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盖啥房子?无儿无女又没老婆,我一个人住着有啥意思?倒不如现在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也不知道怎样安慰老钟,话到嘴边,又觉得我一个后生小子,跑去开导一个花甲老人,总感觉不太对,索性我就闭上嘴巴,陪着老钟多喝了两杯酒。
这烧刀子的劲头果然是大,我也就是多喝了这两杯,还没下桌呢,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隐约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就跟猪叫似的。
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突然脑海里念头一闪,不对呀,我不是在货船上吗?哪里来的猪呢?
我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很厉害,吃力的睁开眼睛。
但见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削瘦的背影正骑在那具女尸身上,撅着屁股,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又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老钟,你在做什么?!”
我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又气又急,一翻身爬起来,三两步来到老钟背后,飞起一脚将他从女尸身上踹了下去。
那个削瘦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老钟。
老钟这个混蛋,竟然趁我醉酒睡熟之时,对着女尸行那苟且之事。
老钟被我一吼加一脚,整个人也清醒过来,一边穿着裤子一边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真的喝多了……”
缠绕在女尸身上的墨斗线被老钟扯下来,丢弃在一边,女尸身上的嫁衣已经被撕烂,露出雪白的胸口,上面竟然还有老钟的牙齿印,再看女尸两腿的姿势,明显已经遭受了老钟的侵犯。
一团怒火从心底喷出,我就像一座爆发的火山,照着老钟的脸庞就是一拳,狂骂道:“你个天杀的老光棍,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两只眼睛烧得通红,恨不得将老钟这个老混账,一脚踹进黄河。
人可以穷,但不可以肮脏。
看似老实本分的老钟,怎么能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我是真的生气了,真的很生气,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这具女尸本就是一具怨尸,没有发生尸变算是我们运气好,并且我千叮万嘱,警告老钟不要去触碰女尸,还用墨斗线将女尸捆绑得严严实实。没有想到,老钟趁我醉酒的时候,竟然扯下了墨斗线,万一发生尸变,后果不堪设想。老钟自己死了不要紧,但他会连累我,甚至会连累更多的人,让一个小灾难变成一场无法估计的大灾难,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第二个原因,作为一个老光棍,肯定缺乏男女之事,有那方面的念头也属正常,但是不能有邪念啊,你就算去逛窑子,也没人说你不对,但是你……你去侮辱尸体,无论是天理还是人伦,都是不允许的罪孽,不遭报应,死后都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女尸含冤而死,已经足够悲惨,死后还被人侮辱尸体,作为一个正常人,看见这样的景象,谁能抑制心中的悲愤?
咚!
老钟直挺挺地对着我跪了下来,左右开弓,一点都没留情,扇了自己好几个响亮的耳光,把自己的鼻血都给扇出来了。
老钟一边打,一边跟我求饶:“对不起阿九,刚才我喝了酒,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求求你,别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行不行?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我就没脸见人了……”
“你他妈还有脸吗?”我愤怒地骂道。
老钟低下头:“是是是,我没脸,我没脸没皮!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毛老板,老板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赶我下船,到那时候,我就真的是无家可归了。我今年都吃六十的饭了,阿九,行行好,你也不忍心看着我饿死街头吧?”
实话讲,老钟也确实是个苦命人,但是命苦不是犯错的理由。
看着痛哭流涕的老钟,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种事情真的太丢人了,一旦传出去,老钟可能根本没法活下去。
我的心里做着激烈挣扎,一边是衣衫不整的女尸,一边是痛哭忏悔的老钟,搞得我心烦意乱。
“闭嘴!”我吼了一嗓子,老钟赶紧闭上嘴巴,惶恐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走到女尸面前,替女尸整理好嫁衣,然后对老钟说:“你过来,跟她磕头,跟她说对不起!”
老钟跪着爬到女尸面前,忙不迭地对女尸磕头,说了很多道歉的话,额头都磕破了,满头满脸都是血。
“好了,你先滚蛋吧!”我看老钟再磕下去,非得磕死在这里,于是挥挥手让他离开船舱。
老钟对我说了声谢谢,踉跄着退出船舱。
我叹了口气,转过背,冷冷说道:“你不要跟我说谢谢,我没有原谅你!至于这个女人原不原谅你,我也管不着。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孽果,日后出了事,只能你自己承担!”
我擦干净地上的血迹,重新用墨斗线将女尸捆绑起来,感觉非常疲惫。
以前只是听说过辱尸这种事情,今晚亲眼见到,确实是被恶心到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然而我却毫无睡意,年纪轻轻的我,第一次领略到了“人性”。
第39章 老鳏夫
隔了两天,毛老五他们回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沿河而上,终于打听到了女尸的来历。
女尸是从上游一个名叫黄沙咀的小渔村漂下来的,具体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听当地人说,那个女人是被人贩子从外地拐卖来的,来的时候好像还是个大学生。渔村里一个老鳏夫买走了女人,把女人关在家里半年多,选了个良辰吉日要跟女人成亲。但是女人誓死不从,在成亲路上,突然跳下船,溺死在黄河里。
听闻女尸的遭遇,我气得牙痒痒。
虽然现在都已经20世纪末了,但在一些偏远地区,仍然存在买婚的陋习。这种偏远贫穷的地方,大多数女孩子都不愿意嫁过去,导致这些地方的光棍很多。没有办法,这些光棍只能通过买卖的方式娶妻生子。
这个市场需求是非常庞大的,由此滋生了罪恶的人口贩卖利益链。
一只只魔手伸向那些不韵世事的女孩子,采用哄骗,诱惑,暴力威胁等方式,将这些女孩卖到偏远的农村里面,这些女孩的命运往往都非常悲惨。
更愚昧的是,这些地方的人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触犯法律的事情,他们麻木不仁,见怪不怪,思想极其落后,完全把女人当成买卖的商品,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付了钱,那我就有掌控这件商品的权利。
“解铃还须系铃人!走,咱们现在把这具女尸给那个老鳏夫送回去!”我对毛老五说。
这具女尸对于毛老五来说,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巴不得赶紧把女尸送走,听我这样一说,赶紧点点头,命人下去开船。
毛老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清理货物的老钟,问我道:“阿九,这两天老钟把你照顾的怎么样?”
老钟做贼心虚,听见毛老五提到他的名字,忍不住浑身一抖,手里的货物脱手掉在地上。
毛老五皱了皱眉头,骂了老钟两句,让他小心点,别把客人的东西摔坏了。
老钟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我,我知道,他担心我把他干的龌龊事情讲出来。
“挺好!老钟把我照顾的挺好!”我淡淡说道。
老钟听我这样说,终于松了口气,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
我没有理会他,独自走到甲板上透气。
黄沙咀还在马头村上游一点点,两个地方相距不算太远,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命运。
马头村地理位置不错,自古就是码头,随着时代的发展,码头规模越来越大,水运也很繁忙,所以整体来讲,马头村的经济不错,未来的发展潜力也很大。
黄沙咀却跟马头村截然相反,听名字就知道,黄沙咀是一个黄沙很多的狭小河道,因为特殊的地理构造,黄河水挟带泥沙来到这里以后,大量黄沙在这个弯曲狭小的河道里淤积,慢慢形成了“咀”。
这里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再加上黄沙淤积,形成很多的险滩礁石,所以跑船的人都知道,这一段水域非常危险。
尤其是排教的人,对黄沙咀这一段水域更是忌惮,以前放排的时候,黄沙咀就是一个鬼门关,很多竹排放到这里,就会失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排教教徒的尸骨。
鉴于这种天然原因,黄沙咀自来都很贫困,本村人口大量外流,外面也没人进来,这么多年过去,整个村庄跟几十年前比较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种落后原始的小渔村,砖瓦房都很少见,几十座大大小小的木头房,土胚房,甚至茅草房,就构成了一个村落。
说得好听点,这是古色古香;说得不好听点,这里就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如此恶劣艰苦的生活环境,自然没有女孩子肯嫁到这里,这也导致黄沙咀的光棍数量特别多。女人来到黄沙咀,就像大熊猫来了一样,非常稀罕。
因为生活穷困,所以光棍很多,因为光棍很多,所以这里的买妻现象特别严重。
很难想象,那个如花一样的女大学生,是经历了怎样非人的遭遇,才会毅然决然地跳进冰冷的黄河,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路上,我很少说话,心情就跟这天色一样,灰蒙蒙的。
这是我第一次出任务,不算复杂,但整件事情对我的心灵冲击却很大。
傍晚的时候,货船抵达黄沙咀。
现在是冬天,黄河进入枯水期,但是黄沙咀的水量还是比较充沛,浑浊的黄河水挟带着大量泥沙,黄汤滔滔,如同一条黄龙蜿蜒而过,飞溅起烟波淼淼。
走进小渔村,空气里弥漫着老大一股鱼腥味,令人头晕脑胀。
既然是渔村,村子里的人几乎都靠打渔为生,到了冬天,打渔的时候比较少,他们就把那些鱼用盐巴腌制以后,做成鱼干,晾晒在院子里。
放眼望去,银光闪闪的一片,谁家的鱼干挂得最多,谁就是村子里的大户。
鱼是有腥味的,尤其是死鱼,腥味非常重,每家每户都晾晒着这么多的鱼干,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这个村庄在制造毒气呢。
我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这样的生活环境,让我待三天都待不住,更别说从外面来的女孩子,谁愿意嫁到这种地方。
毛老五早就打听到了老鳏夫的住址,带着我直接找上门去。
老鳏夫的家就在黄河边上,破破烂烂的木板房,外面围着一圈木栅栏。
那木板房也不严实,到处都在漏风似的,寒风在屋子里穿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木板屋的房门上,赫然可以看见一个大红色的“囍”字,鲜艳夺目,却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喜庆。
所谓“鳏夫”,指的是无妻或者丧妻的男人。
这个老鳏夫姓李,听说年轻时候讨过一个老婆,结婚不到一年,老婆便难产死了,留下这个老李头孤苦伶仃的过了几十年。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农村里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但是老鳏夫的家里却非常安静,屋顶上面一点炊烟都没有,清冷的要命。
第40章 人渣
农村里流行一句话:“鳏夫房顶炊烟少,寡妇门前是非多!”
既然说到老鳏夫,就说一说“鳏夫房顶炊烟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鳏夫,指的是老婆去世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寻找配偶,一个人生活的男人。
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一般的生活都会非常的孤单,因为没有自己的爱人陪在身边,陪他说话或者做家务,这样的男人只要每天糊弄吃一些饭,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现在已是饭点,这个李鳏夫的房顶一点炊烟都没有,正应了“鳏夫房顶炊烟少”。
“你看,这他娘的门上还贴着个囍字呢!”毛老五一边说,一边扯下门上的囍字,咣咣咣的敲着木板门。
我让毛老五轻一点敲门,照他这样的力度,这木板门估计得散架了。
敲了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这个男人约莫五六十岁,又瘦又干,跟绳子上晾着的鱼干差不多,因为常年打渔,所以肤色很黑,面容很苍老,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大。
“你们找谁?”李鳏夫瓮声瓮气的问,他的嗓音跟破锣似的,看他满嘴黄澄澄的烟熏牙,就知道他肯定是个老烟鬼,抽烟把嗓子抽哑了。
我皱起眉头,想到那具女尸,皮肤白嫩,又是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要她跟这样一个邋里邋遢的老男人过日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毛老板抢先说道:“我姓毛,你可以叫我毛老五!这位是陈阿九,他家老爷子便是这一带大名鼎鼎的巡河人,陈三爷,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李鳏夫看了看毛老板,又看了看我,语气生硬地说:“我不认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