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有点怕狗,别看我们家是农村,可家里并没有养狗。眼前这条黑狗,打眼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疯狗。
我一推妹妹:“快,回家关门!”
妹妹更是害怕,幸好我们就站在院口,赶紧跑回去,把大门上锁。
孙叉跑的大胯都看不清了,两条腿成了风火轮,一边哭一边喊:“乡亲们,乡亲们,救命啊,我家的狗疯了,把我爹都给咬了。”
这时有一户人家的门开着,有熟人招呼:“老孙,快,进来躲躲!”
孙叉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那人家的院子,那家赶紧把院子门锁上。
大街上已经没人了,都进了自家院子,有人还要看热闹,骑在墙头上,看着村路上这条狗。
这条疯狗失去目标,停下来,在村路上慢慢向前走,吐着长长的猩红舌头,身上疤疤癞癞,就跟染上皮肤病一样。
我架着梯子,和妹妹趴在墙头看热闹。妹妹看得心惊胆战:“哥,你看这狗怎么这么怪。”
我也觉得怪,我虽然有点小怕狗,但毕竟是农村家长大的,对狗很熟悉。眼前这条狗确实很怪异,或许疯狗就是这样?
这时,从街路另一侧的拐角开来四五辆摩托车,大半夜开着前灯,数道光正照在不远处的疯狗身上。
狗呜呜叫,眼睛血红,赶紧避到路边。
为首那个骑摩托的正是牛二,后面都是他的兄弟。
孙叉藏在墙后面扯着嗓子喊:“牛哥,你可来了。这条狗可霸道了,把我家人都给咬了。”
牛二牛逼大了,从摩托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土造喷子,后面那些兄弟有拿耙子,有拿长矛的,都是全副武装。
牛二哼哼说:“各位老少爷们,老孙是我罩着的兄弟,谁要欺负他,我就要找回场子,哪怕是条狗都不行!”
村两旁院子里的村民,都当是看戏了,爬上墙头和房顶鼓掌:“好!牛二义气!牛哥霸道!”
牛二洋洋得意:“我也是咱们村的孩子,有守土职责,别想在我这撒野。”
他手持喷子往前走了两步,一挥手。后面几个混子骑着摩托,手里端平耙子,就跟西方那骑士似的,呼啸朝着疯狗就开过去。
疯狗“汪汪”狂叫,不躲不闪,竟然向前窜着过来,接连避开了几个混子的冷武器,蹦起来直扑牛二。
我和妹妹都看傻了,电影大片也没这么牛批的,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牛二咋呼的响,狗真过来了,他也有点害怕。端平了喷子,对着扑过来的黑影吼了一声:“去你妈的。”
只听“轰”一声巨响,凭空就像是炸开了大烟花,碎末夹在火药光里乱飞,这一刻就跟定格了差不多。
声音过后,尘埃落地,这条狗挨了重重一下,被喷子打到一边,正砸在我家院门上。
再看牛二,整个一条胳膊居然被狗爪子撕的鲜血淋漓,他彻底吓破了胆,坐在地上发呆,人都傻了。
这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喷子居然没要它的命。它的双眼血红,紧紧盯着牛二喉咙,狗嘴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牛二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在地上连滚带爬,想往摩托那爬。狗发出低吼,慢慢踱步,朝着他跑过去。
牛二吓得鬼哭狼嚎,哪有混混的风采:“救,救命啊……我曹,你们别看眼,快过来救我啊。”
其他那些混子,刚才为了抓狗,一脚油门干出去老远,这时候也傻了,等明白过来,想骑着摩托救驾,可距离太远,远水不解近渴。
我正津津有味看着,妹妹一推我:“哥,救人!”
我用手摸着她的脑门:“你没傻吧,那是牛二!往咱们家抹大粪那个,还救他?再说我也怕狗啊。”
妹妹皱眉:“牛二再坏也是咱们村的,再说也是个性命,你就眼睁睁瞅着他被咬死。”
我无言以对,妹妹说的也对,还有一点,牛二和那狗就在我家院子旁边,牛二这要是死在我们家门口,真他妈晦气。我存了这么点小心思,一咬牙,抄起院子里的镐头。
我跟妹妹说,我一开院门你就往家里跑,防止狗钻进来。
妹妹答应一声。我站在院门前,深吸口气,把门打开,然后一闪身钻出去。
那条狗没有跑远,就在一镐头能砸得着的地方。我知道兵贵神速,想都没想,一个箭步窜出去,同时挥动手里的镐头,“呜”一声砸过去。
这条狗很机敏,砸到一半的时候,它就发觉不对,要往旁边窜。
这一下就要走空,我这汗都下来了,这条狗只能趁其不备一招毙命,如果让它缓过劲来,别说牛二了,连我都要搭进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突然右手掌心一热,像是有一种灵感迸发,我下意识把镐头偏了偏,这一下正砸在这条狗的后背上。
疯狗惨叫一声,镐头的前端几乎都插进它的身体,倒在离牛二不足两米远的地上,狗血喷了一地。
我气喘吁吁,紧张到大脑缺氧。低下头去看,自己右掌的掌心殷红了一大片,像是手掌上的血全都涌了过来。
我这才想起,这个伤口是当初铁面下的血降位置,为什么会有刚才的反应。
这时,家家户户那些村民都探头出来,骑着摩托的混子也开了过来,他们围着死狗看。王大爷过来拍我肩膀:“强子,行啊!关键时候还得看你这样的后生。”
牛二哆哆嗦嗦过来,对我感谢:“强子,谢啦。”
我心有余悸,摆摆手,示意没事。其实腿肚子都在转筋。
妹妹也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挤过去看,疯狗的脊背几乎被镐头刨断,遍地是血,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气。
孙叉过来说:“强子,太谢谢你。我得赶紧回家,我爹妈都被咬伤了。”
王大爷说:“小孙,这狗不是你家的老春黄吗,怎么变成疯狗了?”
孙叉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这狗我家都养十年了,忠心耿耿,绝对没的说,突然就疯了,真他妈邪门!”
他话音未落,突然地上的疯狗动了一动,众人吓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条狗居然睁开了眼,呜呜咽咽了几声,又不动了。
众人吓得半天没人说话,王大爷面色凝重:“还真有点邪门。”
妹妹用手电照过去:“你们快看啊,这条狗的脸怎么变得跟猴子似的?”
大家一看,可不是吗,这条狗不知什么缘故,脸部形状有了变化,又窄又长,活像一只尖嘴猴腮的大猴子。
人群里有人提鼻子闻闻,说:“你们闻这股味,像不像这几天村口的味道?”
妹妹说过,村口这几天总是散发着腥臭的怪味,又找不到味源。
王大爷岁数大,是村里的元老,他很有经验,告诉孙叉,先回家看伤员,如果伤的实在太重,就打电话给120,拉你爸妈去医院。
他又让一个混子赶紧汇报给村主任老雷头,说这里出事了。
等都安排妥当,他说道:“我说各位老少爷们,今晚已经耽误了,咱们索性把事情调查清楚,一起去村口看看,那味道到底是哪来的,说不定和狗发疯有关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蛾子
王大爷如此安排,众人又紧张又兴奋,本来只有七八个人,等一起往村口走的时候,得到信儿的人越来越多,竟然凑了二三十号。我们村许久没有这样的怪事了,大半夜不睡觉,结伴同行去找味儿源。只有过年过节看江边社戏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盛景。
还没到村口,村主任老雷头领着一帮后生过来。老雷头披着衣服,龙行虎步,真有点土皇帝的意思。到了队伍前,大声说:“娘们都回家,这事老爷们干就行了,女的裹什么乱。”
人群里有中年妇女喊:“村主任歧视妇女嘞。”
老雷头气笑了:“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王大爷和老雷头平辈儿,他把老雷头叫到一边,说了今晚发生的疯狗事件。
老雷头看我的眼神变了,他没想到是我杀了那条疯狗。他拍拍我的肩,表达了欣赏的意思。
很多人拿着手电,四下里乱照,颇有气势。走夜路还得结伴,下半夜黑森森的,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反而热闹了很多,并没有多少诡异的气氛。
我们到了村口,我闻到了很浓烈的腥臭味。实在是形容不上来,有点像臭鱼烂虾的味道,可又比那个味道邪性。
老雷头来的时候还牵着狗,狗顿时咆哮起来,“汪汪汪”的,显得烦躁不安。
老雷头摸着它的脑袋:“虎子,跟着这个味道走。”
这条叫虎子的狗,并没有走,而是挣着链子要往村里跑。老雷头一个没握住,那狗“嗖”一声跑进村里没影了。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笑着说:“主任,你家狗可真怂。”
老雷头恼羞异常:“放屁!妈的,回去就给它扒皮抽筋,要着有啥用。”
说来也怪,不光老雷头一家的狗是这样,人群里还有人牵着狗,都像发了疯一样要挣脱出去。我看得眼热,想起孙叉他家的那条疯狗,总觉得这里有事。我喊了一声:“大家别牵狗了,都放回去吧。”
我们村养的土狗都聪明,对家里熟门熟路,只要放了它们,它们自己就能跑回家。众人也不再坚持,纷纷放狗走。
没了狗,只能靠人鼻子闻,有的说味源在东边,有的说味源在西边,老雷头索性让大家自由组队,跟着味去找。
我和妹妹,还有牛二他们一组。牛二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一个劲套近乎,刚才他真是吓惨了,没有我那一镐头临危救险,现在的他不死也是半残。
我和牛二没啥共同语言,应酬的寒暄着,假客气。
妹妹挽着我的胳膊,听我们两个说着假模假式的客套话,一个劲地抿嘴乐。
正说着呢,忽然东北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大半夜的,这一嗓子没把众人的尿吓出来。
大家赶紧循声过去,村口有河,东北方向有条深河沟。我们过去的时候,沟边已经聚了一群人,牛二把人群挤开,让我和妹妹到前面。
有人打手电往下看,这一看妹妹顿时吓得藏在我的身后,我脸色也白了。只见沟底下趴着一个死人,这还不算啥,在死人的后背上,密密麻麻趴着成千上万只灰色的蛾子。
这些蛾子如同蛆虫一般挤在一起,不知凡几。
大热天的,腥臭味道极是浓郁,可以肯定,村口的味源就是来自这具尸体。
王大爷捂着鼻子说:“老雷,报警,死人了!”
老雷头别看是村主任,这时候看见个莫名其妙的死人,也有点麻爪。赶紧掏出手机要打110。
这时候妹妹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看,对面的树上!”
众人打着手电照过去,黑夜中数道光斑落在树干上。能看到树皮被扒下一截,露出光溜溜的树干,上面有人用刀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从上到下写着五个大字:出村者立毙!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在人群里扩散。
老雷头沉着脸拨打电话:“赶紧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电话打过去,很快接通,老雷头把发现尸体的事跟警察汇报,那边说马上出警。
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人群里有调皮的半大小子,捡起一根长长树枝,探下沟去,捅了捅那尸体。
老雷头挂了电话,勃然大怒:“谁家的孩子?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不要破坏现场。有没有家里大人,好好管管。”
树枝子捅在尸体上,好像捅了马蜂窝,所有灰色的蛾子突然“嗡”的飞了起来。
它们不飞的时候,觉得不算多,这一飞堪称遮天蔽日。
众人吓得不轻,赶紧挡着脸和头,这可是尸体上飞起来的蛾子,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