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根本靠不住。”觉哥摇着头,懒洋洋地回道,“他们聚集于此,有些是为了‘长生之术’,这是为‘利’;还有些是为了在这次行动中崭露头角,也就是为‘名’。”他顿了顿,“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归根结底都是在追逐欲望、而非信念。人到了生死关头,信念都未必靠得住,欲望就更别提了……简单地说,如果情况开始变糟,与这些人待在一起……反而会是一种隐忧。”
队友们听了他的话,沉思片刻。
数秒后,若雨最先开口道:“有道理……这些帮派所结成的同盟本就很脆弱。每个门派、每个人都有私心。现在他们觉得情势有利,便跟在袁盟主后面耀武扬威,想着事后能分一杯羹……而一旦情势有所变化,这些人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她微顿半秒,看着小叹和花间接道,“比方说……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门派,到时候可能会联合起来陷害一些与他们交恶的门派,或是拿势单力薄的小派开刀……强行让对方去当炮灰。”
“呃……”小叹闻言,表情微变,“‘势单力薄的小派’吗……那非破剑茶寮莫属了啊……”
“破剑茶寮是什么?”花间疑道。
“嘿嘿……我们就是破剑茶寮。”封不觉笑着回道。
“哈?”花间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先前若雨所说的……关于以前来过这个世界的事,她随即就道,“哦……是你们上次来这个世界时所用的身份吗?”
“没错,我是寮主,你们都是我的徒弟。”封不觉说着,还抬手朝若雨示意了一下,“这位是寮主夫人。”
“寮主夫人之类的设定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吧?”若雨道。
的确,在苍灵镇时,若雨是为了配合封不觉制造杀人的借口才默认了的。
“不要在意那种细节嘛~”封不觉摊开双手,用一个足以让贱力值上升十个百分点的表情应道。
“行了,你不是要我们脱离大部队吗?那就赶紧带路。”若雨不想就这个话题和他扯下去,故而将话题带了回去,“想必你已经想好了要往哪儿去才会提出这个建议的吧?”
“哼……那当然了。”封不觉歪了下头,用眼神朝众人左侧的一片树林瞥了一眼,“宋无奇应该就是从这边来的。”
队友们一齐朝那边看去,只看到了纷杂的林木、并没有明显的路径。
然,过了几秒后,小叹睁大了双眼道:“哦!确实有留下痕迹诶!”
“嚷什么嚷!”封不觉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别人没注意到我们么?”
说实在的……确实没人去注意他们。前方那些江湖大佬们,不是单枪匹马行走江湖的高手名宿,就是执掌高门大派的掌门级高手,他们带在身边的跟班们也都是派中辈分和武功最高的弟子或亲信。可以说……今天聚集在这儿的,都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这样一群人,哪儿有功夫去理会和关注你们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鬼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山野小派……人家争着在盟主面前露脸邀功还来不及呢,你们这些鸟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于是乎……
在短暂的迂回和观察后,封不觉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那几百人的大队,也离开了贯穿山谷的那条大路,拐进了山林之中。
……
和大多数擅使暗器的高手一样,宋无奇的轻功不差。在山林这种复杂的地形,想要追寻他所留下的痕迹很难。虽然袁圻可以用内力探知对方的实时位置,但他并不能找出对方先前所走的路线。
不过……这事儿对于封不觉和王叹之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一个有数据视角,另一个有鹰眼视觉,对他们来说,越是在复杂的地形中,追踪的难度反而越低。
长话短说,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跋涉,地狱前线的四人总算从茂密的林中行出,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山坳间。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失去了日光照射的光雾呈现出了一种近似月光的、柔和的冷色调。
这雾光是凄冷的,幽美的。
玩家们的心似乎也随着周遭色调的变化沉静了下来。
“切……消失了吗……”
最终,在一条小河旁边,宋无奇留下的痕迹消失了,觉哥当即不快地啐了一声。
“我倒觉得无所谓。”花间这时接道,“这谷中常年有人居住,那些人的生活必然离不开水源。我们只要沿河朝上游走,应该有很高的几率能抵达片头CG中的山庄。”
“说得对。”若雨也同意她的推断,“也许宋无奇的踪迹到此消失,正是在暗示……他是沿河而来的。”
“有道理啊!”小叹也接道,“没准他有那种可以蜻蜓点水、一苇渡江的武功,一路水上漂就过来了。”
封不觉听了这句,当即虚着眼看向小叹道:“这就是为什么你当不了侦探。”
“诶?”小叹回道,“为什么啊?”
“因为稍微有点推理才能的人,在想到一苇渡江这种事之前,都会先考虑一下……对方会不会是乘着竹筏或小船来的。”封不觉的回答一针见血。
“不对啊。”小叹又问道,“要是宋无奇是乘船来的,那……船呢?”
“被人划走了呗。”封不觉回道,“谁规定宋无奇非得一个人划船下来的?船上还有别人也很正常吧?”
“嗯……”小叹尴尬地笑了笑,“嘿嘿……也对啊。”
吐槽完了队友,觉哥便带领着队伍顺流而上。
在这残秋的夜晚,于潮湿的雾中前行,玩家们的头发、脸和衣服自然都渐渐蒙上了一层霜水。
这些水分也很快化作了丝丝寒意,让他们的精神更为抖擞了一些。
由于河边的地势较为平缓,四人的行进速度比起在林中要快了不少,半小时不到就走了好几公里的距离。
随后,他们的前方,便出现了一汪清泉。
那是一个由各种奇诡山石围绕的小潭,河流从石潭两端穿过,上游处地势陡然增高,下游则渐趋平缓。
此刻,在那石潭边上,竟是有一道人影……孑然而立。
那是个清瘦的身影,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衫。
他的左手置于背后、握拳垫腰,右手……拿着一个酒壶。
他默默地望着眼前的石潭,时不时拿起酒壶饮上一口。
石潭的当中,只有水,水中也没有月亮。没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也没有人觉得这儿能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已经饶有兴致地在这里站了许久,而且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嗯?”在相距还有百米的时候,那人就察觉到了玩家们的存在。
但直到封不觉他们靠近到十米之内时,他才缓缓偏过头,开口道:“这还真是……人间处处有相逢啊。”
对方还没开口时,觉哥就已经把他给认出来了,所以这会儿觉哥很淡定地抱拳拱手道:“封某,见过曹公公。”
没错,那个立于石潭边喝酒的人,正是曹钦。
“紫禁城一别,又过去十多年了吧……”曹钦言道,“封寮主不愧是当世奇人,能够在世间隐姓埋名、动辄便是数十年杳无音讯……且每次现身时,还是这青春不改的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
然,下一秒,曹钦竟是神情一变,并轻轻“咦?”了一声。
“呵呵……”封不觉笑了笑,他知道对方是看到了自己的队友也没变老才会疑惑,于是顺势就解释道,“曹公公猜得没错……我破剑茶寮一脉的武学,确有益寿延年之效,所以我的徒弟也和我一……”
不料,他的话还没完,曹钦就打断道:“你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呃……”封不觉忽然想到,在紫禁城和絮怀殇单挑那次,为了刷时髦值,他确是说过“把我和妻子葬在一起”这样的台词,“……这个嘛,其实她并没有死。”
“嗯?”曹钦又疑道,“那当年那位絮怀殇姑娘,是在明知你妻子没死的情况下痴缠于你咯?”
此言一出,全世界……都安静了。
大约五秒后,所有的直播平台都像炸了的油锅一般,迎来了可能是游戏比赛直播史上最恐怖的一轮弹幕爆发。
“哦?”若雨面无表情地斜视过去,朝觉哥投去了一道饱含杀意的目光,“还有这事儿?”
“是啊……”花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他,“……还有这事儿?”
“诶?”小叹则是好奇地接道,“还有这事儿?”
“不……那个……其实……”封不觉吞吞吐吐地对曹钦道,“她并不知道她还没死。”
“那你为何要隐瞒呢?”曹钦道,“如果你告诉那位絮姑娘……自己的妻子还没死,或许她就不会再来缠着你了。”他说到这儿,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慢着……莫非,你是欲擒故纵?有意不告诉她你的妻子还活着?”他顿了顿,“亦或者……絮姑娘早已跟你表露过她愿意做小?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
“卧槽……”封不觉当时就惊了,他在心中暗骂道,“你这死太监少说两句会多长个器官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兼狗血,而且记性好得一逼……这是要我狗命啊?”
“嗯……”这时,若雨在旁若有所思地念道,“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你在后宫城里会顺口叫她四姨太了。”
其实,她心里也大概已猜到了此事不过是NPC的误会,但是……像这样当众调戏封不觉的机会着实难得,若雨可不想错过了。
“那个……曹公公啊……”封不觉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咱能聊点儿别的吗?比方说天气什么的?”
“天气?”曹钦闻言一怔,继而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发光的浓雾,然后“呵呵……”了两声,仰头喝了口酒。接着,他竟用吐槽般的口吻接道,“……我也是醉了。”
第949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
“死刑!”
“绝对死刑!”
“死刑+65535!”
“四姨太是什么鬼?”
“居然敢在剧本世界里到处散布殇殇痴缠于你的谣言?”
“烧死这个人渣!”
“疯不觉必须死!”
“絮怀殇官方粉丝团表示疯不觉的人头我们已经承包了!”
“殇の亲卫队参上!对疯某立斩不赦!”
由于半决赛是分时段播出的,所有关注巅峰争霸S2的观众,此刻全部都在观看着同一场比赛。
而他们看到这一幕时的心情……基本上也都反应在以上这些弹幕和评论中了。
当然了,大部分人只是在吐槽而已。大家也都明白,曹公公的结论肯定也是在某个剧本里被忽悠以后所得出的。
一个在游戏世界里的误会,本就没人会去当真。
但……纵是如此,疯不觉的行为还是不可原谅的,絮女神的粉丝们一致认为还是让他去死一死比较好。
……
说完了场外的事儿,视线还是回到剧本当中。
在一阵颇为尴尬的沉默过后,曹钦再度开口了:“对了,封寮主……我确实有一事想问你……”他看向觉哥,用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随口问道,“当年在紫禁之巅,你和那位絮姑娘先后化作白光散去……用的又是哪一路的术法?”
“哦……那个啊……”封不觉回答起这类问题来可是经验丰富,“曹公公早已以武入道,难道您真的看不出来吗?”
他这话似是而非,好像是讲了些什么的样子,但等于又把问题给抛了回去。
曹钦闻言微笑,接道:“呵……封寮主还是老样子啊……行了,不说便不说吧,我不会强求的。”
和上次见到觉哥时相比,曹钦的心性显然又有所变化。
十多年前的他,身上还是有着几分戾气的,从他对那三名武林侠客的态度便可看出……他虽不嗜杀,但也不厌杀。他可以慈悲,但还称不上慈悲。他看淡了名利,但还是执着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