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鹏又进一步说道:“这五年里,您头两年生意不怎么样吧?是近三年来,生意才突然好起来的?而且最卖座的菜就是鱼,是阴老爷子的鱼菜?”
“没错!”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赵海鹏还进一步对我“预测”道:“这三年以来,老爷子虽然鱼菜做的好,但你们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鱼菜,伙计们聚餐时,阴五甲也绝对不会做鱼给你们吃,他总是说自己的鱼菜是拿来挣钱的,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吃是糟践东西,对么?”
赵海鹏的话,如算命先生一般准确,我只能哑口无言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暗自感叹,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仅仅能从一个空玻璃瓶子上看出这么些个东西来么?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些话后,赵海鹏便不在问我,他便赶忙将那个空瓶子收藏进自己的怀中,唯恐见光一般。
这家伙随后对我说他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做了,今晚大家先收拾东西,明天一早饭店继续开张。
临了,赵海鹏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说他一定有办法让我渡过眼前的危机,让我解决所谓“撞邪”的问题,前提是,我的配合。
然后,赵海鹏用纸笔给我写了一个菜单。
第十一章 :诡菜单
阴五甲已经死了七天,骨灰都凉了。
这赵海鹏突然间让我对那老太太说“那些菜是阴五甲请他奶奶吃的”这么一句话,真真的让我想不通,也有些诧异。
但谁让咱有求于他呢?既然有求就只能按照他说的办。
随后,我拿着菜单,硬着头皮走上楼去。
这个时候老太太悠然自得的坐在饭店单间的椅子中,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恐怖的气息,老太太一见我来,当真高兴的不要不要的,连忙伸出冷冰冰的手,拽着我坐在一处“唠嗑”。
要是不知道这老太太是催命的怨灵,我恐怕真就把他当成个普通老大娘了,可知道真相之后,我屁股上就感觉被人插了几根烧红的通条一样,坐立不安。
既然坐不住,我屁股刚挨住椅子,就和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把菜单递给老太太让他赶紧点菜。
怕老太太不心存芥蒂,我还胡编说:“今儿个是我们饭店的“尊老爱幼日”,但凡来的老人,一律免单,只要您吃的好,我们就高兴了。”
听完我的话,老太太乐呵的和花一样合不拢嘴,连声夸赞我懂事乖巧,还说要是我早这么乖巧孝敬,这饭店不至于被她当成厕所看待。
我感觉这老东西的话里有话,但当时那里敢细问,于是只好陪衬着笑脸,等她点菜。
这个时候,赵海鹏突然端着一大碗牛血豆腐汤,从楼下厨间走了上来,他抬眼看了看我,经过老太太单间门口时故意放慢了步伐,好让牛血汤的香味飘散四溢。
闻到那香腥味道的老太太突然呆滞了一下,随后他抬起头,望向赵海鹏走过,还留着热乎气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老太太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暗红的色彩。
然后,老太太仿佛石化了一样,只双手捧着菜单,呆呆的望向门的方向。
我看着老太太的表情,心中一阵暗喜,感觉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怨灵”,已经被那股子挠心的味道,勾住了。
这钓鱼菜,果然能钓鱼!
赵海鹏端上牛血汤之后,也没有闲着,紧接着又拿上来连我都感觉胃馋不已,食指大动的地锅鲶鱼。当他最后在端上那条“兰草花”改刀的糖醋鲤鱼时,这位暗红夹袄的老太太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子来,摸了摸嘴角的哈喇子,扭头问我道:“我说老板呀!那一桌子菜是那位客人的呀?闻着怪香的!”
终于到了这个重要的时刻了,我连想都没想的回答道:“那是我们这阴五甲请他奶奶吃的饭。人还没来。”
“阴五甲?”老太太睁大了眼睛冲我说道:“我就是阴五甲他奶奶呀!今晚是我寿辰,阴五甲说要摆宴席孝敬我,所以让我先来了。没想到他摆设的宴席在这里呀!看来我歪打正着,找着地而了。”
这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流口水,吐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我看着她若有其事的说话态度,真不知道她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不过既然他想吃那些钓鱼菜,也就正合我与赵海鹏的意思。
于是,我佯装着惊讶,一拍大腿道:“原来是您呀!正好,您赶紧过去坐着,阴五甲马上就来,等他来了。我在给您招呼更好吃的。”
说完这话,我送瘟神一般将老太太搀扶进那间摆着三道大餐的隔壁单间中,随后赶紧关闭门,逃难一样跑下了楼。
楼下,赵海鹏正在我后厨的鱼缸前看鱼,他扭头看见我出来后,递给我一只北戴河烟卷,便对我说道:“都办妥了?”
我忙着出气,说不出话来,只点头表示办妥。
赵海鹏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拿出一些小米,放进一个黑瓷碗中,点燃手里的烟,也不抽,径直插进那一碗小米的正中。
他长吐一口气,看着那缓慢燃烧的烟卷,一脸释然的神色。
他自言自语道:“等烟着完,老太太吃完饭,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你想知道都是怎么回事么?”
我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赵海鹏盯着一点点缓慢燃烧的烟头,对我道:“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有一点,你不能乱说,否则阴五甲和他孙女阴女梅的名声,就都毁了。明白么?”
我一听这饭店闹鬼的事情还和我心中女神阴女梅有关系,当时便来了兴致,只求赵海鹏给我将的详细一些,我这饭店闹鬼撞怨灵,到底是怎么个道理?
赵海鹏看着我那一水缸鱼,快速开口道:“霍老板,您这饭店自开张以来,五年了吧?头两年生意并不好做,直到近三年以来,这生意才突然火爆了起来,而且人人爱吃阴五甲做的鱼菜,回头客特别多,您从中也赚了不少的钱,记得吧?”
我点头,这些情况都是我经历的。这五年近乎反转的经历虽然想不出为什么,可饭店生意好了,谁还顾及那些呢?但这一回,经过赵海鹏再提出来,我突然感觉其中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
看着赵还鹏盯着那些鱼的样子,我也很奇怪,难道说是阴五甲在世时,在他的鱼菜中放了什么让客人上瘾的东西?
让客人吃上瘾的玩意,无外乎大烟葫芦,吗啡,大麻这一类的违禁品,这玩意查到了就是个死,现在食品局风声又紧,打死我我也不敢放,那阴五甲老老实实的一个人,难道说为了赚钱,在我背地里放了这些?!
我不寒而栗,问赵海鹏道:“阴五甲活着的时候......不会在我客人的鱼菜中放了禁药吧?”
赵海鹏摇头道:“这到没有,但他做鱼菜时,用了一种叫做‘集阴怨法’的邪古之咒。用那种方法做出来的鱼菜,人人吃着上瘾,但是绝对查不出任何猫腻来。”
赵海鹏和我解释道,这“集阴怨法”,是川菜系中一个叫“白龙殿”的帮派所有,它是涉及神鬼之事的古老“食咒”,它类似于苗疆的食蛊之术,能将生物的怨气汇集起来,供自己敛财之用。
“集阴怨法”赵海鹏了解一些,具体方法是捉一只九个月大的黑猫,以剪子戳烂它的七窍,让其痛不欲生,然后活生生的腿毛,加盐,和秘药侵泡在水瓮中,猫的身体会随着水瓮里特殊的药物一点点分解,最后变成又黑又粘稠的“汁液”。
但在整个过程中,直到猫儿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是不会死的,这畜生因疼痛而产生的怨气越积累越深,最后便会都溶解于那一坛子黑浓的液体中。而那一滩东西,也就是所谓的“阴怨”。
阴怨制造好之后,可以直接作为调料使用,又或者拌入鱼食中喂鱼,那东西混入调料中,进而感染人,会让食客的身体多少附着一些死猫的怨气,据传说,猫的怨气只有在吃鲜鱼时才能平复,因此猫怨勾动食欲,客人们自然吃的就多。
而且,这种东西集中多了,不光能招揽客源,还能在短时间之内曾改运势,让人“借命为钱”。
赵海鹏说完这些,我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到地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阴五甲曾经干出来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赵海鹏知道的如此详细呢?
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海鹏盯着那只缓缓燃烧的烟道:“整个事情都是阴五甲的遗嘱里写着的,还记得你念给我的那个前言不搭后语的故事么?”
我点头,怎么会忘呢。
赵海鹏详细道,那个故事,其实是一种被称作‘火工语’的暗语,是旧社会厨子间通知重要信息的平台,就像东北土匪的黑话一样,‘天王盖地虎,宝塔镇何妖’,外行人听着只是好玩,但听在我们这些厨子耳朵里,就是另一种信息了。
他还说,但凡上讲究的厨子求人,都会用这种暗语写出来,至于我那篇文章的信息主旨,其实就是阴五甲求他帮忙挡煞,让我活下来。而我,既是那篇文章中所提起的‘小脸老太太。’
赵海鹏的话,有够惊人的,我不知道这些厨子为什么和我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到像是我爷爷碰见的,霍海龙那样的狠角色。
而且,刚才赵海鹏也提到过“五脏庙”,而这也是除了我家人之外,唯一一个外人提起过这个“庙”来。
说完那些之后,赵海鹏继续告诉我道:“用这种集阴怨法制作的‘黑酱’敛财,速度很快,这也就是你三年来开饭店赚的盆满钵满的原因。三年时间,阴五甲用那种残酷的方法杀了三只猫,也在你这饭店里,积攒了三年黑猫怨气。这法子损阴德,所以阴五甲的阳寿也从三十年变成了三年,而他死之后,猫怨灵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我?!”我愕然道:“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呀!”
“有!因为这店是你开的!”赵海鹏站起身子,对我说道:“之所以这法子要用猫,是因为猫儿是‘南地五仙’之一,而且生性灵而记仇,怨气不比人小,黑猫又是最为阴煞的存在,积怨起来,狠毒无比。所以这三年下来,那些猫怨已经变成你饭店中挥之不去的阴灵了。”
“变成阴灵也不是我干的!”我狂吼。
“不是你干的?”赵海鹏不信道:“人这东西,有个‘因果律’,你仔细想想,三年前,是不是阴五甲在挣得你同意后,才办的这些糊涂事?”
赵海鹏的话,迅速把我拉回了往事,拉回了三年前,一个仲夏的夜晚。
原来在那一天,阴五甲,把我的灵魂“卖”了。
第十二章 :死人请宴
街道间弥散着烧烤造成的缭绕烟雾,莫名给了我一种朦胧的感觉,在哪朦胧的感觉里,我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靠近了我的饭店。
不知道为什么,那黑色的轮廓给我一阵熟悉而压抑的感觉,仿佛和我在阴老爷子葬礼上看见的那个红眼睛的阴影,有几分相似。
来不及多想,那个“影子”已经拉开了我饭店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发鬓斑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岁数挺大,满脸的褶皱和卫生纸一样,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夹袄,虽然驼背,可走起路来还算利落。
红袄老太太进来之后,赵海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远远的冲我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进了后厨。
我知道,今晚等待的这位特别客人,也就是这个暗红夹袄的老太太了。
不知道赵海鹏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位客人,但我知道所有的诡异恐怕都和这位看上去非常普通的食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怎么敢去怠慢!
赵海鹏前脚走,我后手便把老太太迎住,和看见亲奶奶一样陪起笑脸道:“我的老人家呀!您可来了,我们饭店煎炒烹炸,鱼肉海鲜样样都有,您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做!”
老太太展开如卫生纸一般的皱纹,眯缝着眼睛仔细扫荡了一圈后,用干嗓的声音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还以为是公共厕所呢,走错了!”
老太太的话,像钉子一样把我钉在了原地。
我这么大一间饭店都能给看成公共厕所,这老太太的眼神也太好了一些,又或者,赵海鹏的眼神太差了一些。
眼看着老太太不是来吃饭的,我对赵海鹏信心下降到了冰点,只能伸出手,指着我饭店侧对面的一扇门对老太太说“老人家,那里才是厕所呢,你看好了,慢走。”
老太太冲我露出感激的光芒,随后扭过身子去,不急不慢的走向公共厕所的门。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赵海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他冲我咳凑了一声,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老太太。
赵海鹏刻意的动作,让我愣了一下,但好在咱脑子够快,立刻想起这家伙曾经交代过,某一个客人来了之后,如果他点头,就一定要把他拦下来,送进单间中,好吃好喝伺候,千万不能放走!
眼下这老太太肯定就是赵海鹏要等的那个客人,虽然只是来上厕所的,可我也不能把她放走呀!
当时我便赶紧改变了策略,一闪身拦截在老太太面前,挡死了她的去路,冲老太太堆笑着说话道:“老人家,您去那里上厕所,还得过马路,多不方便,我们饭店也有厕所,干净又卫生,肯定比公共厕所舒服,您就赏个脸,在我这儿方便一下吧!”
我突然的转变吓了老太太一个哆嗦,那老太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我磕磕巴巴的问道:“你可别讹我,我没钱!”
我立时回答道:“不要钱,免费的厕所免费的纸,您可劲的上,舒服了您赏个脸在我这儿多待一会儿就成,来吧!包您满意!”
说着话,我不由分说把老太太拉进了我们饭店的厕所中,亲自给人家调好水温,拿出厕纸,这才关好门,暂时把这尊佛留了下来。
前手关门,后身我就听见赵海鹏略带几分赞赏的声音道:“听说过请人吃饭喝酒的,没听说过请人上厕所的,这辈子我可是见识了,霍老板,你做的好!看来你的命,有着落了。”
我扭头,看着神出鬼没的赵海鹏,急忙撇开天窗道:“咱别装神弄鬼的成么?人我给你留下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快入土的老太太和我饭店闹鬼有什么关系?为啥费这么大劲?”
赵海鹏张了张嘴,似乎想将他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可是他看了看厕所的门之后,又换了一副神情,只是言简意赅的对我说道:“古来‘五脏庙’中有句话,叫‘丧戴白,煞照青,怨穿红衣,黑披精,’你在玻璃镜子中看见的那些小丫头,是不是都穿着红衣服?”
不用赵海鹏提醒,我也想起在刚才的玻璃镜子中看见的小女孩的确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那种怒放的红让人不寒而栗,是过一眼便绝不会忘记的妖艳存在。
我急切而小心的问道:“怨穿红?什么意思?”
赵海鹏告诉我道:“人也好,动物也好,大难横死之后会产生怨气,这种怨气看不见摸不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饭店中的种种怪异,都是那些‘怨’造成的!而怨强了,会对人脑的神经造成影响,孽深的怨,甚至可以化成半实体的幻影。”
“也就是说,我在玻璃镜子里看见的小女孩,是死物怨气凝结成的......”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