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你要去斩断你的过去了。”
他说。
“但是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他说。
“斩断并不是单方面的。”
他说。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都是我要去见证的东西。”
源飞鸟闭上了眼睛。
“而且我要杀死他们,这是我意欲偿还的罪孽与枷锁。”
“尘归尘,土归土。”
“欠世界的命,我要一条一条还回去。”
“我不知道你曾经发生了什么。”邱音说,“我本不想扯进别人的,但是既然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那么想必战斗也是你的荣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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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诸君莅临。”
林枫从废弃工厂的阴影里走出来,半夜挂起了大风,吹得林枫的风衣下摆左右飞舞,工厂的灯光打开,宽阔的场地一览无余。
“……二次欢迎,你们降临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上。”林枫笑了,“想想吧,你们的死亡即将成为一件大事,想象一下——你们站在全球最高的建筑之巅,这整幢大楼全部被破坏工程接管。浓烟从窗口翻滚而出。桌子掉落在街上的人群中。一出真正的死亡歌剧,那就是你们即将得到的。”
“你疯了。”邱音说,“你不是林枫,我也不会再叫你林枫,但是你疯了。”
“我疯了?”林枫皱起了眉头,他笑了,“我没有疯,这个世界这样运作是他妈的错误的——‘拥有美好家庭的人们,每天工作回家,打开电视看新闻,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吗?强奸犯,杀人犯,猥亵儿童犯,一个个的出狱。黑手党成员,携带20公斤的海/洛/因被捕,却被予以假释,就在他妈的同一天。2’我们成为恶人是因为惩戒世界光靠你们这些心怀光明的人是不行的,蠢材们——”
“——撒旦所做的那些?”站在林枫背后阴影里的钟冥尖声大笑,“那是愚蠢的,那只不过是愉悦犯罢了,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愉悦而服务的,这太傻了,我们可不是这样,朋友们,警官们……”他歪歪头,明明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金锌和邱音,钟冥却像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承认吧,即使是你们——那个为人民服务,逮捕杀人犯,强奸犯,无数罪犯的你们,也有过这种想法,我们要把文明砸烂,这样我们就能为这个世界创造出更好的东西。”
“即便如此。”邱音咬着牙说,“执行者也绝不是你们。”
“这应该留给世界自己去洗刷。”
“是吗。”钟冥冲着邱音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让世界再对像‘我’一样的人执行那些吗?火刑、割舌、斩首、毒杀、穿刺、车裂、分尸——就是因为那(ling)个(yi)垃(ge)圾(wo)对世界太好了,一切才会如此的悲惨啊!!!”
“……废话真多。”金锌冷笑一声,他卷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上纯铁的铁管,“还打不打?”
1:这种怪物并不在任何古籍中存在,是自创的。
2:选自《处刑人》。
Episode.IV 离去之原
装弹。瞄准。扣动扳机。
装弹。瞄准。扣动扳机。
精巧的,被擦拭地一干二净的狙击枪,超乎常人的视力,锻炼了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枪法。以及,身为一个百发百中的老练的狙击手的自信。
然而,狙击手射击出数十枚子弹,却没有一枚是击毙对方的。
高个儿的那个身边升起了黑火,将所有冲他而去的子弹都溶化成了液态金属,缓缓滴落在了地上。
他旁边那个比他稍矮一些的那位,虽然被击中了,但是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他笑着缓慢地将嵌入自己皮肤内的子弹给抠了出来,慢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男人消失了。
狙击手只瞬间看到那个较矮的男人消失了,刚刚他所站着的那个地方的地面已经裂开,像是什么人在那里狠狠地捶了一拳。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阵杀意从他的背后袭来,刚刚那个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他本来还并不算多长的头发暴长到了一个极端可怖的长度,他的虎牙好像也变长了,像獠牙一样显露着它们的光芒,他的脖子上长出了一只散发出金光的眼睛,双手的指甲变得非常长,锋利的边缘几乎划上了他的脖颈。
“滚。”比他年轻很多却沉着很多的红发长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把92式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入他和那个怪物之间,并且毫不犹豫地响起了枪声。
被击中的怪物立刻向后退去,对方的长发渐渐收束起来,怪物一开始被击中的地方正在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愈合,正中他额头中央的子弹因为手枪的冲力不够所以并没有深深陷进去,而是慢慢地掉了下来。
“……纯铁的……子弹。”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落黑色的血液的钟冥渐渐变回了他那副白色短发的样子,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向红发警官的方向,露出一个愠怒的笑容,“很痛唉。”
“看来纯铁真的是你的弱点。”红发警官看起来倒是毫不畏惧,他从容不迫地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一枚纯铁子弹,慢慢地装上弹,“有意思。你看起来真是狼狈到可笑啊。”
“……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的。”最终钟冥缓缓地阖上了他的第三只眼睛,飞速地又恢复了人类的样貌,“但是……凭你……这最多也只能惹怒我罢了……看来对你亲爱的友人,仅仅是毁掉他的手,是不够的呀。”
“果然如此。”红发警官四周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他举起枪来指向钟冥,“果然,是你吗。”
“滚。”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又插足进来,一只冰冷的手横空出世,将靠近的双方隔开,转向了红发警官的方向,然后淡然地略微使劲,将红发警官一掌推翻在了地上。再然后他一个回旋,伸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钟冥的脖子上,将他狠狠地踢回钟冥刚刚站的地方。钟冥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残喘地爬起来咳了两声,林枫猛地伸手,将钟冥保护在自己的黑火中。
“这是我的猎物。”
金锌凶狠地警告红发警官,然后转回去淡然地说,由上而下俯视钟冥。
“这就是邪神?”林枫冷笑一声,伸出手来,黑火在金锌身上点燃,然而金锌安然无恙,“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人类。”
“他是冲着我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对我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趣。”钟冥身上的血还没有停下来,彻骨的疼痛让他暴躁,他没有像他曾经还是黑发的时候那样可以忍耐疼痛,“我拖住他,你先把其他人都干掉。”
“他比你强吧?”林枫问。
“别开玩笑了,我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打。”钟冥冷笑一声。
“那是那个垃圾的你吧。”林枫也嗤笑一声。
“你是想说我还不如那个垃圾吗?”钟冥回头死死地看着林枫,眯起了眼睛。
“嘴硬。”林枫嘲笑他,背过身去,狙击手还在持续用枪击攻击他,但是他发现只有进攻钟冥的是纯铁的子弹,但是攻击他的却是普通的铅芯覆铜子弹。
纯铁的子弹,大概是有限的。林枫想。
“……远距离攻击,是明智的选择。”林枫笑了,“能说服邪神来做你打手,也让我被惊艳了。”
“你……”邱音是第一次直接见到白发的林枫,他还是和第一次见到钟冥一样,有点无法接受如此相似的一张脸竟然已经完全不是属于他认识的那个人的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物易物,等价交换。”林枫冷笑一声,“这种简单的道理你懂吧?我问一个你问一个。”
“这个……我好像听小王说过……你是……郎营?!”邱音问,他没能直接接触到郎营,但是王耀凛和他说过郎营喜欢以等价交换问题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还活着。”
“郎营?”林枫皱了皱眉毛,“我怎么会是那种弱智的低能儿。我是残留物,自我人格,想要做的变革本身,圣杯中的黑泥。即是说——哈——我才是真正的林枫啊。”
他抬起眼来,挑衅似的看着邱音:“……我就是林枫那个没用的人类通过黑泥的浸染所成为的样子。——即是说,这是他想要的样子,有魄力,冷血,不为所动,永远的自信。太好笑了——你知道吗,这是,他眼里的钟冥的模样。”
“那真是可悲呢。”源飞鸟突然一跃而起,他在空中将自己的重量承载在自己的刀背上,狠狠地向林枫压了下去,林枫伸出右手,黑火从他的掌心席卷过去,直奔源飞鸟而去,邱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张开了嘴。
他开始尖叫。
声波甚至在空中有些许具象化,它形成屏障一般的东西直接把林枫的黑火冲散。
“叫之前能不能麻烦你说一声?!”源飞鸟捂住自己流血的右耳,愤怒地回头冲邱音喊。
“不好意思,下次注意。”邱音挥挥手笑着和他打哈哈。
“嘎啊——”另一边的钟冥很明显也受到了冲击,他的听觉本来就比人类灵敏,邱音的尖叫就像直接在他脑内响起来一般的五雷轰顶,耳膜彻底破裂的疼痛让他愤怒,虽然他自己清楚他在愈合但是这一瞬间是他是失聪的。
输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捕捉到。他没能听见金锌过来的声音,也没有找到金锌的身影。
金锌在他背后。
邪神操起纯铁的矛,狠狠地一下扎进了他的腹腔,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钟冥吃痛惨叫出声,但一切都没有结束,金锌拿起另外两根纯铁的武器,分别以同样的方法狠狠扎进钟冥的两个小臂,然后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右手狠狠地卡住他的脖子。
“操!!!”钟冥怒骂,黑色的血像沸腾一样带着泡沫从他的嘴和双眼中流了出来,等他是这幅凄惨的模样了他的耳膜才堪堪长好,“到底是……他妈的……哪来的……纯铁!!!明明我都处理掉了……操!!”
“是你啊。”邱音听见了钟冥对世界的大声质问,大声说,“是你啊……钟冥。”
“是那个……垃圾吗……!”钟冥愤怒到无可附加,然而纯铁像埋在他体内的炭火一样疯狂地灼烧着他的肺腑和臂膊,他痛到脱力,因为纯铁还紧贴他的肌肉和组织他甚至没法愈合,黑血混着被痛出来的生理性盐水从他的双眼里流了出来,“真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被一个懦弱者……逼到这种地步……!!”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张开第三只眼睛。
“离他远点。”林枫总算从邱音和源飞鸟的夹击里空出手来,他点燃黑火将钟冥包围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但是金锌并不受黑火影响,他姑且从钟冥身上站了起来,上去一脚踹上林枫的腹部,直接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你们自己的事。”金锌冷着脸对邱音说,“给老子管好。”
“可惜了……!”钟冥嘴角带着血沫还在大声嘲笑,“你是杀不死我的……!看这样子……哈……你们已经知道杀死我的方法了吧?!但是很可惜啊——只要我永远都不睁开第三只眼睛,你们就永远杀不死我!哪怕我在这苟且偷生,痛到要死,但我一直他妈的活着……!哈……!”
“呵。”金锌拿起最后一根纯铁的矛。
钟冥给了他们五根,一根熔掉了被锻作了子弹,三根现在将钟冥狠狠地固定在了地上。
而这最后一根,是用来杀死他的。
“有意思。”金锌举起铁棍,“你不会睁开第三只眼睛这种事,连我都知道。”
“那你……哈……还拿着……那个……装腔作势……”钟冥痛到完全脱力,嘴上却完全没有留情,这和曾经的他倒是有些相似。
“但是啊。”金锌露出一张愉悦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全天下最可笑的东西,“——‘他’一定会睁开的吧?”
钟冥大脑嗡地一响。
他的第三只眼睛……正在他的脖颈中央,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力量一样……缓缓睁开。
是钟冥。
是那个钟冥。
是那个黑头发,白眼白,被他们叫作垃圾的钟冥。
是那个地理不好嘴巴很烂玩Galgame超差喜欢穿连帽衫特别喜欢喝啤酒会坐在电线杆底下等人玩游戏总是晚上翻墙去图书馆笑起来还很温柔的——钟冥。
不不不你疯了吗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别开玩笑了你他妈也会死啊你的这种悲惨的人生到这里结束就可以了吗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幸福哦你可以报复一切让你如此痛苦的——
足够了。
一个空灵的声音淡然响起。
我早已过过了幸福的一生。
该偿还这一切了。
金锌握紧了手上的矛,毫不犹豫地将它扎入怪物的第三只眼睛。
他的身体像泥像一样腐朽衰败坍塌,从他的脚开始,他的身体开始归为尘土。
上帝的子民终究走上上帝给予的道路,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