悲哀,前几天的比赛,我们都是想破了脑袋要得第一的,因为一个第一则意味着我们会获得价值几十万的古董瓷器,而古董,则可以变现。
可不曾想,河东河西之间,事情转化的居然如此之快。先前所有人求之不得的第一,现在竟然成了我心中避之不及的祸事,而过去我处心积虑想赢回来一尊的古董瓷器,也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鬼瓷”。
而这鬼瓷害命的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杜撰,巧合还是处心积虑,我都不能让我的伙计们冒这个风险。
所以我的输,想尽一切办法的输……虽然这种想法回头看来……真的很讽刺。
如此这般以来,随着目标的变化,导致我行动的方向也变了,过去是想着怎么把菜做好,让赵海鹏赢,现在自然是想着怎么把菜做坏,让大家输。
有了这个指导思想,我便和赵海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和详细的原委。
最后,我告诉海鹏道:“我说赵哥,您别做神仙鸭了,随便做点什么烂菜糊弄糊弄得了呗?”
听了我的话,老赵再次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他沉吟片刻然后弃掉刀锋。
霎时间,赵海鹏神色变的严肃,他再三思索后,才冲我说道:“老三,你是老板,按理说这饭店里的经营运作我都应该听你的,不过让我做烂菜这件事……我想我做不到。”
赵海鹏的严肃和否定,突然弄了我一个大睁眼。
诧异中,我接连质问道:“为什么啊,我的哥?!咱随便多加点咸盐就能把这菜给做烂了吧?有什么难的?再怎么说也比被胡老二害死强吧?”
见问,赵海鹏又坚决的摇了摇手道:“不是难不难,而是不能够!你想没想过,我做了烂菜,会产生什么后果?”
“后果?”我挠头答道:“不就是得不了第一么?……哎呦!赵哥,现在那瓷器避还避不及呢!咱们就别往回弄了!先前我说的话全部收回,您别再当真了。”
看着我求告的样子,赵海鹏摇了摇手道:“我不是计较奖品,只是你想过没有,咱们拿菜品胡乱糊弄,损失最大的是鲁味居的整体,是我们的招牌。”
赵海鹏说完话,我哑口无言了。
也多亏了老赵的提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肤浅,更认识到如果再这次展交赛的决赛上胡闹,是多么严重的策略失误。
试想,我们一旦因为策略失误,而做出了一堆烂泥给评委,便难免不会被我们的敌人借题挥,到时候他们在找几个记者那么一炒作,扣我们鲁味居几顶“消极怠工”“糊弄评委”的帽子,在让媒体记者胡乱宣传报道那么一下,我们可受不起。
而最重要的是,因为口碑营销的失误,我已经毁掉过一块自己曾经苦心经营的,霍记煮鱼的招牌。
前车之鉴,不可谓不痛呀!
总之,我突然明白,要输很容易,但输的体面,输了之后还不丢面子荣誉……那可就很难了。
想着这些,我拧眉沉思着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荒诞事情。
在明天展交赛的决赛上,我一定要输,但是输得输的漂亮,输得输的艺术,最好……还能输出口碑来才成。
这个任务……远比赢难多了。
如此有高难度的问题,自然不好解决,毫不夸张的说,老子和赵海鹏对着脸互相瞅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输比赛的办法来,直到下午快到吃饭的点儿,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我们也丝毫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不过就在我与赵海鹏都有些气馁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却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提点。
就在我黔驴技穷之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了一条门缝。
随后我弟弟张阿四从门缝里向内张望着,开口问我道:“三哥,咱今天还开火做饭么?不开火,我就出去买点吃呗!”
看着在门缝间探头探脑的老四,我原本闭塞的头脑被猛的一下撞开了来!同时,我有了一个大概的,输掉比赛的计划!
我想,这赵海鹏或许不能把菜做坏,但我弟弟阿四可以呀!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香头都没插过的厨子把菜做坏了,谁会说些什么呢!
兴奋中,我如看救命稻草一般上下打量着老四,一把把他从外边带抓进来之余,头脑里也有了一连串的盘算!
须臾后,老子彻底知道该怎么输了!
看着眼神忐忑的张阿四,我一边拍打他的头一边开口道:“老四!明天你当主厨参赛,让赵大方丈和水荷给你打下手!至于菜……你就做醋熘白菜!多放辣椒多放醋,做的香喷喷的!”
我突然的“命令”让阿四惊了一个措手不及,因而他张大了口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须臾后,他才冲我吐出一句道:“我?!明天决赛当主厨?做砸了怎么办!”
一听阿四的惊诧,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阿四!你可是真聪明呀!我就是成心让你往砸了做的!你做的越砸!咱们越好!等你彻底输了决赛,我给你奖金!”
我的话,听的阿四连连瞪眼,到了最后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仿佛一切都如云中雾里。
而我对阿四吩咐完后,又扭身,冲赵海鹏道:“赵哥,明天你把自己的中指用纱布包裹起来装有伤,别人问,你就说昨天见义勇为,在运河边救徽嗣杺的时候把中指弄伤了,不能继续拿刀掌勺。”
我说完这些吩咐,赵海鹏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第九十八章 :笑开怀
让张阿四代替老赵做菜,进而应付决赛,可能是目前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如此一来,老赵可以以手指受伤为由,拒不出山,那么我们参赛队做的菜再不好吃,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者,我感觉这阿四制作的菜品味道也不错呀,正是我急需的高不成低不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绝佳水平,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那种。
最最重要的是,用阿四做菜不会坏了我饭店的名声,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打杂,我报名的时候,给他安的名号就是水台工。
如此一来,想我主厨受伤,我们都坚持参赛,我一个刚刚“实习”的水台都能做醋熘白菜,做的还半好不坏,那么我们的名声不就不会受损,甚至还有可能大大提高!
这样的计划真可谓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因为它锻炼了新人,保护了名声,照顾了方丈,当然……又输的体面。可以说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而等展交赛结束之后,我相信依照赵水荷哥哥的铁杆关系,我们退一步自保,也应该不是问题。
思前想定,我感觉这是万无一失的,而赵海鹏则只在我说出计划后提出了一个疑问。
他告诉我说:“……这明天的决赛,是要上头菜,讲菜名的。想来泰山苑的菜品绝不会差,最次也是糖醋鲤鱼,烤大虾,火爆双脆这样有名头来历的荤菜宴席,咱们只有一道寡妇菜,这头宴的名称……”
“怕啥!”我大大咧咧,好无所谓道:“醋溜白菜是鲁菜系里用来考试的标菜,谁也不敢说这东西不上档次,要不然就会被贴上没文化不懂规矩的标签,妥妥会被行里人骂死。到时候我责成水荷,谁敢非议,就给我往死里骂!”
我的一番慷慨激昂,让赵海鹏心中最后的一丝疑问也消失全无了,老赵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最终算是同意了我的安排。
就这样,大家团结一心,众志成城,都感觉在明天的比赛上,一定必输无疑,更要让组委会的那帮烂人看见不一样的烟火。
讨论完这些事情之后,我心里最后的疙瘩基本上也都解开了,心情大好之下,我便决定今天不开火了,先让阿四出门右拐买了一只扒鸡,又亲自跑到对面的小市里弄了点山(和谐)东黄,花生米和黄山包子。
吃喝之间,我们尽量保持着开怀的心情,阿四那个家伙更是持娇而宠,居然不要脸的问我能不能再比赛完了之后,看在他有“突出”贡献的份子上,免了他欠我的部分“债务”,最起码……别再收利息了。
我看着张阿四那诚恳的眼睛,很慎重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
他现在和那个石榴妹厮混不清,还骗我的钱接济人家,这样恶略的行迹,我不好好惩罚一下是因为我最近手头太忙,怎么可能还给他开闸放水呢?!
让我给他网开一面,减点利钱,除非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否则绝没有可能!
见我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这个弟弟张阿四受到的打击也就可想而知了,可就在他一脸盘算,傻不拉几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们饭店窗户处一阵急促的敲打声迅疾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听着那一阵急过一阵的响动,我和大家同时回头过去看着。
然后,我现那是一位我非常熟悉的老哥们在敲打窗户,它不是别人,却正是葛令瑶的“爹”,那只红嘴乌鸦,葛富贵。
此刻的葛富贵,就像电动机一般以飞快的频率在我的窗台上蹦跳着,它拍打着油亮的翅膀,每跳一下,便带动着艳红的鸟喙凿击我的玻璃一下,惊恐和焦急表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