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恶臭,我靠,太臭了。”小鱼捂着鼻子。
我们抬起脚往前走,刚迈了一步,就听到“噗嗤”一声,好像踩破了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此时月光已经全都隐藏在黑云后面,是什么实在说不清。我们两个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接连脚下发出“噗噗”的声音,鞋子都陷进去,好不容易才拔出来。
走了没几步,我让小鱼停下来,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往地上照。
这一照我浑身发麻,地上不知何时遍布死尸,全是一具具肿胀腐烂的尸体,不知死了多长时间,一个个都成了巨人观,里面的尸气肿胀,把尸体的肚子鼓成了一个球,脚一踩就破,跟踩个气球差不多。
我们脚上都是说不清什么颜色的黏液,活生生能把人整吐了。我和小鱼也不是普通人,多少都见过一点世面,可这种场合确实很少经历,我和他的脸色都变了。
小鱼道:“这怎么回事,刚才还没有死尸的,怎么一会儿工夫死这么多人?”
“这不是才死的,而是死了很长时间,”我说:“你不觉得怪吗,咱们走这么长时间,也该出破烂场了,为什么大门看不到,反而地上还多出这么多的死尸。”
“为啥?”小鱼问。
“因为我们现在在鬼境里。”有人在身后说话。我们回头去看,熊大海踩着一地的死尸,慢慢走过来,他根本不怕这些东西。
熊大海是修行界的前辈高人,他知道鬼境很正常,我和小鱼没继续往下问。
我道:“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熊大海道:“鬼境无非就是调动周遭阴气,让人进入迷津幻象,比的就是谁功力强。他能弄鬼境,咱们把它破了不就行了。”
“你来你来。”小鱼做个手势。
熊大海坐在地上,地上满是死尸,腐水横流,恶臭不已,他视若无物。就这么坐在死尸堆里。
他从怀里掏出三根香,抬头问我们带没带打火机。小鱼把打火机给他。他一一点燃,这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阴风,森森凉意,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香点燃,用嘴吹了吹,然后插在地上死尸的脑袋里。那眼睛已经腐烂成两个框了,三根长香插进去倒是很结实。
熊大海双手结手印,放在自己的额头,开始快速吟咒。
小鱼低声问:“强哥,没想到他武功厉害,法术也非比寻常。”
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低声道:“看看再说。”
“呦,你们两个小鬼还不信我呢?”熊大海吟咒之余,还能说点闲话。
我呵呵笑:“不敢不敢,你赶紧的,我们都等着回去睡觉。”
熊大海猛地提了一口气,朝天大吼一声,声音极其阳光,感觉破云而出,冲合四野,真有一种雄鸡一叫天下白的意思。
周围起了层层迷雾,天空更加黯淡,似乎还能听到很多的鬼哭狼嚎。
熊大海的脸色有点变了。
小鱼道:“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行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藏身之处
熊大海不停地念咒,时不时长啸一声,可周围的阴森迷雾越来越浓,他的努力没有破解鬼境,反而越沉越深。
地上插着的三根长香,是越烧越短,时间不长只听“嗤”一声,三根长香同时熄灭,飘出一股烟。
迷雾把我们重重包围,彼此之间虽然离的很近,但几乎看不清对方身影。黑暗中,忽然从某个角落里传来一声女人的笑声,若有若无,让人头皮发炸。
熊大海的身影渐渐陷入迷雾中,犹如一尊孤岛上的古老雕像。
小鱼焦躁不安。
我趁着两人没注意的空当,慢慢退到迷雾中,从兜里取出了御币。御币是我才得到的日本法器,眼前的鬼境应该是九将门所设,我用他们的法器破解他们的迷雾,或许能有效果。
我把御币插在地上,对于如何操控御币我是没有法诀的,每次都是往里面灌输法力。这次也一样,我以心念贯通周身法力,然后把手放在御币的尖头处,向里灌输。
御币果然有了反应,尖头处的鬼头开始转动,面朝西方,然后开始唱歌。它的歌声传出去很远,我面向西方而看,那里是一堆垃圾山,在垃圾山的半山腰蹲在这一个人。
周围迷雾很强,可御币的歌声破散了阴森的雾气,让我的目光能清楚地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她是个女人,身段很是婀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能感觉到应该是个极其有女人味的女人。
可以肯定,眼前迷住我们的鬼境,就是她做出来的。
九将门,女人,法力高强……我突然想到这个人可能是谁了。记得在槟城鬼王的家里,鬼王和九将门一个日本女人比拼法力,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我心念一起,往手里加大法力灌输,御币的歌声更加悠远通透,我的目光似乎能随着歌声,一直逼迫到那女人的近前。
朦胧中垃圾山上作法的这个女人,突然轻笑一声,声音很浅,我听得却极为清晰。
她慢慢站起来,用手隔空指了指我,似有深意,整个人随即消失。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周围的迷雾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月光也慢慢照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如同死而复生般,快速“复活”。
我赶忙收了法力,把御币放回兜里。我面向垃圾山,正在思考的时候,听到了来自小鱼的夸赞:“熊老兄你可以啊,竟然破除了鬼境。”
我看到地上的死尸已经不见了,迷雾也都散尽,不远处是垃圾场的大门,月光下清楚地看到,秦丹和容敏正站在大门外面十分迷惑地看着我们。
熊大海从地上站起来,神色有些迷茫,摸摸脑袋说:“奇怪,鬼境为什么突然散了?”
小鱼道:“不是你破的吗?”
熊大海摸着下巴疑惑,倒是非常诚实:“跟我关系不大,我连施法人的位置都没找到,那人就把鬼境给撤了。里面肯定有玄机,莫不是还有后招?”
小鱼不满意:“我说熊老兄,就你这两下还保护解铃呢。”
熊大海脸上挂不住,大步流星往外走,我和小鱼跟在后面。小鱼和我说着刚才鬼境的事,我越想越是心惊,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不应该滥用御币,自己肯定被那个日本女人盯上了。
日本女人必然是九将门里的大将,法力高超,行动诡谲,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极为不舒服,像是被黑暗里的蛇盯上一般。
来到大门外,秦丹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很强烈的法力波动。”
熊大海心有余悸:“刚才有道法中人对我们实施鬼境,这人法力太高,我居然没找到人在哪,后来不知怎么鬼境就撤了,这才逃出来。”
秦丹一跺脚:“熊大海!你已经露底了,肯定是九将门的人来了。还藏着解铃不说吗?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就要出大事!”
熊大海明显被触动了,沉吟片刻,看看我们说:“今天不行了,已经被盯上,明天你们过来。”
“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容敏摇头:“正因为刚刚交过手,所以今晚才是最安全的。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有了很高的警惕,而放弃跟踪。如果过了今晚,那就说不定了。”
容敏说得也有道理。熊大海想了想:“你们跟我来吧。”
我们几个人跟着他往前走,出了垃圾场就是空空荡荡的街道,我们进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熊大海在胡同口的墙上摸索了一下,竟然在黑暗里拉出一条细细的红丝,把这条红丝从这道墙拉到了那道墙,像是在入口处布下了一道红外线。
他又摸出另一条红丝,也是从这道墙拉到那道墙,时间不长,拉了足有几十根,密密麻麻算是把胡同口都封住了。
“这是干什么的?”小鱼问。
熊大海道:“这些红丝线能够预报敌情,一旦有法力的人靠近,五步之内必有回响,我能马上知道。”
他不再多解释,带着我们顺着黑胡同往里走,越走越黑,几乎要扶墙前进。熊大海停下来,突然向左一转,遁入墙里。
容敏和秦丹跟着进去。
我和小鱼对视一眼,在那地方摸了摸,原来墙上有个暗洞。说实话,也就是有人领着,要不然第一次来根本就不知道此中藏有玄机。
我和小鱼也钻了进去。进去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要低头前行。整个地势越走越低,一直向下。
走着走着,地势忽然又高了起来,似乎在往上走。这条甬道并不是笔直的,带着很多岔路,不停地拐弯,熊大海声音在前面回响:“都跟上了,走丢了别怨我。”
小鱼在黑暗中摸出手机打亮,熊大海一声怒斥:“关掉!这里不能有光!”
小鱼有些不高兴,还是关上,黑暗中只听“当啷”一声,有什么重物落在墙上。
熊大海在前面说:“这里藏着很多机关,见亮就触发,所谓见光死。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可以试试。”
我们顺着七扭八拐的地道出来,眼前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不过四面高墙,看不到外面的街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进了院子,里面有一张干干净净的石桌,放着两把石椅,夜里无风,能看到桌子上刻着围棋的十九路棋盘,上面放着黑白残子,似乎有人刚刚对弈过。
“这是什么地方?”秦丹好奇地问。
熊大海带着我们坐在屋檐下的栏杆上,他再无刚才的英豪之气,脸上是写不尽的疲惫:“我照顾了解铃两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们赶紧带他走,我想好好休息了。”
“我师兄在哪?”容敏和秦丹同时发问。
我现在才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容敏是解铃学武功时的师妹,秦丹是解铃学法术时候的师妹,都属于渊源颇深那伙儿的。
熊大海看看表:“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不好意思各位,我这地方小,只有一间休息的屋子,只能容我一个人躺着。我先去睡会儿,等午夜再过来。”
他晃晃悠悠走了,留我们四人在院子里。
说是没风,晚上也是够冷的,秦丹坐在避风的地方,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容敏来到石桌旁,很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棋局。
我走过去看了看,问:“你会下围棋?”
“会一点。”容敏说:“下的不好。以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经常看师兄和师父下棋。”
她的目光柔和,似乎陷入以前的回忆里,想起诸多往事。
“解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她。
容敏脸上竟然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怎么说呢,他是个大英雄,可还是个大笨蛋!他每次解决问题,明明有更好的手段,可他的结局几乎都是以自我伤害告终。师父曾经说过他,别人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而他是雷霆心肠菩萨手段,跟电影里唐僧一样,总是希望以身伺道。这次对付九将门,明明他可以昭告天下,偏偏选择了自己去做。他失踪了两年,惹出无数的猜想和非议,谁也不能体谅他的苦苦用心,唉,这是何苦来着。”
我想起解铃的模样,叹口气说:“或许我们都不懂他。”
“对,只有他才懂自己,哪怕让全天下人误解。”容敏用手摸着桌子上的棋子,喃喃说:“你怎么这么傻呢……”
忽然黑暗里传出一声笑,有人说了句话:“我傻吗?”
我和容敏大吃一惊,一起回头去看,解铃竟然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奇怪的梦游
“师兄……”容敏一句未了,泪如雨下。
秦丹和小鱼发觉异常,也走了过来。容敏特想投入解铃怀里,但是当着我们外人和秦丹的面,她还是克制住了。
秦丹却大大方方走过去,拉住解铃的手,声音颤抖着说:“这两年,你怎么藏在这了……”
解铃没有搭她这个茬,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对着空气说:“我怎么就傻了,嘿,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我就是傻,为啥啊?”
他视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存在,走到石桌旁。坐在一张石凳上,摸出一颗黑子,对着另一张凳子的空气说着话,似乎另只石凳上坐着什么人。
“你说我傻,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给说法我不饶你。”解铃嬉皮笑脸说着。
秦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蹲在解铃面前说:“解铃,你看看我啊,你怎么了?”
容敏把手搭在秦丹的肩膀上,轻轻说:“好像不太对劲,你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