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天字号房间的期待,陈八妙拉着我的手,踏着红毯,缓步走了过去,而当她推开那房间大门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秉着呼吸,向里张望着……
第六十八章 :天字号房间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笑渔舸上的天字号房间,是一处根本没有房的房子。
放眼而看,我发现在这最顶层的天字号房中,除了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以及一个标志着“wc”的门外,四面没有墙壁,没有柱子更没有栏杆,在我们的四周所有的仅仅是启明湖边,垂柳萌阴,弦月上行的浩瀚景色。
在这样浑然天成的景色包围中,大家不知所措,市区远处五彩缤纷的高楼大厦,湖水碧波荡漾的淋光反射,以及市区中最为安静,平和的夜,却构成了我们心中最大的疑问。
在湖水环绕的“背景”中,我们这些前来用餐的人,几分不清天上地下,景里景外。
因为太过出人意料,我们每个人脸上挂着惊奇而愕然的表情,其中赵水荷更是好奇的伸出手,向那些景色处摸了摸。
而后,小水荷申回手,对我们说话道:“有玻璃挡着!整个天字号房间,就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
听着水荷的问话,陈八妙松开我的手,一边招呼大家坐在天字号房间中的椅子里,边冲我们这些愕然的人解释道:“所谓天字号房间,其实就是笑渔舸最顶层的凉亭!”
“凉亭?”水荷继续好奇的往四周看着,而后摇头不解道:“那也不对呀?四周的柱子呢?咱们头顶的顶棚呢?就算是凉亭,也不会只有两扇门吧?”
听着水荷的惊异,陈八妙耐心解释道:“妹妹,这里所有的玻璃都是单光反射玻璃,咱们坐在里边,外边的人是看不见咱们的!至于你说的柱子……”
陈八妙在说话间坐在了我的身边,先冲我笑了一下,才开口道:“这里的玻璃摆放特别特殊,是我姐姐请一位意大利光学家设计的,那些柱子和天花板,已经全部被独特的偏光设计折射掉了,所以我们坐在这凉亭里,只能看见这里最美好的景色。”
听陈八妙说完这些,我回身又看了看那些阻挡在我们与景色之间的巨大落地玻璃,又果然在一些玻璃的接缝与重合处看出了一些景物的扭曲与变形。
想来正是那些地方的精巧设计,遮挡了那些柱子与栏杆,让我们得以欣赏这浑然一体的漂亮景物。
在这浑然一体的世界里,我们的身心自然得到了难得的放松和震撼,以至于我们每个人都在环顾着欣赏景色,甚至没人提上菜的事宜。
而就在这个等待的空挡期,我在这惬意的氛围中,又突然感觉出了那么一丝的不正常。
因为我发现,在我们坐等的这一张圆桌上,一共有十张椅子,而现在加上陈八妙,一共也只有与个人。
那么剩下的五张空荡荡的椅子里……又会是给谁预备的呢?
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我回身问陈八妙道:“妙儿,今天这顿饭,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么?”
听着我的问话,陈八妙点了点头道:“当然有!除了你们,还有我姐,以及徽唯本家的人。”
“徽唯本?”我和我的兄弟们同时愕然道:“他也来?”
面对着我们的惊讶,陈八妙同样不太理解的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姐姐安排的,他说徽家要搞好关系,有些事情……光躲是不行的。”
听了陈八妙的话,我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我这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丝瑞木钧刻意安排的异样感觉。
这个陈七巧,把我们和徽家的人同时叫过来,显然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搞不好她是想逼我就范,用某种方法,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我与陈八妙,徽二丫头之间的极端复杂的关系。
瑞木钧这个女人如果真要有这样的本事和能力,那我到要给她烧高香了,只是可惜的是……我并不看好她。
原因很简单,虽然瑞木钧很强,但是她在我眼里也并不是一个能够彻底掌控局面的人,而且她的对手可是徽唯本和二丫头,这二位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瑞木钧的独断专行,对上徽二丫头的刁钻古怪,在加上徽家老爹的揣摩不定,我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在饭桌上干些什么出来。
就在我对于这顿宴席的前途隐隐担忧之时,天字号房间的门再次打开了,而后我看见徽唯本在轮椅中微笑的被二丫头推了进来,紧跟在后边的是瑞木钧,徽嗣檀,徽嗣柱,以及徽家的那个女保镖丝兰。
一众人到位之后,这个透明的房间里瞬间拥挤了起来,但是因为这天字号房四面无墙的原因吧,我们并没有感觉太过的压抑。
而相对于人数的增加,这里气氛的怪异却更加让我感觉诡异,因为我发现这徽唯本与真瑞木钧陈七巧的关系……也太好了一些。
此时,陈七巧一进门之后,始终在咧着嘴,冲徽老爷子笑着,两个人并肩而坐,甚至将徽家的大少爷,二少爷都隔了开。
在满脸不正常的笑容中,徽唯本和陈七巧两个白发人的谈话间,并没有唇枪舌剑,也没有实质内容,自进门之后,他俩便像是在演出双簧一般相互恭维,自吹自擂着。
这边,瑞木钧微笑着对徽唯本道:“早听说徽老爷是鲁北五脏庙第一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呀!”
那边,徽唯本笑着摇头道:“虚名而已!今天见到陈家七妹,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身残志坚,呀!看见你,老夫我都感觉惭愧……”
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恭中,现场的气氛渐渐达到了和谐的极致,但是我却从陈八妙和徽二丫头的眼神中看出了冷战的信息。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
相对于瑞木钧和徽唯本表面上的和和气气,陈八妙与徽嗣杺的脸上,可就要严肃阴霾许多了。
此时,在大家轻言漫语的气氛里,徽二丫头却在与陈八妙冷冷的对视着,各不退让,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在他们两个人的对视之间,又因为我坐的位置最靠近陈八妙的原因,所以自始至终这女人都紧紧拉着我的侧臂膀,如炫耀一般微笑得意着。
显然,她这都是成心做给徽二丫头看的。
面对着赤果果的挑衅,我感受得到到,她徽嗣杺的眼睛在冒火,她手中紧紧的抓着一张餐巾纸也早就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但是……徽嗣杺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在两个女人的各自挑衅下,我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真好像一张饼一样两面受火。
仅仅从这二位的眼神来看,我便彻底明白这是一次“决战”了,现在场面上的一团和气,仅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宁静。
很快电闪雷鸣就会排山倒海的招呼过来,到时候……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古怪的气氛里,我实在没有缓和的办法,自认两面不是人的我只能低头默默喝水,在闹心的烦闷里,连自己喝的是个什么茶都没有品出来。
就这样这个时候,天字号房间的门终于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两个侍者,她们各自端着个大个的镀银青瓷盘子,缓缓上菜。
与此同时,瑞木钧陈七巧也停止了与徽唯本的攀谈。
陈七巧依旧大方,她冲我们所有人挥手道:“来!开宴了!大家慢用。”
随着她的话,那两位端着大盘子的侍者这才正式动作。
他们微微弯腰,鞠躬,伸出兰花指,将大盘子上放着的小碟盏拿起来,轻轻放在桌前。
虽然这天字号房间因为我们的存在而有些拥挤。但是那二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能畅通无阻,如履平地的穿梭期间,也足见她们传菜的功夫之深,训练之有速……
这期间,我看见这些穿着中式小礼服的女孩上菜方法非常特别,她们时而以兰花指,时而以贵妃指,续而又变换了一个姿势,用我根本就不懂的手势和方法上菜,仿佛舞蹈一样尽透着女子的柔美。
在上菜的手法上做花样,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服务方法,虽然这几个在进菜之间和绕指之下的动作并不能吃,可是一路做下来,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弥漫在食盘碗碟之间的高雅,和味道。
这种味道,可比单独的美味佳肴要有趣多了。
带两个女招待将手中的碟盘上完之后,其人便快速退了下去,而后又有两个女招待上来,依旧端点着大盘小碟,将期间的各种菜品依次奉献。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三回,期间陈八妙微笑着,炫耀般告诉我们道:“众位兄弟多是鲁北夫子殿的人物,对江南的饮食风物不太了解,而我们家的菜,又与寻常的江南宴饮不甚相同,是一种我们瑞木钧家独有的‘船上菜’,也是船家驾长,所独有的一种宴席……”
而后,陈八妙又用曼妙的声音介绍给我们说,她家这个“船上菜”的讲究不比鲁菜系的规矩小,详细说来,有大宴,小宴,点心宴,咬春宴和烧尾宴种种,讲究一个精致细腻,品种花色。
除了这些,她们船上人家又依照时令季节将每一种宴席所上的菜品化分为若干种,期间千变万化,能做到同宴不同菜,甚至同名不同菜。
而在这些品类丰富宴席之间,最为琳琅满目,最能体现富春江三江六堰间餐饮精髓的,就要数我们面前的“正席大宴”了。
说至此,陈八妙如导游一般指着桌台上的碗碟道:“富春江船上菜的大宴席,分前后两宴,前宴共有八盘,六炒,四精,四面,二台心,三水点,四冷荤,四热荤,八大碗,共四十三小品,而今菜以上全,请各位品鉴。”
陈八妙的介绍详细而精确,完全与那些服务员上菜的步骤同步,在陈八妙笼统的介绍完毕后,她所说的四十三小品,也在女孩们轻盈如跳舞的步骤中传菜完毕。
而后我们的桌子上,迅速展开了一副琳琅满目的绚烂画卷。
所谓的四十三小品,我看见都是一些碗碟之类,最大的“八盘点心茶”,也仅仅是由瓜子,青梅,干丝菜等组成的拼盘。
所以,这四十三小品的碗碟码放在旋转桌上之后,并没有像我们平日的筵席那般拥挤堆叠,只是平铺开来的整齐一层。
这一层小宴加茶,俨然与我们平日经营的鲁菜极端不同,它们没有鲁菜的那种大开大合,分量充足,有的却是小家碧玉般的精细整在,错落有致。
而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小炒,凉菜,热拼,冷肉放在一起,那种颜色上的讲究与美感又是超过食物本身的香味的,它仿佛给我们呈现了一种水墨画的细腻和温婉,另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竟然也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艺术气息。
在这样的气息间,陈七巧接过陈八妙的话茬,冲身边坐在轮椅里的徽唯本客气道:“水上人家漂浮不定,所以禁忌格外之多,这些菜大多是一些有趣的小品,在您和您家人的面前未免班门弄斧,也只能是聊以果腹!”
陈七巧说完这些,徽唯本笑着推诿了一句“客气。”而后便提起筷子,向正对着他的一碟水晶侩肉夹去。
国人吃饭,讲究一个长幼尊卑,先来后到,这种秩序的维持,放之四海而皆准,在加上徽家是鲁北夫子殿的礼乐大家,所以更懂得这些。
宴席间,在辈分最尊徽唯本动手之后,他的几个孩子并小梅子也陆续拿起了筷子。
而与此同时,与陈八妙明争暗斗的徽二丫头也不得不放下了自己那如火的愤怒,转而低头下去,夹起了一块青团子,愤怒的咀嚼着。
在之后,大家陆续开吃了,气氛依旧和谐,吃食得味道也在渐渐地,持续地变化着,由浅入深……
第七十章 :宴饮
江南的宴席果然与鲁北的大不相同。
细细品尝下来,我发现这笑渔舸上的船宴,几乎将“精致”两个字做到了极致,纵然我这样本本没什么心思吃喝的家伙,也不得不钦佩瑞木钧家的手艺与匠心。
只说这一桌琳琅满目三十四小品的菜碟,看上去都只是一些精致的如豌豆花,水点心,炸酥肉之类的小菜,不上量也不上味,但一个个吃下来却能在口齿间留下一种独特的回味。
那种味道不同于鲁菜的浓盐重酱,也不同于川菜的麻辣辛香,它是一种食才本身的香味又或者真味,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
在那种真味的驱使下,我感觉手头的菜品全部转化成了一个个精致的艺术,即使是一个毛豆,一片酱肉,也能体会出一种原味的巧妙和独特的匠心来。
在那种巧妙的设计下,我渐渐发现,这一次吃食当真与过去是绝然不同的。
过去的吃,仅仅是果腹,是吃味道,而在笑渔舸的这一顿宴席,却是品,吃的是文化。
在那种吃文化的耐心下,陈七巧的菜瞬间令我平静而珍惜了起来,以至于我每一筷子,每一次嚼咕,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会。
可能也因为这种独特体验的原因吧,我们每一个人才吃食的过程中都做出了与我类似的品尝方式,除了头几筷子的狼吞虎咽之外,剩下的则越吃越慢,越品越细,生怕错过了某一道菜,多吃或者少吃了一口。
要知道,在这顿宴席上,错过了一道菜,便等于错过了一种真味。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三十四个小品……毕竟也只是小品。
这瑞木钧家的菜品吃过一圈下来我才发现,她的菜似乎是经过静音计算的,在每个人夹过一筷子之后,那小盘里的食菜铁定告吹,而后大家便会带着意犹未尽的感觉,继续品尝下一道白色,以此类推……
也因此,三十四个小品,转过一圈下来,除了干果八盘之外,便一一告竭了,只剩下一个个漂亮的镀银空盘放在台面上,泛着好看的光泽。
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头一次遇见,因而大家都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有徽唯本稳坐期间,微笑着盯着面前的一切,似乎胸有成竹。
在这短暂的时间中,那位脑子实在不太灵光的徽家大少爷徽嗣柱忍不住开口,冲陈八妙道:“我说瑞船主!您家这菜不够吃呀!看着三四十个碟子挺好看,可吃下来,一人最多也就一口,一盘下来……我才吃了个三成饱餐的!”
这徽嗣柱的抱怨不可谓不犀利,但确实也是我们大家的心声。
毕竟,这瑞木钧家的菜虽然好看味甘,但是饭量绝对太少了点,想徽大少爷那么大的块头也才吃了个三成饱的话,那么我们……最多也才吃了四成。
而就在徽嗣柱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他老爹却挥手,非常不满意的打断道:“放肆!你这畜生,以为这是在你家么?敢这么问船主!礼法何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