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一阵汽车喇叭的蜂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声音一起,封不觉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窗前,用手略微撩开窗帘,循声向外张望。
他所在的这个客房,恰好可以斜着望到别墅的正门。此刻,只见一辆越野吉普驶到了别墅前,一名身着黑色皮夹克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三十岁出头的年纪;金发,叼着烟、烫着头,戴一副墨镜,颇有些飞车党的风范,只不过他没有骑摩托车。
“哈哈!亨德森!老伙计,你好吗?”这位一见到老管家,就上前来了个熊抱。
“呵呵……杰克少爷,欢迎回来。”亨德森笑脸迎道。
杰克倒是干脆,连车钥匙都没拔,随手把吉普车后座上的一个旅行袋往肩上一扛,自己就奔屋里去了。
“这货是丹尼斯的弟弟吧……”封不觉心道,“看年龄,这位肯定也不是奥黛塔生的……不知道他和丹尼斯是亲兄弟还是同父异母。”他离开了窗户,坐回床边,思忖道:“说起来……现任的第三位夫人,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十五岁,无论怎么算,她跟这家的老爷也该相差个三十岁左右吧。除非她是十年前就嫁到洛夫克拉夫特家来的,否则基本不可能育有子嗣……”
砰——
突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声相当明显的枪声乍然而起,听着像是从二楼的某处传来的。
“嗯……这就动手了吗,很好。”封不觉听到枪响后的反应,也与正常人不同……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接着,他一脸平静地走出房间,向着声音发出的地点,从容地行去。
以前上学时,每当听到广播里喊“封不觉同学,请立刻到校长室(或教导处)报道”时,觉哥就是这种反应。那感觉就好比……我知道即将、或已经发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但我还是会很淡定地处理的。
穿过走廊来到阶梯处时,封不觉正巧遇到了从正门跑进来的管家亨德森,这老爷子在屋外听到了枪声,便慌忙跑了回来。
“似乎是在二楼。”封不觉很镇定地抬手指着上方,对亨德森道,“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噢!上帝!”亨德森惊呼道,“是老爷的房间!”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奔上了阶梯。
觉哥并未从对方的举动中看出什么不合情理的异常来。于是,他也不声不响地跟着亨德森,一块儿向二楼跑去。
第005章 我好歹也是个侦探啊
封不觉紧随管家向楼上跑去,在经过楼梯转角时,他发现一个旅行袋被扔在了过道边。想必是那位杰克少爷在听到枪响后扔下的。
一分多钟后,封不觉跟着亨德森来到了二楼主卧的门前。房门正敞开着,屋里传出了激烈的争执声。
其中一个声音显然是丹尼斯,他情绪激动地喝道:“这跟你无关!杰克!”
杰克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嘿!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有权知道你对老爸说了什么才让他暴跳如雷!”
“够了!”第三个声音响起,那是个对封不觉来说比较陌生的嗓音,听上去低沉、有力,“都给我闭嘴!”
砰——
又是一声枪响,从声音判断,是同一把枪发出来的。
这时,奥黛塔和卡萝尔也已闻声而来,她们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
“噢,天哪!发生什么事了……”奥黛塔一脸担忧地说道。
卡萝尔的神情和她相仿,显得局促不安。
被枪声吸引至此的人还不止这几位,之前封不觉见过的女佣奥利弗、园丁巴顿,以及另外一名他尚未见过的、五十多岁、戴眼镜的高瘦男子,也先后出现在了走廊中。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惊疑不定,口中也都纷纷说着“出什么事了”“我听到了枪声”这样的对白。
“老爷、二位少爷……”亨德森管家是第一个迈进门去的,“这……”
屋里没人接他的话,场面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封不觉可不管那些,他悄然走近,越过亨德森的肩膀朝屋里张望起来。眼前的这间卧室里,一共有三个人,除了丹尼斯和杰克外,那第三位,自然就是这洛夫克拉夫特家的老爷了。
在一般人看来,丹尼斯的相貌已算是高大英伟,但和他的父亲相比,其气质、气势,都差了一大截。
这位家主的外貌让人一眼难忘,他面容刚毅、轮廓鲜明,眼神冷漠而从容,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给人一种超世绝尘、无可置疑且不可冒犯的感觉。
“嗯……难怪能娶到比自己年轻三十岁的老婆,的确挺有范儿的。”封不觉心道,他的视线飞速游移,观察着卧室内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那位老爷正坐在一张沙发椅上,身穿一件绛红色的睡袍,其手中拿着一把银身木把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六发经典款,枪口还在冒着烟。
丹尼斯和杰克都站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看上去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切……原来只是朝天花板开枪示威吗……”封不觉心道,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实不可取,“上一章的标题后面加上问号的用意是这个啊……”
“科尔斯顿!”走廊中那个高瘦男子紧赶慢赶地行来,“对不起,借过一下。”他从封不觉和亨德森的身边挤过,走进了卧室,对那位老爷说道,“科尔斯顿,你疯了吗……快把枪放下,要是伤到人了怎么办?”
“是啊……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案,我还怎么撑三十三章啊……”封不觉心中吐槽道。
“哼……”科尔斯顿把枪搁在了椅边的小桌上,深深呼了口气,随后抬眼望着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俩先出去。”
丹尼斯和杰克对视了一眼,火药味十足,不过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按照父亲的命令退出了房间。
“鲍威尔,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科尔斯顿对那高瘦男子说道,看来他就是先前奥黛塔提到的“鲍威尔医生”。
待两个儿子出了房间后,科尔斯顿示意鲍威尔关上了房门。
走廊中的气氛有些尴尬,很显然,对于之前丹尼斯和科尔斯顿说了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推测,因此,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诉说着一种特别的情绪。
“亲爱的,你没事吧?”卡萝尔上来关切地拉住丈夫的手。
“别担心,亲爱的……”丹尼斯很善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走出房门后,他的表情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父亲只是……因为一些琐事生气,你知道的,这几年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想可能和他的病有关。”
“哈!说得像真的一样。”杰克冷笑道,转身欲走。
“你就这样跟你的哥哥说话吗?”丹尼斯高声道。
“你该庆幸,我没有那样一支枪。”杰克说话很轻浮,或许他本人没怎么觉得,但这句玩笑话的言外之意可是非常危险的。在封不觉看来,如果丹尼斯不久后被杀,这句台词基本已经可以构成重点嫌疑人FLAG了。
杰克说完后,就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回去拿自己丢下的行李。丹尼斯冷哼一声,也没再叫他。
封不觉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是不方便插嘴的,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管家亨德森、园丁巴顿、女佣奥利弗、卡萝尔夫人、以及奥黛塔夫人。在觉哥看来,他们个个儿都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了,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没事了。”丹尼斯朗声让众人离去,说话间,他方才发现封不觉也在场,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噢,封先生,真抱歉,让您见笑了。那个……家父他曾是军人,那把枪是战争中留下的纪念品……”
封不觉对这种敷衍性质的解释不感兴趣,他直接用很豁达的语气回道:“哦,没关系的,这种场面我司空见惯了,我好歹也是个侦探啊。”
这句话,仿佛将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那些正在离去的人,动作皆是明显一滞,就连已走到远处的杰克都回过头来望了封不觉一眼。
丹尼斯夫妇脸上的神情也是略有变化,虽然他们在车上和封不觉闲聊时,后者已提到过这点,但当时的丹尼斯和卡萝尔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儿。一个连自己的生日、生活的年代都说不上来的、轻微脑震荡的车祸幸存者,他说自己是宇航员都行,谁信啊……
然而,此刻封不觉已收拾一番,换了身干净打扮。从上到下打量,此人双目有神,身体无恙,言谈举止间条理清晰,措辞有度。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个侦探。
第006章 告密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封不觉又返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继续去等候那不知何时才会发生的“案件”。
这个剧本,是他迄今为止玩过的、最轻松的噩梦剧本了。虽说他的角色能力受到了比较彻底的限制,但除了一开始的汽车爆炸外,他就再也没遇到过明显的死亡FLAG,而且NPC们的态度也都比较友善,都是以礼相待。
估计只要觉哥本人不做作死行为,比如暴露本性之类……应该是没有什么会威胁到他的安全了。
“所以说……难度就集中在三十三章这个设定上了吗……”封不觉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将双手枕在头后,慵懒地念道:“嗯……通常来讲……推理小说也好、侦探电影也罢,铺垫和案发用去的篇幅不会超过四分之一。那么……在第八章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出事了吧……”
正当他念叨着一些无聊的废话之际,门外的走廊中,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封不觉立即警觉地坐起身来,侧耳倾听。
对于脚步声,觉哥有过一番非系统的、但却很实用的研究。不同的身高、性别、职业、装束、生活习惯乃至性格,都会体现在一个人行走时的声音上。
此时,他一听就知道,来的人是那位矮个儿园丁巴顿。
咚咚——
巴顿轻轻叩响了封不觉的房门。
“哪位?”其实封不觉早已站在门后了,而且他也知道来者是谁,不过他还是要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
“呃……我是园丁,名叫巴顿。”门外的巴顿回道,“我们在外面见过一面,您还记得吗?”
封不觉打开了房门,神情平静地迎向对方道:“当然,你好,巴顿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巴顿十分夸张地朝走廊两侧左顾右盼一番,接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封先生……您真的是一位侦探吗?”
“是的。”封不觉回答的语气显得很平常,且透露出一种令人信服的自信,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道:“我想您有话要对我说,请进吧。”
“呃……”巴顿犹豫了一秒,并再度转头,仔细确认了无人窥视后,他才跨进了门里,“打搅了。”
封不觉顺手就关上了房门,插上门栓,然后很自然地转身,搬了张椅子给对方,“请坐下说吧,巴顿先生。”
“谢谢。”巴顿接过了椅子,不过没有立即坐下,他在等主人先落座。
这些细节,封不觉自是尽收眼底,他没有多说什么,又去搬了另一张椅子,直接坐了上去。
见此情景,巴顿便也跟着坐下了。
通过简单的几句对话和几个动作,封不觉就成功地让对方产生了一种——“这位侦探先生很随和”的错觉。
“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巴顿一开口,其神色就已经很紧张了,“不过在我说出这件事之前,有些关于我自己的情况,我想先跟您坦白。”
“鄙人洗耳恭听。”封不觉说道。
巴顿点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道:“我……曾经是个溜门撬锁的盗贼。”
“曾经?”封不觉接了一句。
“呃……对,现在当然已经不是了。”巴顿解释道,“其实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有过锦绣前程……哎……不提也罢。总之,三十岁时,我在潘冬维尔蹲过两年监狱,那儿真是太可怕了。即使在冬天,囚犯身上也只有一件粗麻布工作服,吃得伙食是灰槟豆煮的、没油的糊,每天还有干不完的活儿。有天晚上,我又冷又饿,还被雨淋了个透湿,我以为自己快要冻死了……”
“重点,巴顿先生。”封不觉道,“请说重点。”
“呵呵……对不起。”巴顿道,“总之,那段经历对我的影响很大,从此我就洗心革面了。”
“那么……这和你准备告诉我的、那件很重要的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吗?”封不觉问道。
“我只是希望您可以充分地信任我。”巴顿回道。
“嗯……”封不觉沉吟道,“这就怪了……描述自己的犯罪前科,对取得我的信任会有什么帮助吗?”他未等对方回应,就自顾自地接道,“想必你准备对我说的那件‘很重要的’事,会对这栋宅子里的某个人非常不利吧?”
“您是怎么知……”巴顿话未说完。
封不觉便打断道:“这是显而易见的……A说了B的坏话,B若想进行否定,最好的方法就是反过来攻击A,降低其言论的可信度。‘你真的相信那个贼说的话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他挠了挠头,“你也很清楚,别人会用你那段不光彩的经历来说事儿。所以,你干脆就自己先说给我听。”
“噢!先生,您真了不起!您果然是位大侦探。”巴顿瞪大了眼睛说道。
“哼……过奖……”封不觉用一脸爽得不能自已的表情“谦虚”地回道。
几秒后,他又道:“请放心地把事情告诉我吧,巴顿先生,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是非真假,我自有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