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头,指着窗外街道上的一个人道:“你看!他来了!”
赵一脸严肃的望着窗外!
谁呢?我踮脚望去。
居然……还是那个乞丐?
此时此刻,在七点的晨雾下,满街萧条,除去早起的早点摊外,没几个店铺开门,那些旅游的观光客与大巴,更是没有过来的迹象。
也因此,那位喜欢拿着抹布,挨个饭店乞讨要饭的老乞丐,也就变得异常显眼。
看着那跌跌撞撞,往我们这里走的乞丐,我同赵海鹏一样立刻紧张了起来,表情凝肃,仿佛,是在接受首长的“寻阅”。
赵曾经说过,像那样乞讨多年的“真乞”,是外八行的人,有“阴眼”的。
他们外八行吃“死人饭”“争阴钱”的人,能通过那种叫阴眼的直觉看出一个地方对他们是否有潜在的“威胁”,也通过他的反应,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出自己饭店是后天集尸地的真相。
所以,我明白赵海鹏格外关注这个乞子的原因了。
如果我的饭店里,那一股子因为集尸而产生的怨气已经被刀灵压制了下去,那么乞丐就会进来乞讨,而不会像上次一样,完全无视而过。
这,可是检验我鲁味居是否恢复正常,刀灵是否为我所用的一个最重要标志!
明了了这些,在我们眼里,那哪里还是一个乞丐呀,他分明是能让我们转运的“过路财神”。
况且,刀灵到底有没有效果,我心中还是非常打鼓的,而且昨晚经历的一切又太像是梦,让人在虚晃现实之间,傻傻分不清楚。
我,需要这样一个检验。
“财神”乞丐迟快之间,又一次走过了隔壁大叔的古董铺子,随后他于我们灼热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近我们鲁味居的店门,在门口停下,伸出手,打了几个哈气,然后……又无视而走了。
还是……不进来?!
看着乞丐无视而过的这一幕,我心中满满的期待顿时落空,自然惆怅至极。
颓丧中,我更是情不自禁的去想,难道说那些墙壁中死人的怨气竟连刀灵都压制不住么?还是说昨天真的只是一场梦,并没有什么刀灵曾经出现过。
我们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么?
不甘心,深深的不甘心。
第十二章 :老邻居
乞丐没有进店门,让赵海鹏也有些失落,不过晓是如此,他还是回过头来,冲我安慰道:“这个……没关系,我在找找原因,看是不是吴……”
就在赵海鹏想说些安慰话时,我突然看见玻璃窗外的那个乞丐竟去而复返,他透过窗户看了看我的店里,最后与我对了一个眼色。
看着我在,那乞丐仿佛看见了什么亲人一般,冲我一笑,紧接着伸出手,用脏兮兮的抹布在我的店门上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还大声冲我们喊道:“新店开张!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呀!”
乞丐破锣嗓子般的恭贺是我这几天以来,听过的,最为曼妙的声音。
刀灵……压制住了那些死人产生的怨气!
极度兴奋之下,我和赵海鹏高兴的手舞足蹈,在乞丐诧异的目光中,我们俩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拉住那乞丐的肩膀,生拖硬拽给弄进了饭店。
我高兴,冲乞丐大笑道:“哎呀!就盼着您来了,快坐,想要钱是吗?要多少,说,我给包红包!”
那乞丐被我搞得有点毛,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说话道:“不是……大哥呀!俺不讹你,俺就是饿了,想要点钱,买煎饼吃,把你门店搞脏了,你……你可别打俺呀!”
听着乞丐的话,赵海鹏立刻点头道:“有有有有!咱这里东山的泰安煎饼,东北的大酱煎饼,淮扬糯米煎饼,要啥有啥,我和厨娘挨个给您做一套,你要是感觉吃着干,我在给你做一盅乌鱼蛋海参干贝三鲜汤,保证你喝的舒坦!”
说着话,赵海鹏赶紧往地下室的厨房跑,我则不惜一切把想逃跑开溜的乞丐按在凳子里,同时冲睡眼朦胧的赵水荷,张阿四吩咐道:“都起来!贵客上门你们还不赶紧马骝伺候着!开张大吉了!”
……
就这样,我的第二家门店,鲁味居,以一种异常艰难的方式开门营业了,于是在营业的第一天,我的顾客也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一个乞丐,就着一大碗乌鱼蛋海参三鲜汤,在吃六套各色煎饼,饭店老板和伙计非但不恼,却还在陪着笑脸,唯恐他跑掉……
那一天,我的营业下来,赚了八百块钱的毛利润。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赚到真正意义上的钱,虽然少,但却足够让我们所有人,乐呵的和花一样。
毕竟,这是转运的开始,从此,我们才真正稳定了下来,开始和吴妖老,长达三年的拉锯之战!
以后的日子里,刀灵压制住我的店面,让这个埋藏着六位冤死鬼的黑虎街铺子重获生机。
况且,我们的班底非常“牛”,既有赵海鹏这样的鲁菜大方丈压阵,又有赵水荷这样的淮扬小厨娘登场,所以我对以后的经营还有信心,对自己的命还有信心。
有了好厨子,在加上以诚待人,自然会有更好的客源的。
至于我“收服”的那位刀灵,她到底带给了我什么实际的好处,也不怕各位笑话,这个叫竹诗的小妖精除了帮我镇住怨气之外,实在没啥实际的好处。
除了......一点!
自从供奉上竹诗后,我脑子里偶尔会听见一种类似收音机调频般“沙沙”的杂音,起初我不明白,但赵后来告诉我,那估计是她在厨房看见什么好吃的了,想让我孝敬孝敬。
除此之外,似乎刀灵竹诗和鸡爷成了不错的朋友,因为我总看见鸡爷出来溜达的时候,爱去地下室对着供奉菜刀的神龛“咕咕”,初一十五晚上有时候睡觉,我偶尔还会梦见竹诗那个小鬼头抱着鸡爷,看圆月亮唱歌。
当然,她唱的都是一些姑苏软语的情话歌子,估计是活着时在青楼学的,我又在梦里,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想通过那些缠绵而略带悲伤的声调表达些什么。
招了这刀灵做“小弟”,虽然有这些麻烦,但人家帮我压制住怨气,便是足够大的功劳了,要不是她在,我不可能平平安安,度过那一天天忙碌而平静的时光。
半个多月下来,我们店做的菜品因地道量足,虽然还是走比较低端的路线,可也渐渐有了些口碑,最重要的是,我又有了常客,有了老主顾的照应。
而在这些常客中,我最为熟悉的,也最经常来的,就是我饭店隔壁,那古董铺子的老板。
几次接触之后,我知道了那位在饭店开业首日,给我送花篮的老板姓佟,祖籍东北,黑虎街的朋友都尊称其为佟掌柜。
佟掌柜为人五十岁左右,满脸的白色络腮胡子和短发,大老远一看,像头上顶着一个白毛刺猬,他很热情,看不出古董商应该有的那股子市井劲儿。
佟掌柜和善,豪爽,又架不住我隔三岔五送些赵水荷做的千层油糕给他吃,三下五除二之后,他便成了我饭店里的常客之一,每天中午饭肯定来我这儿吃,偶尔还会带生意上的朋友过来请客洽谈。
后来,随着接触的逐渐深入,佟掌柜渐渐告诉了我一些,我们这间饭店地下,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往事”。
而且让我意外的是,他的身世和我这饭店的小洋楼,还是很有渊源的。
据佟掌柜讲,他家以前是东北的,祖上还干过土匪,后来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他爷爷就将家人送出东北,孤自加入了抗联,血染疆场,佟掌柜他爹则辗转流离,逃难到鲁北地界扎下了根,几十年下来,渐渐干起了古董店的营生。
现在,佟掌柜接承了父辈的买卖,在黑虎街继续经营他的祖产,据他说我们这间门面以前都是他家的,但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在加上十年浩劫时的种种冲击,才卖出了三分之一,把主体部分卖到了我房东高太太的名下。
在饭桌上讲完这些之后,佟掌柜突然压低了声音。
他看了看四周的食客,冲我低沉道:“我说霍贤弟,我吃了水荷妹子那么长时间的千层糕,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有些事,我感觉还是告诉你的好,如果哥哥有说话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看佟掌柜神经兮兮,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猜不出他想说啥,不过想来以佟掌柜的阅历,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耸人听闻的。
于是,我赶紧给人家续上一杯酒,问掌柜道:“有话您说,咱们邻里邻外,又是老主顾,但说无妨。”
佟掌柜得了我这句话,这才放心的告诉我道:“霍老弟,你自从搬进这黑虎街的门店以后,这店面里……没遇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不干净的东西?我闻言心中愕然,想当然的以为,他说的是我地下室里那六个“常客”。
第十三章 :洋楼往事
中午吃饭间,隔壁古董店的佟掌柜告诉我道:“霍老弟,你自从搬进这门店以后……没遇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佟掌柜的话,听得我心底咯噔一声!
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这佟掌柜,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搞不好,他知道我饭店地下室墙壁里埋着的那六位,到底是谁。
保险起见,我含糊的回应佟掌柜道:“您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感觉有那么点阴森,最近还有点不顺,这是为什么?掌柜能和我说道说道吗?”
佟掌柜打开了话匣子,一听我呼应了,这位上了岁数的掌柜立刻点头继续。
他点拨我道:“这洋楼以前是我们家的产业,所以其中的因由我也知道一些,居我爹说,这里在民国时代,是发生过许多许多故事的!”
佟掌柜首先告诉我,这间洋楼建立之前,是一户深宅大院,在当时,我们的市区没这么大,黑虎街叫黑虎村,是一个靠种稻子为生的市郊村镇。
黑虎村深宅的第一个主人并不是黑虎村本地人,但很有钱,据说是前清时bj一个隐退的大官,姓甚名谁接不可考,人人都称其为鹰老爷。
鹰老爷特别有钱,来到黑虎村之后,开始大肆购房置地,花钱如流水一般,很是置办了大量的田产宅第,没多久便成了远近闻名,当地第一号的大地主。
在后来,这位地主和旧社会所有土豪一样,开始收姨太太,他的要求只有一个,除了漂亮之外,一概来者不拒,更不问出身德行如何。
这一下,和轰动了十里八村。
人人都知道,这位鹰老爷可是远近第一号的大财主,他家佣工都顿顿吃的上白米饭,要是嫁过去当姨太太,那还不天天锦衣玉食,妥妥麻雀变凤凰的节奏么?
于是乎,说媒拉线的人踏破了鹰老爷的门槛。
在之后,这位老爷就像开闸放水一般,在五年中娶了六个姨太太,个顶个水灵剔透,谁看了都感觉眼馋,佩服这老爷财钱阔绰的同时,也怀疑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官的,能争到如此多的扣子钱(黑钱)养老。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并没有人知道真相,而这位出手阔绰的地主老爷,也非常会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染指他的秘密。
可就在鹰老爷刚娶过第六位姨太太之后,这一切,却都在鹰老爷的手里,奇奇怪怪的结束了。
原来在六房进门的新婚之夜,有一个邋遢道士磨样的人求见鹰老爷,那人据说给鹰老爷算了一个卦,随后便大笑着离开了。当天晚上,这位鹰老爷就开始整天闭门不出,连新婚妻子的盖头,都没有揭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
第三天一早,鹰老爷生性大变,亲自用枪枪杀了他的六个姨太太,又用火坟尸,完事之后,又让家丁们推平了自己亲自督造的大宅院。然后变卖田产,离开了黑虎村,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有关这位老爷发狂杀人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因此民间产生了许多的版本。
那些乱弹中,有人说那那六房姨太太里有人偷汉子,有人说那道士是狐狸精变的,上了鹰老爷的身,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事情过去之后,鹰老爷的宅院变成了废墟,废墟又被别人买下,建立了小洋楼,而鹰老爷杀妻,毁宅的原因,也就永远的隐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向我说完这些,佟掌柜又说回自己道:“后来,我爹从东北下来,买了这黑虎街上的洋楼做古董生意,这些故事,也都是我父亲道听途说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心里却有了另一番盘算。
听完这佟掌柜的话,自然让我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虽然不能尽信,但我推测,这洋楼墙壁里埋着的六个人,保不齐就是黑虎老爷那六房姨太太?
但,为啥他们的尸体会被铸进洋楼的墙壁里去呢?是黑虎老爷的授意还是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得而知的故事?我不知道。
眼下里,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六个人的怨气不小,而且已经被我们家小竹诗压制住了。
既然大事已经化小,我也就没必要深究那些,更不能让佟老板知道这地下室里的种种猫腻,给自己的生意徒增麻烦。
于是,我心照不宣,对佟掌柜赔着笑脸道:“我说掌柜,你说的这些挺有意思,可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我店里又是后起的洋楼,那些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吧!”
佟掌柜凝着眉,冲我点头道:“老哥哥我以前也不信邪!但你不知道,自从三年前开始,我就总在晚上听见隔壁你这儿有女人抽泣的动静,而且……”
说到这里,佟掌柜又把声音压的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