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育强脸色一变,说:“我靠!你想法也太龌龊了吧?我们是表兄妹啊,怎么可能……”
“我并没有说什么啊,你想哪去了?”陈实观察着宋育强表情的细微变化,“还是说你其实知道什么!?”
宋育强低头不语,陈实说:“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那个……”他支吾道,“从别墅离开的时候,我哥确实有点不太对劲,问我和女孩子上过床之后,对方会不会怀孕什么的……我当时并没有多想,毕竟我们平时在一起也聊这个,现在想想,确实他俩可能有点什么。”
“婉君表妹,明明是穷亲戚那一边的,可你们却经常在一起。”
“因为我二姨以前带过我哥,当时婉君表妹也在上学,可是二姨父又要上班,她经常就到我家吃饭,所以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我哥还经常说,长大之后想娶她……”宋育强神情一变,“你们该不会怀疑是她杀了我哥吧!”
陈实避而不答,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从那次别墅之旅后,你有没有一次,当面见过她!”
宋育强愣愣地说:“打过电话呀,还在QQ上聊过天,还联机打过游戏……”
“我就问你有没有当面见过。”
“好像没有。”
林冬雪瞪大眼睛,她似乎也已经明白了,陈实对宋育强说:“把你父母还有二姨、二姨父叫到外面,我们好好聊聊。”
第470章 揭晓真相
把两家人叫到了楼下,埋伏在附近的警察也慢慢聚集过来,宋女士和施先生显得有些紧张,仍然故作平静地问:“把我们叫下来干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屋里谈吗?”
陈实环顾所有人,道:“我今天想说的是,关于宋育文死亡的真相,耽误你们一会儿时间都没意见吧?”
宋育文母亲掏出手帕开始拭泪,她丈夫拍打着她的手臂给予安稳,另一边,宋女士皱起眉头,又舒展开,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她似乎不认为陈实能说出什么真相。
“事情要从12年前说起,宋育文18岁的时候,和表妹施婉君在渡假别墅里喝了酒,两人晚上单独相处,他们可能发生了关系……”
“什么!?”宋育文父亲惊讶道,看向宋育强,“那时你不也在吗?”
宋育强尴尬地承认,“我和堂弟出去通宵上网了。”
“那……这……”父亲显然不太能相信,然而宋女士和施先生就显得沉默许多,宋女士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从这个反应看,显然他俩是知情的。
陈实继续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二年,所以也无从得知当时宋育文到底是强迫她,还是两人自愿的,但不管怎么说,当年的施婉君还是未成年人,他的行为是触犯法律的。回来之后,害怕承担性的后果,施婉君十分焦虑,也许她真的发生了某种迹象,或者一切只是她的心病,这些现在已经无法得知,我只能说出结果,她自杀了!”
“这……这不可能!”宋育文父亲叫道,“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妻子紧紧逮着他的胳膊,神情惊愕。
宋女士和施先生在这一刻却显得过于平静,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林冬雪注意到,宋女士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在故意掩饰着不让人看出来。
陈实接着说:“然而,施婉君的死却没有被公开,她的父母秘密地进行了火葬,也许他们夫妻之间经历了无数了争吵、哭泣、怨恨,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会伤了两家的和气,因为宋育文家对他们家长期进行着经济援助,因为不平等的亲戚关系。或许一开始只是家族聚会上的随口敷衍,比如‘施婉君怎么没来’、‘她在学校呢’,渐渐的小谎成了大谎,为了不让亲戚们发现她已经死了,为了不伤和气,你们只好编造她出国留学的谎言,同时弄了一个澳大利亚的号码,伪造了她的微博、朋友圈,甚至用变声器和宋育文等人进行通话,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现在仍然活在世上。
“你们的伪装是成功的,骗过了所有人,心中有愧的宋育文甚至给了你们一些钱来资助出国留学的表妹,这笔钱你们当然是存了起来,但你们的家庭很穷,丈夫的病让你们露出了破绽,他们不得不动用这笔存款。也许当你们参加家族聚会,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心里会有一阵刺痛,当你们在QQ和电话后面扮演早已经化灰的女儿,和间接害死她的人聊着天的时候,心中会无比痛苦。这一切的根源是你们穷,你们害怕伤了亲戚间的和气,尤其是这对经常帮助你们的亲戚,你们用十个谎去圆一个谎,一百个谎去圆十个谎,最后活生生地造出了一个幽灵,那正是你们已经死去的女儿,这世上只有你们知道她已不在人世,不……当谎撒得足够多的时候,某一瞬间,也许你们自己也相信她还活着!”
宋女士紧紧攥着拳头,眼泪一滴滴落下,她心中受到的震动恐怕无人可以想象,宋育文父亲瞪大眼睛问:“堂妹,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婉君她真的已经……”
宋女士正要坦白的瞬间,宋育文母亲突然尖着声音质问:“难道我儿子被杀,是你替你女儿报仇,你才是杀人凶手!警察同志,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宋女士眼中的那一道光又收敛了,被她一向的世故圆滑掩藏住了,她说:“这个警察胡说八道,简直是异想天开,我女儿明明在澳大利亚留学,她和你们打过电话,育强,有一次她和你打电话,我还在边上呢,怎么可能是我们伪造的呢?你们瞧,这是去年过年,她回来和我们拍的照片。”
宋女士拿出手机给大家看,除了前天给陈实看的合影之外,还有女儿贴福字的照片,一家人吃饭的照片。
陈实冷笑,她要是不拿出这个“证据”,有一环还圆不上,现在全对上了。
陈实也亮出一张照片,“这个福字是不是很眼熟?”
“你从哪……不,你什么意思?”宋女士惊讶地看着他。
“你的照片是7月28日晚补拍的,拍摄照片用的道具,我后来在你扔出去的垃圾袋里发现了,画蛇添足的举动反而证明了我的推理。”
“你胡说!”宋女士叫道,唾沫星子飞到陈实脸上,“这明明是我女儿,你看呀,大伙都看看呀,是不是?”
“那不是你女儿,是一个叫叶晓玲的女孩,年龄、身材都与施婉君相仿,PS技术只需要简单地看点教程就可以学会,只要请一个‘模特’摆出样子,然后换张脸就能以假乱真。我仔细检查了所有施婉君发在朋友圈、微博的照片,发现脸部几乎都来自共同的几张照片,她10年前后发的照片,那时你的造假技术还不够完美,明显有肤色对不上的痕迹……对了,关于你请的这个‘模特’,她和你以前在一家工厂上过班。”
宋女士辞穷了,看着陈实说不出话来,宋育文一家也盯着她,眼神里既是对真相的期盼,又是对现实的畏惧。
这是两个家庭共同种下的因,最后生出的一朵悲剧的花朵,他们都无法承担这份现实的重量。
陈实盯着宋女士,说:“其实,当你模仿女儿模仿得够久了,她也以某种方式‘活’了过来,成了你的隐藏人格,要不然在杀害宋育文的那天,你也不会故意穿上一件洁白可爱的裙子,我说的对吗?”
第471章 凶手的自供
宋育文母亲盯着宋女士,质问道:“真的是你杀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说着,她俨然一副要对方索命的架势扑上来。
陈实赶紧阻拦在两个家庭之间,宋女士一阵号陶,尖叫着说:“叫我还你儿子,那谁还我女儿呢!你儿子的死是偿命,一根头发还一根头发,一滴血还一滴血,用他的命偿我女儿的命,我根本不后悔杀了他!”
宋育文母亲哭得更凶了,其它人也受到感染,各自抹泪。
除了身为局外人的陈实、林冬雪,两个家庭都在哭泣,宋女士的坦白陈实早已预料到,毕竟她长期处在压力之下,这些年一直在向所有人撒谎,坦白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宋女士接过林冬雪递来的面巾纸,拭了拭泪,对宋育文父母说:“你们知不知道十二年前,你们儿子对我女儿做了什么,那时她才十三岁啊!我们太忙,根本没注意到婉君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看见她躺在卫生间里,右手浸泡在一个水盆里,整个水盆全被染红了,她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
“婉君给我们留了一封遗书,说发生了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我们说,以后要怎么面对亲戚们,只能……只能以死逃避!”宋女士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湿润,“那天晚上我们夫妻俩对着女儿哭了很久,我们相互怪对方,吵了起来,商量着该怎么办,她爸也说过要打官司,可这官司要怎么打,婉君她是自杀的,难道我们要告宋育文强奸,仅凭一张遗书法庭会相信我们吗?这种事情一旦张扬出去,丢的只有女孩家里的脸,对你们没有任何损失……更何况,这官司一打,以后亲戚们该怎么相处!
“而且害死我女儿的偏偏是你们一家,那时你们给过我们多少帮助,我们买房子的钱是找你们借的,没有要利息,至今都没有还完;我母亲生病没钱开刀,找的是你们;婉君升学的问题也是你们帮的忙;你们有不要的衣服、鞋子、吃的用的都会给我们……你们一家对我们太好太好了,我永远都还不了这个人情!婉君自杀的那天,是嫂子把我叫去,说家里买了太多菱角,吃不掉就烂了,让我带回家给家人尝尝,婉君坐在卫生间里割腕的时候,我还蹲在你家院子里,在那剥菱角……如果我能早点回来,如果我能早点回来……”
宋女士捂着脸,现场一片寂静,只有这个女人的哭声,然后她继续说:“每次你们给我们什么好处,或者我家里有困难,涎着脸去找你们帮忙,我就恨我自己没用,恨我生在这个穷家,可又能怎么办,我一辈子都在巴结讨好。婉君死了之后,我们一直开不了口发丧,如果别人问起我们要怎么说?说真相吗?是宋育文强奸了她,所以她自杀了,从此往后我们两家要怎么相处!别人骂你们,不就等于说我们忘恩负义吗?
“嫂子,你还记得那天你在街上遇到我,问我放暑假婉君怎么不去你家玩,那是她死掉的第三天,我陪着笑脸跟你说,她上补习班去了,你说补习班不能乱上,要找对的老师,否则会把孩子教坏,你非要给我介绍一个老师,把婉君转到那里去补习!我为了把这个谎圆下去,只能让同事的女儿顶着婉君的名字去补习,然后我自己看她的笔记,好应付你每次打电话问我补习的进度……从那之后,我们一个谎接一个谎,撒谎撒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专业,最后竟然撒谎说她去了国外留学,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女儿已经不在了十年,我为什么还要瞒下去,我到底在维护谁的面子……难道我在维护的,是你们这些害死她的人吗!?”
宋女士伸出一只控诉的手指,指着一脸悲恸的宋育文父亲,然后她又怂了下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害死了她,是宋育文……不,没人害死她,没人害死她,她是自杀的!这十年来,我吃不香睡不下,经常一想起女儿就掉眼泪,她父亲也愁得生了病,这个家已经不像个家了……我经常作梦梦见她,不,我只要作梦就一定会梦见她,梦里她还是十三岁,一副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样子。”
宋女士渐渐黯淡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凶光,“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这时一把枪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我想这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一定是个大好人!那是一把真枪,上面还有消音器,我用它打一条狗,砰,一枪就死了!我想事情已经过去十二年了,除了我爱人没人知道,我就算为她报仇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警察又不是神仙,我一枪把人打死,还能查到我不成!
“原本我是打算那天就杀了他的,结果没杀成,育强跑来了,这倒让我头脑冷静了一下,小区里有监控、有保安,万一被拍下,警察肯定会找上门。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我女儿托梦告诉我,小区里有个下水道可以不被拍到,我天不亮就跑去看了一下,确实有个下水道,我问婉君你要杀了他吗?她说要,一定要让他死,他已经逍遥了十二年,过两天又是他生日,该他还债了!
“我女儿还说,一直以来就讨厌我在这家人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也讨厌每次去他们家都那么拘谨,我在后面掐她,让她把大伯、大伯妈、表哥挨个喊一遍,这些都是她和我说的,是她的鬼魂亲口和我说的!包括后来杀掉育强的时候,也是婉君抱着我的手,帮我开的枪!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也是她教我怎么说,让我把一切都推到她头上!其实她现在就在这里,就站在你们后面!”
宋女士指向前方,泪痕密布的脸上咧出一道病态的笑容,众人惊愕地朝身后望去,明明那里只有空气。
第472章 脸面
宋育文母亲痛心疾首地说:“就算婉君的死我家育文确实有责任,可这些年他一直在补偿呀,你说婉君在澳大利亚留学,他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资助你们家,我以前不知道原因,现在知道了,这孩子心中有愧!我知道育文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那件事情肯定是一时冲动,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说出真相,让我们怎么赔偿我们都认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直接就把我儿子……难道育文死了,婉君就能回来了吗?啊,你说话呀!”
宋女士摇头,“不是我要杀掉育文的,是婉君叫我杀的!”
“你说谎,她已经死了,明明是你杀的,你刚刚都亲口承认了……我们家帮过你们多少次,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是帮过我们,但那是因为……”宋女士提高音量,目光落向宋育文父亲,后者的神情有点惊慌,宋女士用手指指着他,“堂哥,我十五岁那年夏天,你说带我去你卧室看你收藏的花片,然后你把门关起来,对我……这就是你后来一直接济我们的原因,你心中有愧,你想补偿我,我想不到十几年后,你儿子竟然对我女儿做了同样的事情,你们一家都是禽兽!”
“是真的吗?”宋育文母亲错愕地看向丈夫。
宋育文父亲满脸冷汗,他暴吼起来,“你们相信她吗?这个自己女儿死了都能瞒十二年的女人,她说的有一句真话吗?我拿我的人格担保绝没有这件事,全是她的信口雌黄,我帮你,是看你们可怜,是同情你,不是为了补偿什么,简直狼心狗肺!”
“你居然说我信口雌黄。”宋女士又哭又笑,然后吼道,“你敢发毒誓吗?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过,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你敢吗?”
宋育文父亲突然噤声,神情复杂,看着堂妹的眼神中满是恼怒。
两家亲戚撕破脸皮,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尴尬,陈实向林冬雪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将宋女士带走,戴上手铐被押到车上的路上,宋女士尖叫道:“你们父子俩都是禽兽,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做了那种事情却不会受到惩罚,我恨啊,我恨我没有用,只能一辈子任人欺负!”
“少说两句吧!”陈实说,亲戚们闻声已经跑了下来,“你都已经毁了两个家庭了,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一听到“面子”这两个字,宋女士立即安静下来,不再闹腾。
施先生当然也被带走,也要对他进行询问,他坐进了另一辆警车。
上车后,林冬雪小声感慨:“世上最难看的事情,就是亲戚之间变成仇人。”
“但一口气把爱恨情仇说出来,不再遮遮掩掩,倒也痛快。”陈实说,他扭头看坐在后面的宋女士。
宋女士笑着自言自语,“妈妈和警察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好女儿,知道你关心我,妈妈很高兴”、“他们一家呀?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不会再逼你喊大伯、大伯母了。”
陈实说:“在和你女儿说话?”
“是,她就在这里,你看得见吗?”宋女士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抚摸身旁的空气,她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疯狂的苗头,大概是精神分裂的初级表现吧。
发疯是人的内心重新建立一种平衡的过程,像宋女士这样十二年来活在谎言和压力之下,不发疯倒奇怪了。
陈实说:“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扎着蝴蝶结?两条麻花辫。”
林冬雪惊讶地看着他,宋女士十分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能看见她,难怪你刚刚说起案情的时候像亲眼所见一样,我还奇怪呢,警察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原来你有阴阳眼!”
陈实笑笑,他当然看不见宋女士幻想出来的女儿,他所描述的是在照片上看到的十二年前的施婉君。
“至少,你在监狱里不会感到寂寞。”
“啊,监狱……”宋女士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像被拉回了现实,知道自己将为行为付出代价,“你们也听到了,我杀他是有原因的。”
“那那个保安呢?”
“他……他看见了我,婉君为了保护我,就把他打死了。”
“法官可不相信这套说辞,宋女士,别挣扎了,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怎么挣扎都是枉然。”
宋女士低着头,车里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她说:“我只有一个请求。”
“只要不过份。”
“我坐牢的事情,请对我的亲戚朋友们保密。”
“为什么?你人都进去了,还这么在乎脸面吗?”
后视镜里的宋女士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家庭,本来什么都没有,要是连脸面都不维护,那就真的被人瞧不起了!”
她看向身旁的空气,温和地问:“我说的对吗,婉君?”
“对,妈妈。”
林冬雪突然像被电击一样,她确实听见一个尖细的女孩子声音,她恐惧地回头看看,又看看宋女士。
她琢磨半天才明白,那声音是宋女士自己模仿出来的,听上去完全不像她本人的声音。
她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距离真正疯狂可能就差一步,万幸的是,在这个女人真的发疯之前,她便被逮捕了。
林冬雪长松了口气,这个漫长的案子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