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舰桥上，塔拉姆很高兴地对众人介绍这片星系：“我很自豪能向你们介绍我的家乡，这里就是坎贝尔星云，我们的探险家死遍这个星系的各个角落，它是我们辉煌的领土……”
现场所有人都觉得文化差异这玩意儿简直太不可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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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绿人的星球
由于坎贝尔人强大的开拓能力，坎贝尔星云全境都处于这个新生文明圈的势力范围内，其星云边缘地区则是卡巴拉联合王国等一系列领邦势力的驻地。郝仁将飞船的外部监视器转向星云核心方向，看到那里有两团巨大的闪光，看上去就好像宇宙尘埃中隐藏着两轮空前绝后的太阳一般。塔拉姆解释说那是他们星云独特的景观，在一百万年前的某次太空奇观之后，星云中有两个造星核心发生了大爆炸，成百上万个太阳碰撞挤压在一起，形成了这两个明亮的光团。坎贝尔人一直在想办法研究光团里面的情况可惜没有一次成功的。
“那里太热，辐射太强，引力环境过于复杂，”塔拉姆兴高采烈地说着，硕大的脑袋上下摆动，似乎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个喜讯一般，“很少有种族会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在我们家门口就摆着这么一个深奥难解的谜题，它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快乐，哦，当然也有点小麻烦，光团附近的居住环境不是那么好。很壮观是吧？不过这里距离地球有两百万光年……嗯，地球人大概要一百万年后才会看到当初那场壮观的大爆炸假如他们的观测技术还是这样止步不前的话。”
塔拉姆想起郝仁是从地球出来的，最后就补充了这么一句。不过郝仁想到的只有一点：这帮小绿人真不愧是宇宙中最擅长做死的探险家种族，他头一次听说有人自家门口放了个大炸弹反而能高兴成这样的……
飞船没有笔直冲向星云内部，而是在它稀薄的外层气团逡巡了数光年。最后抵达一处较为荒凉黑暗的太空区域。这里已经远离了坎贝尔文明圈的信息干道，属于领邦势力们的地盘。郝仁看到飞船通讯器自动从坎贝尔文明圈的官方信道跳转到一个容量较低的新频道中。通讯器的全息投影上跳出来一行欢迎词：“卡巴拉联合王国欢迎来自文明圈之外的未登记访客，我们抱着和平的心愿欢迎同样和平的种族。献上来自坎贝尔人的祝福。希望你们可以死在非常远的地方。”
“说实话，你们当初第一次跟其他种族接触是怎么保证没打起来的？”郝仁万分好奇地抬头看了塔拉姆一眼，后者拍拍脑袋：“我不知道，但据说坎贝尔祖先第一次和异文明交流时很顺利，我们用我们传统的方式和对方打招呼，也得到了对方同样的热情回应，初次接触之后我们就建立了牢固的友谊和深度共识虽然后期好像出了点什么乱子，但历史书上记录那是一次‘教科书般标准的成功外交’。”
郝仁：“……”他觉得这帮欢乐的小绿人绝对有哪搞错了！
飞船最终抵达了一颗淡蓝色和淡紫色条带交错的星球，这颗星球围绕着一颗上了年纪的橘黄色太阳运行。星系中有四颗行星，却有三个都是气态巨星，塔拉姆的领邦星是这里唯一可以住人的地方。领邦星已经接到了自家首领的通知，有三艘飞船升空接应巨龟岩台号，在这些接引飞船的引导下，郝仁他们穿过星球浓密的大气层，顺利在一座巨大的外星城市旁边着陆了飞船起降中心远离市区。
莉莉第一个从飞船里蹦了出来，她已经看到着陆平台周围聚集着一大群小绿人，因此迫不及待地要做“第一个踏上小绿人星球的地球狗狗”（当然她自己的说法是地球狼人）。反正每次到外星球她都是第一个往外蹦的，就连薇薇安现在都懒得跟她抢。哈士奇姑娘跳出来之后就使劲朝小绿人们挥舞胳膊：“哦哦，大家好！大家辛苦啦！我是从地球来的……”
郝仁从后面敲了她脑袋一下：“矜持点，咱这是公务身份。”
薇薇安叹着气：“认命吧。你领着一只哈士奇出门还指望能走在她前面？”
郝仁现在已经养成个习惯，每次到了新环境都会首先观察当地的建筑，这能让他快速了解一个种族的大体性格和生活方式。他看到坎贝尔人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简洁高效型。着陆场周围不管什么房屋都是用便于快速组装的金属件或者混凝土预制件拼装而成，色彩很单调。但却由于这些预制件可以有多种组合方式而在形态上有着千差万别，因此这里并不显死气。这种自由的组合方式体现在各种地方。方方正正的方块房子旁边有时候就会突兀地冒出来一座圆塔，普通的居民楼顶上可能就挂着个飞船引擎当装饰，似乎设计师们在建造这些房屋的时候也很随心所欲一般。这大概能体现出坎贝尔人的一些特点：自由奔放，不拘小节，凡事都只要够用就行，只要基础功能满足了，他们就不会在任何细节上过多追究。
现场已经有一大群小绿人在这里等候迎接他们的首领以及代表着神权的审查官一行人，但这欢迎队伍却不像地球上那样精心组织，华丽气派事实上这里的现场更像是一大群市民听说某地方有热闹而自发聚集起来的围观队伍，穿着各种服装的小绿人们随意扎堆凑在一块，除了有一些必要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之外，他们没有统一的条幅，没有喊整齐的欢迎口号，甚至没有上来献个花之类，就是一大群人闹闹哄哄地嚷嚷着要看看审查官长啥样而已……
不过郝仁很高兴坎贝尔人的这种奔放粗犷作风，假如现场真站了一排坎贝尔少女来跟他排队献花拥抱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抗住那些硕大的绿脸……
塔拉姆和他的手下们上前从围观群众人堆里把几个高级官员拽出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基本上就是互道辛苦然后大致交流一下几日近况，然后塔拉姆招呼郝仁上前：“审查官阁下！这就是‘观察设施’的负责人。”
郝仁这时候已经蒙圈了，他看到塔拉姆跟一帮小绿人走到一块之后没过一会就已经彻底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眼前只有一大片近乎克隆出来的绿色大脑袋在晃来晃去，别说认人，就连男女都无从分辨，这时候塔拉姆出声招呼他才好不容易把那位星球行政长官从人堆里辨认出来，然后连眼睛都不敢眨地赶紧跑上去抓住对方的手：“好说好说，咱们直接去办正事吧。”
他生怕一眨眼或者一松手再把塔拉姆跟其他小绿人弄混……这位星球执政官穿的衣服都跟其他人没多大差别，他估计现场至少有一百人跟塔拉姆的服装同款！
“哦，我就喜欢这种外星人！”被塔拉姆称作“观察设施负责人”的小绿人就站在旁边，他或着她很满意地看了郝仁一眼，“你比那些规矩太多的外星人好多了。来，我已经准备好车子，咱们这就去观察设施。”
负责人带着郝仁他们来到一辆长长的悬浮车旁，不过马上郝仁就发现一个问题：伊扎克斯进不去！
小绿人的交通工具是专门针对他们体型设计的，公务用车可能稍微宽敞一点但也有限，郝仁这样的普通地球人勉强还能钻进去，但伊扎克斯这等猛男在车门口试了半天也就放进去一条腿。大恶魔把腿从车里拿出来，挠着头皮：“有点挤。”
伊扎克斯站直之后对坎贝尔人而言简直是个巨人，小绿人们早就对这个巨大的生物颇为好奇了，这时候有一圈站的最近的小绿人随着伊扎克斯的动作使劲仰着头往上看，那硕大的脑袋保持平衡殊为不易，当场就有好几个脑袋太沉翻过去的。郝仁见这情况尴尬地笑了笑，从随身空间里把他的新车放出来：“我们还是开自己的车吧……”
北斗星这种小车从外形上看仍然不适合伊扎克斯，但这玩意儿有着巨大的内部空间拓展，把所有人装进去都没问题。于是片刻之后，就见一辆北斗星奔驰在外星人的宽阔大道上，一路绝尘而去……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存放圣堂宝珠，顺便作为四位苦行僧居所的“观察设施”。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苦行僧
所谓“观察设施”是一座圆筒状的建筑，四周对称分布着四条长方形辐射出去的走廊，整体的形状就如一枚即将发射的老式火箭这种建筑是坎贝尔人相当喜欢的风格。观察设施用于科研，坎贝尔人将他们在茫茫太空探索之旅中发现的奇怪东西送到这类综合性的研究中心里，圣堂宝珠和四个苦行僧很显然也符合“奇怪东西”的条件。郝仁他们一行在观察设施的某条走廊前下了车，发现这里有着远超其他各处的守卫数量，很多荷枪实弹（应该是枪支）的小绿人在设施入口站岗，设施周围的地面上也可以看到大量旋转的金属小塔：后者应该是某种哨戒炮或者其他什么形式的警戒装置。
塔拉姆这个星球总长亲自全程担任向导：“……自从那四个奇怪家伙住进这里，我们增加了一倍的警力。那四个人一直想跑出去，虽然他们不是高科技装备的对手，但他们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能增派守卫。”
观察设施的守卫们已经接到命令，他们对星球总长的亲自到访并不意外，而是飞快地完成了认证和准入手续。郝仁在塔拉姆的带领下走入这座造型奇特的建筑物，他看着沿途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小绿人：“你们已经把他们关好几个月了？”
“严格来讲，不是～长～风～文学‘关押’，”塔拉姆晃动着硕大的脑袋，皮肤的绿色更显深邃，这表示他对这个词很严肃。“他们不是罪犯，只是略有点……不安定。再加上我们不敢保证这四个人是不是其他文明圈的重要人物或者探险家，所以也不好看管的太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让他们在观察设施后面的生态园里散散心。这样多少换取了他们的一点点认可要不是这样，我们甚至连破解他们语言的机会都没有，刚开始的整整两个月他们甚至不和我们说一句话。”
“苦修士是一帮很顽固的家伙，而且有不少禁忌，”贝琪在郝仁旁边小声嘀咕，“尤其是他们和圣堂宝珠一起被从教堂里传送出来，大概他们会把这视作一种来自女神的‘考验’，而坎贝尔人……肯定被当成妖魔了。”
苦修士这种极端生物在郝仁看来是世界上最难打交道的家伙，哪怕还没亲眼见面。他都能猜到跟对方肯定不好相处，因此直到现在他还在不断思索一会应该怎么跟那四个人交流。这时候听见贝琪说话，他忍不住打听起来：“你觉得该怎么让那四个苦修士信任咱们？”
贝琪想了想，使劲点头：“想办法跟宗教扯上关系你要是胆子大点思路宽点能直接扯到女神身上就更好了。”
郝仁点点头表示了解，再次跟上塔拉姆的步伐。他们已经打听到那四个苦行僧这时候正在后院的生态园里“放风”，便直接穿过建筑主体来到了观察设施后半部分。这个封闭式生态园用坚固的玻璃墙和光束栅网与外界隔离，通过透明的屏障，郝仁可以看到对面有很多淡紫色和蓝绿色的高大阔叶植物，形成了氛围独特的外星园林。塔拉姆伸手指着两株阔叶植物之间的人影：“他们四位就是。现在是他们……嗯。‘沉思’的时间，他们把这种呆坐着一动不动的过程叫做‘沉思’。”
郝仁探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四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正在生态园中席地而坐，其中一人在中间。另外三人在外面形成品字形护卫着。他们身上的灰袍已经破旧，然而身材并不像郝仁印象中的苦修者一样消瘦干瘪。四人中有三人摘下了兜帽，郝仁惊讶地发现苦行僧中竟然还有女性：两个留着长发的灰袍人不论从侧脸还是从隐隐约约的身材来看都很明显是女人。
这时候四名苦行僧也从暂时的冥想中脱离出来。他们抬起头互相轻声交谈着，郝仁见状领着贝琪等人向生态园的入口走去。同时对塔拉姆摆摆手：“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们在外面等着。”
塔拉姆一边退开一边松了口气。绿色的大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明显色泽淡了挺多，这是心情放松的体现。说实话这四个苦行僧在他这儿呆着这几个月给所有人的压力都挺大的，主要就是他们那古怪的性格和各种禁忌，让习惯了啥事都横冲直撞的小绿人们相当无所适从，就这几个月里站岗的卫兵都有三茬人申请调休了坎贝尔人死都不怕，可真心怕了这些喜怒无常（在他们看来）的苦行僧们。
这也多亏坎贝尔人素质高加上眼光长远，这帮小绿人能忍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一阵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突然从生态园的入口传来，四名苦行僧立刻止住交谈，他们身手敏捷地跳起来转向声音来源，所有人脸上都是异常的严肃和戒备。
然而这戒备之色迅速变成了震惊。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些拿着奇怪武器并且对宝珠“图谋不轨”的绿色生物，而是一群和他们一样的、活生生的人类狼人和吸血鬼在他们看来也是人类，郝仁胳膊上挂着的鱼则可以暂时不研究到底是个啥。
“女神垂怜啊！”一名苦行僧夸张地惊呼起来，他迅速将手交握在胸口，定定地看着郝仁的方向，“人类！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是女神派来的援军还是同样被那些绿色生物抓住的同胞？你们从何处而来？”
“接你们离开这儿的，”郝仁早有意料对方会反应比较夸张，他摆摆手让眼前的四个灰袍人放松下来，“先坐下先坐下，我知道你们的情况，知道你们从何处来以及如何过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郝仁……”
“我叫贝琪！”佣兵姑娘立刻紧跟着嚷嚷，“是霍尔莱塔王国的佣兵！北方人！”
四个灰袍人听到“霍尔莱塔”四个字顿时眼睛又是一亮，刚才他们还只是因为看到和自己外形相同的人类而惊喜，现在却可以真正确定眼前这些人类是“自己人”了。而那两名女性苦行僧中较为年轻的一个则看着郝仁，嗓音略带嘶哑地开口：“你知道我们如何来到此处？”
“你们是从小教堂被传送到这里的，”郝仁想起贝琪的交待，便使劲把话题往教会的神秘氛围上拽，“当时应有一道闪光，把你们连同小教堂的一部分都卷了过来。你们在这里应该感应不到女神的力量，因为此地距离你们的故乡已经非常遥远，甚至远到你们无法理解的程度，辉耀教派从未涉足过这个地方。”
“你还真知道……”最先开口的苦行僧点了点头，眼前之人能把这些细节说出来，这足够让他产生多一层的信任，“朋友，你也是女神的使者？为何你不穿教会的圣袍？”
郝仁摆摆手：“我不是神职者……不对，我是神职者，但跟你们不太一样……也不对，我是合同制的神职者……算了，我说不明白，总之我不是辉耀教派的人，但现在能帮你们。”
苦行僧听到郝仁说自己不是教会成员却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只是淡淡地点头：“那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为何我们会被送到这个地方？”
“其实你们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郝仁叹了口气，随后在贝琪的辅助下一五一十地把梦位面和表世界的情况告诉对方。他一开始确实想着用些吓唬人的信息量唬住这些苦行僧，不过后来想了想……妈蛋，还有比梦位面本身更能吓唬人的么？
果然，也不用怎么添油加醋，郝仁光把梦位面和表世界这两个概念一解释就把四个苦行僧给吓了一跳，然后又一解释穿越世界的问题，对面四个就已经唬到说不出话了。那个声音嘶哑的女性修士瞪着眼睛看着郝仁：“你说我们穿过了一道传送门，来到了别的世界？！这里距离女神庇护下的土地到底有多远？”
“距离无法形容，”郝仁摊开手，“两个世界的天堑，这是只有神才能丈量的概念。”
“那你又是什么人？”始终没说话的那名满脸大胡子的苦行僧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他定定地看着郝仁，“你非女神的仆人，我现在看你甚至不像是女神的子民但你明显又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郝仁一摊手：“交警！”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他们并不死板
郝仁就不该多嘴说出“交警”俩字，他为了给四个苦行僧解释什么是交警又额外费了一番功夫，等把一切说明白之后他跟贝琪都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四个苦行僧中最年长的一位，也就是那名满脸大胡子头发花白的健壮男人听完之后沉吟了一会，在郝仁以为对方什么都没听明白而准备再解释一遍之前，他突然抬起头来：“我都听懂了，两个世界，一表一里，脆弱的联系，以及你口中的传送过程，嗯，还有你所说的‘交警’，我都听懂了。”
郝仁顿时松口气：“那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自一个被你们称作梦位面的空间，”另一名留着短须的男性苦行僧深深地看着郝仁，“而你们将自己的世界称作表世界。两个世界本不应该联通，却由于一道被称作‘现实之墙’的屏障出现裂缝而产生了空间通道，我们被从自己的世界‘甩’了出来流落至此。而你，是负责管制这种通道的人？”
郝仁刚点点头，就听到对方语气异常严肃地问了一句：“那么在你的这个体系中，女神在什么位置？”
郝仁一下子懵了，然后心里面就有一阵卧槽感慢慢往上涌，他心说自己终于遇上了跟一个宗教狂热分子交流时最容易遇上的情况：该怎么站在大宇宙的角度上跟对方解释一个只比村长大不了多少的神明的归属问题，而且还不能刺激到人家那颗炙热而脆弱的信仰之心！
他刚才就已经稍微考虑到了这方面的敏感性，所以压根就没提自己身后站着个真神的事，他提起了渡鸦12345，却没有把话题转到“真神”和“伪神”的麻烦领域里，因为他知道渡鸦12345那货压根也不在意这个，而眼前的苦行僧却很有可能因为一个“真神认证”就跟任何人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他已经小心翼翼绕开了宗教问题中的敏感点，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迎面撞上这种破事：当世界观一下子从一颗星球扩展到两个宇宙，原本在星球上至高无上的xx女神该何去何从？
看到郝仁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眼前的四个苦行僧竟然意外地没有任何表示，郝仁还以为自己将迎来一场宗教辩论，却没想到那位大胡子只是淡然地点点头：“看来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女神的荣光止步于我们的土地了。”
随后他很干脆地站起身来：“咱们什么时候走？”
这次别说郝仁了，连旁边的薇薇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们不追究这个话题了啊？你们女神不是至高无上么？”
大胡子耸耸肩：“那是我们至高无上的女神，不一定是你们的。女神的荣光能照耀她的子民就够了，在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便是对我们虔诚信仰的考验。”
大胡子话音落下，其他三个苦行僧纷纷双手放在胸前低声默念：“在黑暗中坚守光明，不要在光明中高谈阔论。”
郝仁对对方的说法半懂不懂，只是挠着头发哦了一声：“那既然你们没意见，咱们就走吧。先带你们去我家，然后还要接上一群人去血湖那边。”
“血湖？”大胡子顿时眉头一皱，他对此很敏感，“你带人去圣地干什么？”
郝仁摊开手：“你们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了，作为交换，同时也有一群来自这个世界的人掉到了你们那边。这是一场灾难，你们几个是幸运的，活了下来，被传送到那边的人可是都死了，我们至少得把他们的尸首运回家吧？”
苦行僧是虔诚的信徒，但辉耀教派对女神的信仰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极端，大胡子听到郝仁的话之后马上就不再顽固地追究圣地问题，而是再次把手按在胸前：“女神垂怜！我们在这里接受考验，却让异邦人受了牵连！但愿他们的亡魂在圣地得到女神的安抚。”
“我觉得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诶，”莉莉突然戳着郝仁的胳膊低声嘀咕了一句，“房东你真厉害，竟然能跟他们交流！”
郝仁翻着白眼：平常都是别人跟不上莉莉的思路，今天这个跳脱的哈士奇终于也跟不上别人了。
此时苦行僧中稍微年长一些的那名女性好奇地看了看贝琪：“等一下，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个小姑娘……你是霍尔莱塔的人没错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和这位……交警在一块？”
贝琪正沉浸在见到老乡的兴奋中呢，这时候一愣神间反应过来：“哦对了，我还没说我的情况呢。我也是传送到这个世界的，不过你们是因为自然灾害，我是因为某个手潮的家伙施法失败外加自然灾害……”
郝仁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我手可不潮啊，你那就是自然灾害。”
“看来落入窘境的不止我们？”年长的女性苦修士若有所思，“这真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神秘领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奥秘……而这位人类，却有能力管制这种横跨在两个世界上的通道。”说着，她深深看了郝仁一眼，表情略有些微妙：“看来我们应该对你抱有敬意，你是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奥秘之人，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你的工作，不过很显然你站的比我们‘高’一些。”
这几句话顿时让郝仁不好意思起来，他没想到这些苦行僧竟然一点都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死板木讷，恰恰相反，他们的理解能力很强，并且能很快接受新事物。尽管他们总是用女神的教条来辅助解释一切，但无疑他们是开明而敏锐的：这跟很多故事里的苦行僧形象大为不同。
实际上这正是辉耀教派苦行僧应有的特点：他们不仅仅是虔诚而狂热的信徒，同时更是擅长沉思的思考者和掌握各种秘辛的渊博学者。苦行僧一生奉献给自己的信仰，不结婚，不生子，不拥有田产和任何形式的私人财物，不参与任何世俗权力的争斗，甚至不用管人间司法。他们所有的精力除了用于精进自己的战斗技艺和神圣法术之外，便全部用于研究知识。辉耀教派认为世间一切知识都是女神创造出来的，因此苦行僧也将学习知识的过程视作一种崇神活动。
因此，辉耀教派的苦行僧具备学者的品质——这在其他教派中是很不多见的。
当然，那种彻底顽固化、狂热化的苦行僧也存在，只是他们大多都在讨伐异端的最前线，属于纯粹的战斗人员，不会出现在守卫宝珠的人选中，当然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让郝仁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郝仁在看到贝琪和苦行僧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他意识到自己其他方面遇上的麻烦一点都没少：“等会！差点忘了！你们没法回去！”
四个苦行僧立刻齐刷刷地看过去，郝仁苦着脸摊开手：“忘记告诉你们了……梦位面和现实世界的传送是单向的，目前双向只能传物，不能传人，你们这……大概只能回去呆十天。”
然后眼瞅着贝琪脸色也跟着苦下来了，她跟郝仁一块把现实之墙的糟糕现状说清楚，哭丧着脸一声长叹：“呜——我还指望着封爵赐地光宗耀祖呐！”
四个苦行僧面面相觑了一下，他们意识到郝仁和贝琪都没有说谎，大胡子沉吟之后看着郝仁：“你是说我们不能长期留在梦位面，但短时间回去是没问题的吧？”
郝仁点点头，大胡子便露出淡然的模样：“那就可以了，只要宝珠回到女神庇护的地方就可以，我们回不回去没关系，这是艰苦的时光，我们欣然接受这种考验。”
莉莉戳戳郝仁的胳膊：“房东，我又有点跟不上他们思路了……”
郝仁咧嘴一笑：“不用跟，反正是好事。”
然后他又抬头看了大胡子一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诚恳一些：“对了，那个圣堂宝珠……能让我看一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