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教皇的所作所为,又似乎不像是黑人便利店老板那么刚毅。
“有些话,跟别人说了,是害了他,所以,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都不能告诉他,这是一种悲哀,尤其是当你承受着关于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和压力却又无人可以诉说的时候。”
“听起来,确实很委屈。”苏白附和了一声,一直到现在,苏白都不知道这位教皇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看押他,是主赐给我们的使命。”教皇继续道,而这时,苏白自然能够听出来,教皇口中的“主”,并不是真的纯粹的指上帝。
“我们会保证完成主赐予的使命,因为是主,让我们这个世界有了光,因为是主,让我们得以生存和繁衍,因为是主,让我们有了文明,让我们有了智慧,让我们有了思考,让我们得以拥有现在所能拥有的一切。”
教皇大人的诉说满怀深情。
苏白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我觉得您可以直接切入……”
苏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懂了,教皇不能直接说,哪怕是找到一个有资格被倾诉的人,教皇也不能将心中的郁结直接说出来,否则,他就会死。
但好在,苏白作为听众,能够听懂这个故事世界里最高NPC话中的深层含义。
教皇慢慢地站起来,手一会儿,房间的窗子被打开,清新的空气也流转了起来,教皇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道,
“根据辛德瑞拉对我的汇报,你似乎也很留恋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食物,对它的花草树木,你都有着一种不舍和怀念?”
“是的。”苏白回答道。
“嗯,你这个外来人,都留恋这个世界,更不用说我了。”教皇脸上露出了一抹感慨之色,“我出生在这个世界,我生长在这个世界,我热爱这个世界。”
苏白清楚,教皇不是在抒情,也不是在传教。
“但这个世界……”苏白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但你还是准备杀了他。”
“很荒谬,不是么?”教皇开口道,“我们看押的人,看押了一千多年的人,我们教廷一千多年的心腹大患,却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意义,是主还会垂怜多看我们这个世界一眼的关键。”
“你们,没得选择。”
“是的,我们没得选择,一旦我们故意不去杀他,继续让他被看押在梵蒂冈里,那么,主会认为我们这些忠诚的信徒背弃了他,那么,主会抛弃我们。”
“但杀了他,也是没有选择。”苏白开口道。
教皇双手撑着窗台,自顾自地笑了笑,
“所以,在明天,我会连同教廷里所有的红衣主教和一起以自殉的方式向主祈祷,希望主降临下神火将罪人湮灭。
那样,所有有资格可以靠近主,了解主的人,就都不在了。
哪怕这会导致教廷力量的崩溃,哪怕这会导致黑暗阵营重新的崛起,哪怕这会导致这个世界的人类再度遭受战乱、黑暗、瘟疫等等的侵害。
但至少,这个世界,是可以保存下来的。
这个世界里,还有狼人,还有吸血鬼,还有巫师,还有人类,还有一个个国家,还有骑士,还有花草树木,还有山川河流,
这个世界,还是能够再度被主垂青的,因为,它还是有趣的。”
苏白惊愕住了,他终于明白教皇要做什么了,教皇要把教廷里也就是这个世界里所有有资格看清楚主真正身份也就是看清楚这个故事世界本质的人,一起带着殉葬!
教皇是想留一个多姿多彩的故事世界在这里,他希望广播不会直接毁了它,而是留下来,继续当下以后的某个故事世界来使用!
“您很伟大。”这一次苏白用了尊称。
“因为我没得选择。”教皇转过身看着苏白,“你有选择么?”
“我从小到大,能够自己选择的机会,真的不多,我希望以后,有朝一日,我能自己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但很可惜,可能我的选择,并不是你想让我做出的选择。”
“你误会了,我对主没有丝毫的怨言,也没有丝毫的不满,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我,创造了我觉得一切美好的事情。
我信仰它,我尊崇它,我热爱它,
这是我一生,
无论生死,
都绝对不会改变的信仰。”
第四十一章 尝试一下!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沉默,之前被苏白威胁的饭店老板在教皇出现时就被一缕圣光笼罩陷入了甜美的睡眠之中,而苏白,则是因为在听到教皇的选择之后觉得有些陌生。
或许是在听众圈子里待久了的原因吧,忽然面对这种状况,苏白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赞颂他的伟大么?
苏白清楚对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赞颂。
而至于说其他的,却未免有交浅言深的意味了,毕竟,他和教皇,原本就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教皇的脸上则是露出了一抹满足之色,作为一名寿元早就过百年的老者,似乎在今天,自己才能够真正地畅快地说出一些心里话。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听众是特殊的一个群体,但实际上,听众的进入其实标志着这个世界被打上了一种标签,标签中的含意,和舞台剧的舞台相差不大。
这是一种纠结,也是一种矛盾,但是上天没有给这个世界的生灵以任何选择的机会。
两个人的沉默,再次地持续了下去,终于,在双方都觉得应该结束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候,教皇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法袍,他没有穿教皇出席盛大活动时的华丽服饰,头上也没有戴象征着教廷绝对权力的法冠,他现在朴实得就像是一个乡间农民一样,眼里,只有自己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的庄稼。
作为这个世界最高批次的存在,他其实没有享受到多少作为世界主宰呼风唤雨的绝对权力,也没有恣意忘我地纸醉金迷,一方面,是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一方面则是天威不可测的无上之主,芸芸众生可以昏昏庸庸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脑子里盘算着无非是明日的午餐该如何去解决,而教皇,则需要承担着太多太多的心理折磨和痛苦。
黑人便利店老板选择了任性地对抗,不惜故意放水以降低广播所追求的故事性,画中魔则是选择一飞冲天,于怒吼反抗中被抹杀。
与这两位相比,教皇的选择,其实真的更难,他完全有资格去做到属于自己的洒脱,就像是穷途末路的血尸一样,于生命的最后光阴中想着的无非就是如何以一种灿烂的方式而死去,但教皇却选择了一种苟且,而苟且的目的,并非是保全自己,甚至,为了苟且,他还必须先牺牲了自己。
“什么时候举行仪式?”苏白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