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分钟后,道斯特重新回到了这间会客室,并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左言,把手机客客气气地递了回去。
“所以……你也是个侦探。”道斯特跟左言说话时的语气依然不是很友好,但相对于七分钟之前那种态度而言……已经好太多了。
左言想了几秒,点点头:“算是吧……”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想否定的……
由于一天到晚和维多克这种级别的神探待在一起,左言始终认为自己还不够资格自称是“侦探”,所以,通常情况下,只要被人这么问了,他都会否定这个身份,并强调自己只是一名大学推理部的部长。
不过,这回的情况特殊;为了能留在现场、介入调查,左言都不惜“动用关系”了,这种时刻……再去强行否定自己的侦探身份、导致节外生枝……未免有点儿太作。
“什么‘算是’啊,左言同学可是非常厉害的名侦探哦。”下一秒,封不觉却是一副得意的样子,对道斯特道,“警长先生,我们中国人普遍是非常谦虚和低调的,无形装逼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虽然没有直接听到电话的内容,但凭着左言和道斯特的只言片语,觉哥已基本推测出了刚才那通电话的来龙去脉……
根据《二流侦探和猫》中的设定,左言就读于一所虚构的大学——“帝峰”;这所学校是个什么名堂呢?这么说吧……大概就是比霍格沃兹还难进的、给正常人类念的大学。
要进帝峰深造的学生,大致上,得符合三个条件:能力、财富、身份。这其中,前两个……那还算好办的,只要能通过帝峰自制的变态入学测试、家里又正巧衬个几千万美金,就算符合要求了;但“身份”这事儿……怎么讲呢……最好是王储吧,具体哪个国家的倒不重要;不是皇室的话……次一点,贵族也行……反正三代之内能和贵族沾上边的就算;实在不行,官僚或财阀的子嗣也可以,毕竟有些国家历史短,根本没有贵族……但这些官商子弟肯定得多出点赞助费,毕竟你们这帮人比较“庸俗”,想进帝峰当个二等公民……每年怎么地也得给学校送个千八百万的吧。
总而言之……这是一所现实中绝不可能存在的学校,龙傲天(玛丽苏也一样)这种生物,在帝峰如过江之鲫,不叫事儿;由于颜值或血统问题无缘“龙傲天”之名的,那就只是学霸兼富二代而已了,这种人……在帝峰可是要找不到女朋友的。
那么,再说回左言……身为小说主人公,他自是与众不同的。
左言的父母都是玩儿“考古”的专家,一年到头在世界各地漂着,基本见不着人;左言从懂事起,就管爹妈叫“雌雄大盗”,个中原因……各位可以自己琢磨……
他家里虽是有钱,但血统上实在是挂靠不到什么权贵,按理说,应该是与帝峰这种学校无缘的。
然,无巧不成书。就在左言考大学这年,帝峰尝试了一次“改革”,招生的时候,校方在“身份”这项要求上放宽了一丢丢,于是,左言这个“庶民”就乘着“政策”的东风,混进去了……
当然了,“庶民”只是学校里的一部分人对左言的蔑称,在外人看来,他一样得划分到龙傲天的范畴……
综上所述,左言能和一个外国的内政部长直接通话这事儿,也就显得很正常、也很平常了。
说白了……他就是在来这儿的路上,给一位同学打了个电话,托人家帮个忙;然后他那位同学又给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结果……不到半小时,那位同学的家人就把事情搞定了。
站在封不觉的角度上,哪怕左言没有当着他的面把电话交给道斯特,要推测出左言介入案件的方法也不难……毕竟觉哥本来就掌握着对方的背景信息。
眼下,既然觉哥已经听到了诸如“艾薇琳娜”这样的关键词,那他自然是连左言拜托了谁都一清二楚了。
“好~好~二位大侦探……”这会儿,道斯特的表情和语气中,除了无奈以外,竟还有几分隐隐的高兴;看起来……他那紧绷的神经终究是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给扯断了,“为了工作上不吃憋、生理上不吃屎……接下来……我就退居二线,在旁当当看客吧。”他顿了顿,“你们俩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请随意展开调查,等你们查完了,劳驾给在下指条明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小瓶;那瓶子的盖尔是连在瓶口上的,一扳就开,道斯特拿起瓶子单手一顺,就往嘴里灌了口不明液体。
“呃……那是酒吗?”左言已经闻到了酒味儿,属于明知故问。
“不,这是我的血,我的前妻每天都用这个泡下午茶……”撂了挑子之后,道斯特那谜一般的幽默感突然上线,他似乎在用这种带有自黑性质的吐槽去回应觉哥先前对于他生活状况的评论,“……你要来一口么?”
“他年龄还没到呢。”左言还没回话,封不觉就抢先应了一句,并顺手接过了警长手中那装酒的小瓶子,“而你……我的警长先生,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这种便宜货……”说罢,他脖子一仰,便把小瓶子里那剩下的一点儿劣酒一饮而尽,“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检查一下约翰的酒窖……看看里面有什么线索。”
第018章 学费
当道斯特警长说出那句“请随意展开调查”时,封不觉才得到了【介入“约翰·赫伯特杀人事件”的调查】这条任务的完成提示。
虽然不知道系统具体是怎么界定的,但很显然……此前觉哥那种单方面加入调查的行动并没有得到认可。
左言的出现,或者说左言和维多克这两位“对手”的登场,才让这场侦探对决正式展开,也让剧本的任务进行到了下一阶段。
而这“下一阶段”该怎么做……系统并没有给出进一步的提示,那主线任务下的子任务连锁,到此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封不觉行动的重点又回到了【用三十三章的篇幅,完成该剧本】这条上;在接下来的十五章中,如何制止左言和维多克将案情快速破解并宣告真相,成了摆在觉哥面前的主要难题……
……
凌晨,三点零七分,赫伯特宅邸一楼某房间中。
屋里,只坐了两个人。
“嗯……这酒不错啊。”封不觉品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并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此时,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并一脸悠然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而他身前的茶几上,自是摆着一瓶已经被开启的红酒。
“呵……那是啊,这瓶酒,我本来可是打算在今年复活节送给教皇的……”相对的,约翰·赫伯特的脸上则是一种“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他这会儿就坐在觉哥对面的另一张沙发椅上,用透着几分苦涩的语气,回应着觉哥那完全不走心的恭维。
“哦?”封不觉闻言,挑眉一笑,“这样啊……那我可得郑重地感谢一下赫伯特先生您的盛情款待了。”
“不用客气……”约翰沉声道,“我的庄园也好久没招待过客人了,难得封先生也是懂酒之人……我这瓶珍藏的红酒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约翰的内心,此刻正在滴血……
十多分钟前,当封不觉向约翰提出想从酒窖里“拿瓶红酒尝尝”的要求时,约翰对其报以了不屑的笑容,并暗忖道:“还以为这小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结果一开口就是想从有钱人家里揩油,哼……也罢,量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让你去挑好了。”
当时的约翰认为,像封不觉这种阶层的人,和道斯特基本属于一个档次,凭这种人的胆量和见识,最多也就坑他一两瓶一千英镑左右的红酒吧。
没想到……觉哥得到允许后,进酒窖转了一圈,愣是把整个酒窖、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整个威尔士境内最贵的一瓶酒给挑出来了。
这瓶酒,是距今刚好十年前,由法国某知名酒庄酿成并装瓶的。那一年的气候、土壤、葡萄的收成等等会影响酿造品质的因素全都很完美,堪称百年不遇,故而出了很多的好酒;而这瓶被称为“花蕾”的红酒,更是佳酿中的佳酿……
几年前,在一次拍卖会上,约翰花了数十万英镑购得了这瓶“花蕾”。当然了,他买的时候就没打算自己喝掉,他是为了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使用才购置的。
很多人对葡萄酒都有个误会,即“红酒的年份越久越好”,其实不然;那种号称已经搁了一两百年的酒,早就已经变味了,买来也只能当陈列品摆着看,若真打开喝的话,就算喝不死人……味道也不会有多好。
装瓶后的红酒,其最佳饮用期通常都不会超过十五年,多半都是在四到十年这个区间,而今年,刚好就是饮用这瓶“花蕾”的最佳年份。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约翰才打算在今年的复活节,将这酒当成礼物送给教皇。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今晚,他这几十万英镑的“投资”,居然被封不觉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给白捡了,这简直就是明抢啊……可是“随便挑”的承诺又是约翰自己给的,他还不好发作。
“呵呵……玩笑差不多就行了……”晃着酒杯的封不觉,笑意渐收,接道,“我知道你心疼,换我我也心疼。”
他这话,撕去了约翰脸上那最后一层伪装,让这位主人露出了相当阴沉的神色。
“在我进酒窖前,你觉得我既没有能找出那瓶酒的见识、也没有敢拿出那瓶酒的勇气。”封不觉接着说道,“而当我把酒拿出来,并若无其事地将其开启后,你就一边压着火气自认倒霉,一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小子只是运气好,他其实并不知道这瓶酒的价值’。”
话至此处,觉哥顿了顿:“呵……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和运气?就算有……恐怕也不属于我。”他得意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赫伯特先生,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天我进你的酒窖,找的就是最贵的那一瓶。在你答应我‘可以随便挑选’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把几十万……嗯……我要是没估计错的话,大概是这个价位吧……已经把价值几十万英镑的红酒拱手送人了。”
“当然了,我这么做,也并不是纯粹想坑你这瓶天价的红酒,我只是想利用这件东西……这件可以用你所熟悉的价值观来衡量的东西,来向你传达一些信息。”
“——你认为我做不到的、不敢做的事,我做起来其实毫无压力;十几分钟前,你对我这个人的看法、成见、判断等等,就跟方才我对你的‘感谢’、‘恭维’一样……一文不值。”
“看来……我这是在为自己对你的‘轻视’而买单了。”约翰瞪着觉哥,一字一顿地念道。
“哼……”封不觉冷哼一声,应道,“你该庆幸,我还给了你这种‘交学费’的机会……”他耸耸肩,娓娓言道,“我们每个人,都是在犯错中学习和成长的,而这些‘错误’,势必会伴随着一定的代价……这次,你付出的代价是金钱,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点金钱而已。但下次,若你再犯错,要付的……可能就不仅仅是钱了。”
“你说的……”约翰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甚至很认真地听取了封不觉所说的话,“我会好好记住的……”
两人对话至此,门外忽有敲门声响起,外面的人都不用开口,觉哥便已知道那是谁。
第019章 推理开始得很快
不出所料,敲门的人是道斯特警长;他只是轻叩了几下门板,就自行推门进来了。
“嚯~你还真喝上啦。”一进屋,警长的目光就落到了封不觉身前的那瓶酒上,并顺势吐槽了一句。
此时,这位警长先生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放松,而这种“放松”的背后,俨然就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不管道斯特平日里收了约翰多少好处、也不管他有多忌惮赫伯特家在岛上的势力……在内政部长的那通电话后,这些因素便已不复存在了。
左言用行动向警长传达了一条信息——约翰·赫伯特的那点势力,搁在这岛上,可能是国王级别;但在真正有势力的人面前,他也就是个家里稍微衬点儿钱的罐头厂老板罢了。
“警长先生,你来得正好。”封不觉见到道斯特时,也是面带微笑,热情地言道,“一起来尝尝这瓶价值数十万英镑的‘花蕾’如何?”
“哈!”道斯特闻言,干笑一声,很显然,他把觉哥的话当成了玩笑,“好啊,这种价值已经超过我退休金总额的酒,喝完之后我就能见上帝了吧。”
说话间,警长已拐到酒柜那儿,顺手拿了个玻璃杯出来,随后他就走向了觉哥旁边的那个沙发。
看起来……他是真打算要喝。
另一方面,左言和山姆也紧随着警长来到了这个房间;他们俩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从两人的神色来看,也是各怀心事……
当他们进屋时,约翰已恢复了平常应有的那份冷静,所以这几位也并不知道刚才那场关于红酒的风波。
“那么……目前进展如何了?”待那三人皆坐定时,封不觉抬眼望向了左言,提出了这个问题。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问道斯特才对,毕竟他才是现场的负责人。
但封不觉却是直接问了左言……或者说,问了维多克。
因为觉哥很清楚,除了自己之外,在场最接近“真相”的人(猫),唯有维多克;即便是身为当事人的约翰和山姆,对整个事件的了解也未必比得上觉哥和维多克这两名旁观者。
“嗯……”左言先是沉吟了两秒,随即接道,“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案子。”
仅仅是这句开场白,就已让封不觉确定了一件事——此刻,正在和自己对话的人(猫)并不是左言,而是维多克。
左言是一个性格恬淡的人,只有在一些突发的危急情况下,他才会变得果决、乃至咄咄逼人;而在平时……他往往都是一种温吞水一般的态度,待人接物都很谦和;以封不觉对左言的了解,后者绝不会说出“简单的小案子”这么嚣张的台词来。
而维多克就不同,这只猫极度自负,他的口头禅就是“我是维多克”,他经常会用这五个字去回答左言提出的一些疑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你怎么推理出这种动机的?
诸如此类的问题,是左言时常会向维多克提出的,虽然不是每一次,但依然有很多次……维多克都用“我是维多克”来进行了回答。
这就好比你问蝙蝠侠——“请问你是怎么把犯人抓住的?”
这个时候,蝙蝠侠根本不需要跟你废话什么推理和行动的过程,只需要回你一句:“Because I'm batman!”就可以了。
维多克的情况……也是如此;像他这样的侦探,自负和能力是成正比的,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眼下,他就在利用心灵对话,借着左言之口,诉说着自己想说的内容。
旁人自然不可能想到……左言居然是在复述着一只不知藏在哪里的猫的话语,但作为这两个角色的创造者的觉哥,对此自是一清二楚。
“哈!”左言话音刚落,已经喝下半杯红酒的道斯特又发出一声招牌式的干笑,插嘴道,“看来咱们的名侦探要开始推理秀了啊,我还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场景呢,没想到今天能亲身经历一回。”
“是啊……我也很期待呢。”下一秒,山姆也跟了一句,并且用了一种三分戏谑、七分期待的语气。
事实上,在这个点上,他并没有开口的必要,可惜……山姆并不算是一个高明、熟练的罪犯,免不了做贼心虚;所以,他用了这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对此,封不觉除了替他捉急之外,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真心是猪队友带不动的节奏……
山姆这一举动背后的含义,莫说是觉哥和维多克这个级别的侦探,就算是左言、乃至道斯特警长,都能看出一二;至于约翰嘛……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今天这件事和山姆有关,无论山姆干什么他都能对号入座。
总而言之,山姆的发言,除了在众人面前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疑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那么……”在一段短暂、但尴尬的沉默后,左言再度开口,替维多克转述道,“为了更好地让在座的每个人都理解这件案子的经过,我就按照时间顺序……把整件案子的前因后果完整地讲一遍吧。”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
封不觉知道,这其实是左言在等待维多克的下一段话说完;由于心灵沟通也是需要时间的,一边听取脑海中的声音、一边进行转述,也是一门颇难的技巧;即使左言如今已经很熟练了,但也难以避免自己的说话声和脑海中的声音交叠形成干扰的情况。
“要解释今天的案件,首先,我们就不得不提一下多年前那桩赫伯特家的遗产纠纷案。”两秒后,左言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