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似雨说出“和你一样，是魂意”这句话时，封不觉脑中便瞬时生出数个疑问。虽然他和队友几乎共享着进入游戏以来的所有信息，但有几件事，他仍是有所保留的。比如自己曾经在登陆空间中遇到过伍迪的事、与几名衍生者的交集、以及“魂意”这两个字。

　　然而，似雨的话表明，她不仅知道魂意的存在，也很清楚地知道封不觉拥有这项能力。

　　“我明白了，她应该早就觉醒了。”封不觉思索了几秒，便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道：“或许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能力叫什么，不过后来还是查探到了‘魂意’这个名称。嗯……换成是我的话，也会想办法去查清楚的……

　　今天，当她得知突升到战斗力排行榜第二位的人是我之后，立即推测出了……我的排名大幅提升是魂意的觉醒所致。而刚才的战斗，则让她察觉到了我的能力类型与她不同……等等，这么说来，她对魂意的了解比我要多啊……一会儿出了剧本得好好问问她……”

　　这些念头一闪即逝，眼下却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即使似雨不上前攻击，流血效果也不等人。再不开启斗魔降临，封不觉可就快化作白光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封不觉道了一句，顺势发动了称号技。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无声、无息、无色、无味……

　　在这里，低维度的生物，会不由自主地去质疑自身的存在。

　　因为他们已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有意识尚存。

　　“这是……怎么了……”封不觉也分不清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还是在心中念叨的。

　　此时的封不觉，已丧失了五感，就算能说出话来，他本人也听不见。

　　“前一秒我还在货柜顶上躺着……一瞬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封不觉念道，“是某种幻觉？游戏的BUG？”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此刻他明明是处于非睡眠模式下的，但却连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都感受不到了。而且，游戏菜单也已失灵……

　　“该不会是我脑子里的不明阴影终于病发了吧……”封不觉是一个凡事都做最坏打算的人，因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游戏舱中暴毙了。

　　“又一个可悲的灵魂。”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谁啊？阎王？撒旦？哈迪斯？阿努比斯？”觉哥一口气就问了四个名字，从这四位的身份来看，封不觉对自己死后的去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他早就思忖过了，即使这个宇宙中确有所谓的“阴间”存在，他也肯定不会上天堂。

　　“但你又有些与众不同……”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封不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吾竟未能嗅到你的畏惧与无助……”他顿了一下，“这是为何？”

　　“啊~无助不是我的风格。”封不觉回道。说这第二句话时，他这才意识到，在那个声音出现的刹那，自己的听觉就已经恢复了，“至于畏惧……恕我无能为力。”

　　“嗯……”那个声音沉吟道：“好吧，渺小的蝼蚁，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呃……这是哪儿？”封不觉只能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因为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答。

　　“这里是我的囚笼。”对方回道。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封不觉竟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言道，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把同一个问题问两遍。

　　“我是谁……我是谁……”那个声音重复道，似是在喃喃自语，“吾辈……着实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吗……”封不觉随口说道。

　　“是啊……我被囚禁得太久了。”那声音的口吻变得悲怆起来，“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卑微的生灵来到这里，但只要和我共处一个空间过久，你们这些渺小的存在就被我渐渐地、无意识地吞噬吸收……

　　最终，陪伴我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就冲这段话……你被关起来就不奇怪。”封不觉道，“我倒是很好奇，把你囚禁起来的家伙究竟是哪路大罗金仙……”

　　“谁知道呢……”那声音回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牢牢地记着那个名字。就连忘却自己的名字后，都没忘记仇人的名讳。我本以为……即使是十万个寒冬的冰雪，也无法冷却我的愤怒。唯有品尝了复仇的滋味，我的怒火才会得以平息。

　　然而……我终究是忘了，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忘记了对方的名讳、甚至忘记了我被关在这里的缘由。”

　　封不觉越听越觉得不爽：“好吧，这位一问三不知的仁兄，看来你是没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了。”

　　“你还是走吧。”那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留在这里，不需太久你就会被吞噬的。”

　　“啊……我也确实不想久留。”封不觉道，“不过我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该怎么……”

　　“你是自己来的吧。”那个声音打断道，“只要你能想起为何而来，就能回去了。”

　　“所以说啊~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封不觉话到嘴边，脑中嗡然一响，“对啊！我是使用了技能，然后就……”他即刻对那声音说道，“我说……无名的囚犯先生。‘魔化’这个词，您听着耳熟吗？”

　　“魔化……”对方闻言，沉默了数秒，“哈……哈哈……哈哈哈哈……”紧随其后就是一阵让人心惊胆颤的狂笑。

　　“嗯……这种反应看来是知道些什么的意思了。”封不觉念道。

　　“我明白你来这里的目的了。”片刻后，那个声音收敛笑意，沉声道，“想要魔化……容易得很啊。”

　　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某种巨型生物深呼吸的动静。

　　下一秒，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体感，瞬间吞没了封不觉的意识，那仿佛是地狱最深处的烈焰，正在炙烤他的灵魂。

　　这种感受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游戏的限制，正常情况下，人恐怕早已昏厥过去了。

　　但封不觉却清醒地体会着每一丝钻骨噬魂的折磨。

　　……

　　时间，宛若停止，又似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封不觉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光明。清水打在身上的凉意，让他如获新生。

　　刚才的一切，亦真亦幻，难分虚实。唯有那燃魂之痛，刻骨铭心……

　　此时的封不觉，发现自己仍在那个货架上，只是他的全身已笼罩在一团黑色斗气之中。那黑色的能量若火焰一般在其周身汹汹而动。纵是似雨这样的高手，也因那无形之势难以欺近。

　　“这就是……魔化吗……”封不觉自言自语地念道。

　　“眼神变了……”似雨心道，“是要认真了吗……”

　　“呵……称其为鬼神之力，当之无愧啊。”封不觉勾起一侧嘴角，邪笑着说道。

　　“这个变身效果只有三分钟，我劝你还是把惊叹的时间节省下来……”似雨好意提醒道。

　　“别担心。”封不觉却打断了对方，“三分钟足够了。”

　　似雨听到“足够”二字，便已明白了觉哥的意思。她也不再啰嗦，足尖轻点，骤然杀到。

　　封圣之刃斜斩而下，看似是轻缓、柔美的动作，却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

　　剑光闪，一线断。

　　对玩家来说如悬崖般庞大的货架，竟被这一剑斩离了一角……分割出来的部分似山脉滑坡一样徐徐下移、坠落。

　　而跃在空中、避过了斩击的封不觉，却仍是保持着平静的神色，道了句：“嗯，不错。”

第367章 玩具战争（完）

　　“剑出五成，气运七分，犹有如此威势……”封不觉口中念道，“看来……刚才的我，连跟你打的资格都没有。”说话间，他已开启了灵识聚身术，并脚踏月步，骤然加速，身形由实化虚，扑向了似雨。

　　似雨眼神微变，杀气愈冷，手中封圣向上一旋，凌厉的剑气呼啸而出。

　　封不觉也是毫不示弱，以岚脚相迎，踢出一记黑色的弧形劲芒。

　　叱一声，两道斩击在空中碰撞，能量应声炸裂，激荡的乱流朝四方奔走。封不觉身在空中，受到的影响较大，一时间被逼退了几许。这一招过后，他俨然是占了下风。

　　“还没完哦。”似雨道了一句，手中长剑即刻再动。

　　呼呼呼……一道道剑气若层层浪涛，连斩不绝。似雨出剑极快，旁人看去，剑身已化成重重虚影。

　　“意料之中……”封不觉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当即月步反踏，稳定身形，同时连出数十记岚脚，一一迎上那些飞来的剑气。

　　此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已经被关上了，但周围的湿度仍旧很高，两人使出的斩击在空中爆开，荡出阵阵氤氲之气，倒成了一番不可多见的景致。

　　“不妙啊……比想象中还厉害。”封不觉暗自心道。

　　虽然表面上做出了“老子已经天下无敌”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变身后的力量和速度，也不过就是原本的三倍而已。

　　这种程度的提升，其实和灵识聚身术的作用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斗魔降临】还附带了生存值翻三倍，以及体能值、灵力值无限的特性。所以像岚脚和月步这种无冷却时间的技能可以随意放。

　　另外，此刻他要是开启灵识聚身术的话，效果也会叠加上去，那么他的实力就相当于是原始状态的六倍以上了。

　　然，纵是如此，他与似雨的实力也只在伯仲之间。

　　因为……魂意。

　　先说封不觉，他的魂意，是持续存在的“零时差演算”。这个能力看似和“见闻色霸气”有些相像，不过根本是两码事。零时差演算并非是预测对方的攻击意图，而是在攻击已经发生的刹那，演算出自身实力所能做出的、最合理的反应，并精确地实施。

　　这项能力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预判”和“演算”需要依据。无论是攻击还是被攻击，魂意的演算都是建立在“情报”这一基础上的。比如：想躲开子弹，那你至少得对子弹的飞行速度和轨迹有一个概念，你得知道——“音速、直线”，要不然算出来就是错的，那做出来的反应也会错。

　　以觉哥与湿婆的战斗举例，最后他之所以能轻松取胜，就是因为当他的魂意觉醒之时，早已和湿婆缠斗许久了。故而对湿婆的体术、技能、灵能武器的射速等等，都有着一个很确切的概念。而掌握的情报越精确，做出应对就越完美。

　　再以“登楼记”中的小红帽举例，虽然封不觉没跟她正面交手，但他依然可以在脑中构筑一个基本概念，比如——“她出拳比子弹还快，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成饼”。以此为依据，用魂意去演算“我冲上去打她”的结果，就会出现——“死死死死死死死”反正一千几百种死法……

　　觉哥的魂意大致如此，再来说似雨。

　　似女侠的魂意是“极限效率”，属即时使用型。这项能力平时并不生效，也没有任何数据上可以量化的记录，因此系统无法将其计入战斗力中，这也是似雨排在二十名之外的原因。

　　不过这种魂意开启时的效果，还是异常卓越的。

　　当玩家进入“极限效率”状态时，动作中所有的瑕疵皆会被修正，消耗也会降到最低。

　　这里再举几个例子，就说跑步吧……为什么长跑运动员跑完一万米后还能站着，而我这种人则会在半路上扑街不起呢。除了肌肉、体重、肺活量这些硬性条件外，最重要的就是方法。同样的距离，用合理的动作、节奏，配合呼吸去跑，肯定比外行人瞎跑一气要节省体力。

　　再说说……劈砖。同样是一条胳膊，皮肤包着骨头和血肉，为什么人家可以一掌劈碎砖头，而我只能一掌劈碎掌骨？也是这个道理。

　　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肌肉记忆会成为本能的一部分，神经反射速度会加快数倍。当速度、力量、技巧……契合在一个点上爆发出来，就能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极限效率，即是让人时刻都处于这种状态的能力。

　　当该魂意开启时，似雨便可将自身实力发挥到理论上的极限，同样的一个挥剑动作，她可以做到更快、更强，但消耗的体能值却更少。

　　当然了，如此逆天的手段，自然也有弱点。这种魂意虽然不消耗任何游戏中的数值，但需要玩家本人用精神力来负担。一旦失去了专注力，效果就无法维持下去。

　　将觉哥和似雨的魂意拿出来比较一下，便可发现，似雨的魂意显然对玩家硬实力的提升更大。她就好比是一发躲不开的子弹，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封不觉再怎么演算和应变，也无法超越数据上的绝对差距。

　　然而，此刻还有一个变数，就是【斗魔降临】。

　　这个称号技所蕴含的效果，可不仅仅是技能说明上写出来的那些。

　　封不觉已经注意到了，魔化后，自己的“境界”已然不同了。

　　有那么句戏言——“卖豆腐的命，操总理的心。”

　　封不觉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的“境界”已是武林高手级别了，不过身体还是个二流门派弟子的水准。他可以看出似雨的厉害之处，但实力上却难以匹敌。

　　然，高手毕竟是高手，瞬息之间，封不觉一策已成，决取胜机。

　　确实，三分钟足够了，中距离的斩击互扫只是双方的试探之举罢了。真正的胜负，三招内便可分晓。

　　霎时，半空那团黑色斗气中，又绽赤色血芒，封不觉开启灵识聚身术，月步一踏，豁力杀来。这次的速度和威势，已不是用剑气便可逼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