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大手就像撕开小盒酸奶上的包装纸一样,把整扇金属门从门框上撕扯了下来,一甩手就扔到了走廊里。
紧接着,封不觉和伊戈尔的眼中,便出现了一个身高二米五左右、体重至少三百公斤的怪物。
站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安德烈博士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已经鼓胀到了仿佛要爆开的地步,但他的皮下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视觉上,给人一种“干枯的石榴”般的感觉。
总体而言……低语者就是个畸形的人形巨怪,仅从外观上判断,他的战斗力也比光脚哥那种干尸般的家伙强得多。
“还有漏网之鱼吗……”安德烈的视线中,同样是看不到伊戈尔的,所以他撕开门后,也是瞪着觉哥在讲话。
“小心!这屋里还……”尼古来则是在见到安德烈的那一刻便大声喊叫起来,试图提醒其伊戈尔的存在。
可惜……
呲——
一把手术刀,早在他讲出那声“小心”时,便已插向了他的脑干部分。
尼古来没能把话说完,便已一命呜呼。
“安德烈博士……”封不觉十分利索地捅死了基本已不再有利用价值的光脚哥,面不改色地对门口的怪物道,“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觉哥的应变能力是极强的,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封不觉却是一个可以随着事态的发展不断去做出新计划的人。
在看到安德烈博士的刹那,封不觉便立即放弃了让伊戈尔去突袭这怪物的打算;瞬间的判断告诉觉哥……如果在这个地方和安德烈战斗,他和伊戈尔都会死。
因此,封不觉改变策略,迅速处理掉了尼古来,防止这家伙乱说话。
同时,他立即与眼前的安德烈进行交流,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谈谈?”安德烈狐疑地应了一声,站在门口,望着觉哥道,“谈什么?”
很显然,博士的AI也是很高的,他站在那儿不进屋,是因为他很清楚地听到了刚才尼古来喊了半句“这屋里还……”,虽然他没有听完整句话,但从现有的内容推断,尼古来很可能是想告诉他,这屋里存在着某种对他不利的东西。
另一方面,封不觉则更是老谋深算……他一边与安德烈对话,一边扔掉了手中的人头,并微微侧身……以一个“往衣服上擦拭血迹”的动作当掩护,给伊戈尔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保持“隐形”的状态。
第1046章 极限实验(十五)
“也没什么。”封不觉不动声色地看着安德烈博士,并回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想抓我去进行仪式的话,我可以配合你。”
“哦?”安德烈望着觉哥,思索了两秒,“是尼古来告诉你仪式的事的?”
“呵呵……他告诉我的事儿多了去了。”觉哥又使出了故弄玄虚的看家本领。
“你好像……”安德烈又盯着封不觉看了几秒,言道,“……不太正常。”
“何以见得?”觉哥问道。
“普通人面对‘这个状态下的我’,大叫或者呻吟都不足为奇。”安德烈回道,“但我从你的眼中,丝毫感受不到恐惧。”
“很简单,因为我也是这个基地的实验体。”封不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个这答案,“而我接受的……是恐惧抹除的实验。”
这一刻,别说安德烈了……伊戈尔都被他给骗到了。
此前,觉哥只跟伊戈尔说过自己也是被抓来做实验的,但一直没提是什么实验;而如今……答案好像揭晓了。
结合他之前的种种行为,以及眼下的从容态度,他的这个答案无疑是极有说服力的。
“哦?”安德烈虽然也信了大半,但他还是很谨慎地追接道,“我怎么不知道基地里有这种实验?”
“你算老几?”封不觉回道,“你是这里所有计划的总负责人?还是组织的政委?”
觉哥结合苏联当时的国情,问了个让对方无言以对的问题。
“呵……”安德烈冷笑一声,又道,“那么……你又能否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制伏尼古来的?还有,他死前说——‘这个房间里还有’,指的是什么?”
“VNO-9。”封不觉又一次快速给出了答复。
一心多用向来是觉哥的习惯,在双方持续对话的过程中,他已想到了无数种说辞,所以,面对任何问题,他都可以对答如流。
“VNO-9……”从安德烈的表情来判断,关于这个……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制造‘超级士兵’的那个方案吗?”
“不错,我给自己注射过VNO-9,所以身体能力比一般人略高一些。只要我用偷袭的方式,搞定尼古来也并不算太难。”封不觉这胡话也是张口就来,且半真半假、十分难辨,“而尼古来死前想对你说的是……‘小心,这个房间里还有个注射了VNO-9的战士’。”
以汉语的语法来讲,这句话其实是有些别扭的;按照我们的语言习惯,说“小心,这个人注射了VNO-9”、或者“小心,这个人是注射了VNO-9的战士”才对。
不过,从俄语的角度来看,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过去;再者……当时的尼古来只剩下了头部,而且这个头是被封不觉抓在手里的,这种情况下,尼古来既不能用手去“指”、也不能自己转头去“看”,在无法“指”出特定目标的前提下,他用“这个房间里还有”,倒也说得通。
“哼……原来如此。”安德烈算是被忽悠住了。
他应了一声,又沉默了数秒后,忽然……
噼噼啪啪——
其体内发出了一阵似是鞭炮炸裂般的响动。
与此同时,安德烈体表那些鼓胀到极限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缩小,不多时,他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缩成了和尼古来他们一样的干尸状。
看到对方的变化,封不觉心中的一个疑虑也解除了……此前尼古来有说过低语者的“外表看上去和我们没什么两样”,但安德烈出场时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现在觉哥明白了个中因由,也理解了安德烈刚才那句“这个状态下的我”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安德烈完成“变身”后,接着问道,“为何我打开了门后,你就立刻杀掉了尼古来?”
“哼……”觉哥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从你现身的那一刻起,局面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刚才对尼古来进行了各种折磨,留着他……他肯定会在你面前说出很多对我不利的话来。”他歪了歪头,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比起死,我宁可搏一搏,去接受仪式。”
这番话,同样是半真半假,逻辑上也找不到什么大的破绽。
安德烈闻言后,笑道:“呵……和我推想得差不多啊。”这一秒,他终于、露出怪物应有的笑容……那种诡异的、阴恻恻的笑,“既然如此,你就跟我来吧……”说着,他便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的,让我先拿上东西。”封不觉顺势回了这么一句。
他这句话,不单是讲给安德烈听的,更是讲给伊戈尔听的。因为此刻……伊戈尔就站在觉哥和工具箱之间,而觉哥要拿的东西,显然就是那个工具箱。
“拿东西?”安德烈又一次面露疑色,“你要拿什么?”他忽又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你该不会是……看到我解除了刚才的形态后,就打起了偷袭之类的主意吧?”他冷笑出声,“呵呵……虽然外表变了,但你若是把我当成和尼古来一样的货色,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封不觉回道,“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我此前收集到的,像工具、医疗用品、武器之类的,扔了有点可惜。”
“哼……随便你。”安德烈冷哼道,“反正当内在的那个‘你’接管了身体后,你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想法有多愚蠢。”
……
三分钟后,封不觉和安德烈已然来到了仪式的房间。
这一路行来,都由觉哥提着工具箱走在前面,安德烈则是戒备地跟在他的后面;而安德烈的身后六七米处……还有悄悄尾随而来的伊戈尔。
伊戈尔的追踪技巧并不算出色,好在……安德烈走路时,每踏一步都会发出“砰”的一声,仿佛他那干瘦的身体里依然承载着刚才那巨怪形态下的体重一般。
总之,跟在这种家伙的后面,只要别刻意去发出声响,基本是不会在“听觉”层面上被发现的。至于“视觉”层面嘛……就算安德烈回头去看,也看不到伊戈尔,所以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么……现在就开始吗?”封不觉放下了工具箱,并将揣在怀里的文档也搁到了地上,然后便看向安德烈问道。
此时,觉哥就站在那个水泥台的边上,安德烈立于他身侧两米处,而伊戈尔则在觉哥的各种示意下(主要是眼神和手势),站在了门口观望。
“你上去就是了。”安德烈指了指那个水泥台。
“能站着吗?”封不觉一边问,一边已站了上去。
“可以。”安德烈回道,“只要位于法阵上方就行。”
“此前那些来进行仪式的人,是因为不肯上去,所以才被你们放躺下的吧?”封不觉站定后,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淡定地问道。
“呵呵……那也是原因之一吧……”安德烈又笑了,这次的笑容,似乎暗藏着某种凶险。
封不觉没有追问“原因之二”又是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亲身体验到答案了。
“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两秒后,安德烈问道。
“疯不觉。”觉哥回答。
“好,让我们开始吧……疯不觉。”安德烈说到这儿时,缓缓举起了双臂。
这一刻,这个变异怪物露出无比虔敬的目光,并开始吟唱一连串古怪的咒文。
虽然系统并未将他所使用的语言翻译出来,但觉哥仍然听出了对方说的是希伯来语,可惜……能听出来,不代表能听得懂。
就像很多人都能区分出西班牙语、日语和法语的发音……即使他们从来也没有真正去学过这三种语言。
“嗯?这是……”大约十余秒后,站在水泥台上的封不觉看到脚下的法阵发出了亮光。
也几乎在同一瞬,他湿了。
(总觉得刚才写了一行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文字)
血液……从封不觉的体表渗了出来,从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里往外流……
看到这一幕的伊戈尔显得有些着急,他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救下觉哥。
“嗯……感觉还不错嘛。”封不觉洞悉了伊戈尔的想法,因此,他即刻用平静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好让伊戈尔知道自己没事。
但其实……觉哥此时的感觉很糟。
并不是那种全身被血液弄得黏黏的糟,而是剧烈的疼痛所带来的那种糟……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其他接受仪式的人得躺着了……那是疼得站不住了。
也就觉哥,还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站着并且说话。
就连正在念咒的安德烈,在听到封不觉的话语后也是脸色一变……他还从来没有在仪式中遇到过这种情况。
……
仪式持续了三分钟左右,安德烈念咒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变成了一种人耳听不到的……频率极低的低语。
这时,封不觉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他就像是个脱水的植物般,成了一副干尸样。
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也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快感,以及一种强烈的……伤害自己身体的冲动。
“呵……是这样啊。”干尸状态的觉哥,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居然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抬起手来,用手指从自己的左脸上剐去了一道皮肉,“真他妈的爽……”
此情此情,让伊戈尔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禁想到……“如果疯兄的心智也已转变成了‘魔鬼’,并且试图来杀死我……”后面的事,伊戈尔就连想都不敢想了。
平心而论,就算是面对低语者,伊戈尔都不是很怕,但你让他面对一个变异的、充满敌意的封不觉,他能给吓哭。
“呵呵呵……”数秒后,安德烈发出一阵怪笑,这表明吟唱已经结束,仪式也算是完成了,接着,他便对觉哥说道,“不出所料……你的灵魂和肉体强度都很出色,足以承担仪式的负荷。”
封不觉跨步走下了水泥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用一种有气无力的神情念道:“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要撕掉自己的衣服了,黏不拉几的真难受。”
“呵……”安德烈笑道,“衣服有什么用?就算是皮肤、肌肉、乃至器官、骨头……这些都毫无意义。”话音未落,他就随手扯掉了自己肩上的一块肉,“皮囊不过是束缚我们的枷锁罢了,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利用它来释放其他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同胞。”
“啊~啊……你加油吧。”封不觉好像对安德烈的话并不怎么上心,对方说话时,觉哥已经自顾自地来到了工具箱那儿,蹲下并打开了箱子。
“嗯?”安德烈对于觉哥的回应以及其态度感到了费解,“你……你是怎么回事?”
低语者算是这些“疯狂意志变异体”中比较强大的存在,他们都保有着一部分来自于“彼岸”的记忆,故而会使用咒文,并具备更高的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