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空洞转瞬即逝，郝仁还是立刻意识到那里发生了什么：梦位面宇宙的一部分被永久地删除了。
“这种简单招数……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莉亚笑了起来，漂浮在面前的大书再次翻开，神文闪耀之间，灭世女神周围的空间立刻开始扭曲，大片大片的时空被从宇宙的整体结构中撕裂开来，“知识就是力量！”
在莉亚采取进攻的一瞬间，郝仁也举起了手中长剑，一边念诵着渡鸦12345的名字，一边冲向太空中那个苍白的身影。
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中，空间结构开始摇摇欲坠，以双方的交战点为中心，所有的光影都显得朦胧而错乱起来，就好像一层模糊的透镜笼罩了整片区域一般。
已经失去大半推进机组，能源系统也严重受创的巨龟岩台号无法继续参与战斗，她趁着混乱爆发的瞬间便飞速离开了破坏最严重的区域，以防止给郝仁他们造成干扰——她冲向战场边缘一片漂浮在黑暗中的远古残骸，那是曾经监狱守卫系统的一部分，那些残骸群中残留的能量可以掩盖住飞船本身的信息波动。
而薇薇安同样没有参与正面进攻，在郝仁和莉亚吸引了灭世女神几乎全部精力的时候，她却张开了双手，仰望着混沌黑暗的太空。
“准备沐浴月光吧……”她低声自语道，“真正的……月光……”
……
一道强大的冲击从侧面袭来，郝仁身上的护盾闪烁了一下，他的身影随之出现在数千米外的太空中，数据终端趴在他肩头尖叫着：“搭档！集中注意力！”
“我已经够集中了！”郝仁双剑交叉，劈开那些在太空中到处乱飞的混乱能量团，“闪避比不过对面的命中能有什么办法！”
“为何挣扎不休？”灭世女神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脑海中响起，她站在虚无之中，双手张开，仿佛布道一般说道，而无穷无尽的苍白射线与光球便在她周围浮现，一点点吞噬着战场上的每一寸空间，“宇宙终将湮灭，就如这狭窄的空间终将被我完全吞噬，你们只是在有限的倒计时中浪费体力而已！”
莉亚的身影在数千米外重新凝聚出来，她的身体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圣典的书页已经解离开来，化为无数纸页漂浮在她周围：“宇宙终将湮灭？好啊，我又没说不承认这点！”
灭世女神看了莉亚一眼，仿佛有些意外对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哦？”
“宇宙确实终将湮灭……但那关你蛋事！！”莉亚高高举起右手，接着用力挥下，无数神文从她身边的纸页中浮现，将那些四处乱飞、吞噬空间的苍白射线逐一挡下，“世界的寿命是有限的——但那关你蛋事！众生是会死亡的——但那关你蛋事！万物都有被虚空吞噬的一天——但那又关你蛋事！”
一片金色的光霞以莉亚为中心迅速扩展，无序的宇宙空间在光霞照耀下迅速得到梳理，那些因时空错位而扭曲的古老残骸也短暂地恢复了本来面貌。
“人不能因为总有一天会死就放弃生存，宇宙不会因为终有一天灭亡而不再诞生，死是万物轮回中的一环，难道生就不是了？！
“这个宇宙总有一天会灭亡，如今的我甚至可以将那一刻到来的时间精确计算到毫秒，但那又怎样？它自有它的死期，你却要出手去提前它——你算个什么东西？
“疯嚣之主算个什么东西！！”
一团盛大的光辉从虚空中凭空产生，光辉笼罩之下，一切混沌与错位的信息都瞬间复原，而这种“修复”对于掌握疯嚣之力的灭世女神而言却不亚于洪水猛兽一般的伤害，她终于没办法再淡定地站在原地，而是略显狼狈地一个空间传送离开了“秩序之光”照耀的范围。
她怒吼着：“你竟然……”
“我说的有一个字不对么？”莉亚身边的书页急速旋转着，在光辉照耀中，她的身影都好像被放大了几分，“口口声声说世间众生挣扎求生是违背了什么自然规律，你提前毁灭一切倒是不违背了？掌握点破坏力就真以为自己代表着万物归亡的命运了——你自己还终有消亡的一天呢，怎么不见你先死一个！”
莉亚很少有这样爆发的时候，但此时此刻面对疯嚣之主和她的邪恶半身，她想到了这个宇宙从上古年代便遭受的灾厄，想到了自己所创造的无数生命被一朝毁灭的惨剧，于是滔天怒火顿时引燃，看到她此刻的表现，郝仁才意识到原来在此之前这位创世女神的平静和淡然全都是自我压制的结果，真正释放出怒火的她……
“骂街超厉害啊。”
数据终端漂浮在郝仁脑袋旁边，发自肺腑地感叹。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惊不惊喜
郝仁也没想到莉亚进入战斗状态之后直接就切换了狂暴模式——身边环绕着无数神文，身前还飘着一本发金光的圣典，但本人却杵在半空中跟人对着骂街，骂的整个宙域都地动山摇，莉亚现在这画风要是扔给那帮创世女神信徒十有八九就又是一轮信仰崩盘……
毕竟，前不久那帮信徒们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女神是个插着腰剪刀手一脸傻乐的萝莉来着……
而莉亚的这番爆发显然也大大出乎灭世女神的预料，她一时间显得狼狈不堪，但却并不是因为莉亚言语上的攻击有什么效果——她已经完全与疯嚣之主融合，混沌与破坏就是她的本质，哪怕莉亚骂街功夫再厉害也无法在这方面动摇她，真正让灭世女神手忙脚乱的是莉亚那层出不穷的新攻击方式。
不管是直接修改局部法则来抵消混沌之力，还是用神文来复原时空秩序的手法，都是她不曾知晓的。她原以为自己和莉亚系出同源，便能够掌握后者的战斗节奏，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失误。
“你这些力量……都是从哪来的？！”灭世女神再一次被迫传送到莉亚的攻击范围之外，她失去了一开始的从容和淡定，转而有些气急败坏，“你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
莉亚露出笑容，手中的小抄再次翻到新的篇章：“我做了什么？我在学习，我一刻不停地学习，一刻不停地做题，一刻不停地写作业！你永远都不懂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但是现在……一课一练了解一下！”
无数符文凭空出现在数百万公里范围内的宇宙空间中，那些被灭世女神吞噬和撕裂的时空结构在符文运作下迅速平复，但就在符文运作到一半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了战场，将所有符文瞬间抹消。
“我对你的力量来源毫无兴趣，你这些小把戏确实比以前厉害很多，但这根本毫无意义，”灭世女神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宇宙中，而在她身后，那颗笼罩着混沌迷雾的黑暗天体渐渐有了变化，无数道暗红色的光流在云雾深处涌动，云雾本身则渐渐被光流吸收，变得稀薄起来，“要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你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挥洒自己的神力，引擎恐怕还没这么快做好准备……”
那颗黑暗天体周围环绕的云层终于消失了，它狰狞可怖、令人憎恶的本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郝仁看到它就像一团随意捏起来的金属、岩石、血肉与骨骼，这些相互之间区别甚大的物质堆叠成了星球的主体：角质层一样的厚重地壳呈现出龟裂状态，裂缝下是溃烂的血肉，血肉之间则充填着复杂的金属结构，所有东西都在一刻不停的蠕动着，而这些蠕动之物则在星球表面形成了仿佛人脸般怪异的结构。
比起创世引擎完工时通过“共鸣现象”看到的景象，亲眼目睹“灭世引擎”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明显更加强烈。
在看到那灭世引擎的一瞬间，莉亚便沉默下来，良久才开口：“我早就知道你已经把它造完了。”
“但你根本无力阻止，”灭世女神站立在太空中，她张开双手，那苍白的身影在黑暗天体的背景中仿佛形成了一个符号，“你们只能像这样偷偷摸摸地渗透进来，但渗透进来之后却根本不可能摧毁或阻止引擎的启动。我的‘姐妹’……你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的原理……”
黑暗天体表面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那面容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苦难与仇恨，莉亚看着它，却丝毫没有闪躲或者防御的动作：“只要捕捉到我的神性，它就会启动真神歼灭模式，对吧。”
“说再见吧，”灭世女神微笑起来，“这个宇宙湮灭之后，不会有任何人再记得你了。”
那黑暗天体启动了。
无穷无尽的能量被约束，集中，然后化为足以影响宇宙运行、足以抹消神明的威能，大量黑暗的延伸物从天体表面逸散出来并消失在太空中，与这个宇宙的底层数据建立着连接，随后它开始在整个宇宙的底层数据中检索“创世女神”的信息特征，并准备将这部分数据从宇宙范围内删除。
但灭世女神脸上却有了表情变化，她显得有点困惑：因为莉亚此刻竟然完全没有采取行动，郝仁也只是手持长剑在远离战斗中心的地方专心划水——事实上从开战到现在郝仁都没怎么出过力，战斗的主角一直都只是莉亚和灭世女神而已。
而至于薇薇安……薇薇安从很早以前就好像不知躲到了哪里，现在战场上完全看不到她的影子。
但灭世女神的困惑也只持续了一会，因为那黑暗天体表面流动的暗红色光芒已经达到了顶峰，不管创世女神有什么计划，这时候执行都已经迟了。
引擎完成了对创世女神的信息检索。
但是却返回一个404。
黑暗天体表面的暗红色流光迅速黯淡下去，那些蠕动的不可名状之物一瞬间就好像通了电流一样剧烈震颤起来，一连串的爆炸从地壳下层爆发，掀飞了那些厚重的角质与岩石，在太空中喷发出无数道壮观的物质射流。
寂静，但又壮观绝伦。
“什么……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之前莉亚一边骂街一边打出一套超必杀的时候都没有让灭世女神如此失态，她在这一刻所感受到的震惊远超之前，她精心准备了无数年来窃取那些黄金圆盘，又耗费巨大心力才造出的灭世引擎，此刻竟然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
她可以想象莉亚用别的什么花招硬抗这一下攻击，甚至可以接受引擎因本身的架构缺陷而无法启动，但却无法接受引擎在启动之后就这么莫名奇妙地……宕机了！
而就她愣神的这么一瞬间，无数淡金色的神文便突然出现在她周围，将她的所有行动路线一下子封死，之前始终游弋在战场外缘的郝仁也突然间冲了上来，两把宇宙裂片长剑毫不留情地斩下。
长剑确实斩中了目标，但一股仿佛无可抵抗的力量却突然反馈回来，郝仁顿时被弹飞出去，而莉亚制造的神文束缚也在闪烁了数次之后熄灭。
灭世女神也并非毫发无损，她的手臂上终于多出一条伤痕，但她对此毫不关心，只是怒视着莉亚：“你到底做了什么？！”
“改个户口而已，”莉亚淡淡一笑，更多的神文从她身边浮现出来，“但是对你而言，大概是没法理解的吧。”
“毫无意义……毫无意义……”灭世女神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回荡着，宇宙空间中狂暴的混乱力量随着她的暴怒而愈发强大，之前被莉亚修复并稳定住的时空结构再一次变得脆弱起来，本来还打算再砍一剑的郝仁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他看到灭世女神背后的那个黑暗天体再一次有了变化。
“无所谓……引擎杀不死你，但我可以……只不过是让这个可悲的世界再多几次呼吸而已……”
灭世女神与黑暗天体之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无数漆黑中透着血色的光流，在之前启动过程中受到反噬损伤的灭世引擎再一次被强行启动了——对于这个庞大而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神器而言，之前那些小小的爆炸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事实证明，它修复的速度远比损伤的还要快。
暗红色仿佛血液一般的光流再次出现在天体表面，那些蠕动的地壳和血肉也再次形成仿佛面孔一般的结构，但这一次，它所浮现出的却是灭世女神那已经开始扭曲的面容。
哪怕“真神歼灭”的功能失效了，灭世引擎本身也仍然是一件强大的兵器。
一瞬间，时空的秩序开始动摇、崩溃，原本被黑暗与混沌包裹起来的黑暗深渊竟然出现了无穷无尽的星光——来自梦位面各处的星辰景象被扭曲的时空结构投影到了这个宙域，大大小小的星系与气云以完全不正常的比例浮现在黑暗深渊的各处，刹那间，这个疯狂的地方竟然也星光璀璨。
而在这些不正常的星光中，一道道黑暗的洪流从灭世引擎周围的虚无中凭空生成，向着莉亚和郝仁涌去。
“你们就湮灭在混沌中吧！！”
灭世女神的声音在郝仁脑海中吼叫着，伴随而来的精神污染让他头痛欲裂，甚至灵魂都变得动摇起来，然而一阵突然响起的钟声却平复了这一切。
那钟声突兀地回荡在本应真空、寂静无声的宇宙中，仿佛无处不在般难以判断其来源，并带着一种隽永而神秘的气息。
与钟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骤然间充塞了整片宙域的血色月光。
灭世女神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遥远的太空中，它仿佛实实在在的天体，但又好像不存于世般呈现出朦胧的质感，仅凭肉眼根本难以判断它真实的位置与距离，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轮红月中散发出的某种“力量”正在干扰并压制灭世引擎的运转。
“那是……”灭世女神忍不住喃喃自语，因为她有着和莉亚近乎一样的记忆，因此她很容易便联想到了这轮红月的来历，“红月……我想起来了，是你扔到另一个世界的那个小家伙……但她那羸弱的力量怎么可能……”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给你看的，只是我一部分的记忆而已，”莉亚终于能得意地笑起来了，“因此你也肯定不会知道，你所建造的那个引擎……只不过是个半成品。”
红月高悬在莉亚身后，她也张开了双手，同样仿佛化身为一个符号。
“真正的创世引擎，是需要封装的……”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意不意外
在充盈着光辉的无垠空间之中，漂浮着无以计数的符号与图像，一道道光束就好像虚空中的桥梁一般在巨大的晶柱之间连接着，交织成了多重同心圆的结构，而那些巨大的晶柱则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淡金色，这让它们本身看上去也仿佛光铸一般——整个空间，便是光铸的世界。
而在那多重同心圆的中央，则立着一根高高的水晶塔，薇薇安站在水晶塔的顶部，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符文列表与全息影像。
一道道漂浮的光流从她后背延伸出来，一端连接着脊椎，另一端则逸散在空气之中，与那些飘浮在空中的符文隐隐呼应，大量光流与符文交织在一起，就仿佛数千米长的羽翼一般灿烂夺目。
“创世引擎已启动，红月系统转入二级处理模式，系统同步率百分之九十六……”
“E型数据流转入最高指令节点，操控响应率百分之百。”
“各系统状态良好，引擎基础单元限制器解除。”
“这里是薇薇安·安塞斯塔，创世引擎已进场，月光祝福所有人。”
冷漠而茫然的目光稍稍褪去，薇薇安的双眼重新灵动起来，她吸了口气，让自己略有些动荡的精神力恢复平静：虽然已经模拟测试了几次，但一次性驱动红月和创世引擎两套系统，并将两套系统进行嵌合的操作还是会带来一定的运算负担，哪怕有妖精们帮忙分担计算任务，她这个“女王节点”要承受的压力仍然是极大的。
这时候她便不得不认同郝仁说的一句话：学霸就是学霸，天赋型选手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个失学失忆还精神分裂的萝莉女神竟然能设计出这么一堆复杂的系统……她那脑子咋长的？
在薇薇安身后的流光中，小妖精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头来，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根本不知紧张为何物，此刻在黑暗深渊的最中心他们竟反而兴奋起来了：“女王女王！系统启动啦系统启动啦！”“女王好厉害！”“女王要不要把所有限制器打开试试？可好玩啦！”“谁看见我的灵能调节器啦？”
薇薇安挥了挥手：“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盯住各个系统——我对它们还不够熟悉，必须依靠你们的本能才能操控好这个东西。”
妖精们轰然答应，然后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远方那些发出淡金色光芒的晶柱，一瞬间，薇薇安眼前的符文阵列与图表也显得简洁清晰了许多。
她将视线投向眼前的全息投影，在那里，莉亚正张开双手，一脸得意地告诉处于惊愕状态的灭世女神：“真正的创世引擎，是需要封装的！”
是的，创世引擎是需要封装的，尽管从蓝图上看它已经是个可以独立运作的完成品，但事实上，那些蓝图只是引擎的二分之一罢了。
另外二分之一，是红月，严格来讲——是薇薇安。
就如莉亚之前说过的，薇薇安是她所有计划的核心，这些计划包括尤古多拉希尔方舟、终焉网络、弑神战争，当然也要包括创世引擎。
在将郝仁和薇薇安的灵魂相互补全之后，这些最至关重要的隐藏部分才终于得以彰显，那是就连莉亚本人都已经遗忘的“计划关键”，也是薇薇安“召唤红月”能力的真相。
她的红月并不是什么进攻技能，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创始之星的投影”，那红月的强大威力仅仅是它作为一个超凡事物本身所具备的属性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本质”。红月的本质，其实是创世引擎的“容器”。
而薇薇安也不仅仅是终焉网络的最高节点，她同时也是创世引擎的控制者，是引擎的指令源。
没有这个指令源，创世引擎仅仅依靠黄金圆盘（或神之心）也可以运行，但却只能作为一个自律兵器而运行，只有当薇薇安作为“女王节点”接入引擎的控制系统，这个神器才算是完整的。
事实上莉亚当初设计创世引擎的时候便计划好了这一步——创世引擎在完成“使命”之后也不会销毁，它将成为薇薇安的备用座舰，终焉网络的“移动服务器”而继续存在下去，如果有朝一日终焉枢纽出了问题，创世引擎就是新的终焉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