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慈悲,小鬼违反地府律法,愿受惩罚,但还请天师法外开恩,能让霍思国继续等下去。”
说着话,女鬼差磕着头,哀求道,
“天师慈悲,还望天师法外开恩……”
“他要等的人,不是你吧?”
廉歌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女鬼差,收回视线,平静地问道。
“不是。”女鬼差摇头应道。
闻言,廉歌顿了顿,转过视线看向了远处,
“他身体的腐朽程度已快到极限,即便魂不离体,也等不了多久了……换句话说,他的身体快烂了。”
“不用多久,几天,再要几天就够了……还请天师开恩。”
女鬼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第249章 照片(为白银盟‘ust随风’加更2/6)
“……天师慈悲,就看在他身具功德的份上,再给他几天时间吧,只再要几天就足够了。”
“天师……”
女鬼差跪伏在地,向廉歌苦苦哀求道,
廉歌低头看了眼女鬼差,转过了视线,看着远处广场上,不时掠过的行人和亮起的灯火,
“你挺不了那么久,你的魂体本源已经开始消耗,魂体已经开始涣散,要不了几天,你就会魂飞魄散。”
“……小鬼心甘情愿,只愿天师能再容他几日时间。”
女鬼差跪伏在地,应道。
闻声,廉歌再看了眼身前的女鬼差,顿了顿目光后,转过了视线,
“起来吧。”
一挥手,女鬼差便被虚扶着,重新站起了身,
“天师……”女鬼差看着廉歌,还想继续哀求,
廉歌看着远处的灯火,伸出手,驱使着法力,向着女鬼差屈指一弹,一道法力作用在其魂体之上,
“……谢天师恩典。”
感受到魂体在法力下重新凝实,女鬼差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廉歌躬身感激道,
“……天师,小鬼……”
“他要等的那人还在人世?”
廉歌看着远处,出声问道,
“回禀天师,他要等的人,的确还在阳世,而且就在车城。”
女鬼差顿了顿,躬身回道,
“小鬼这几日以入梦之法,连续给那人托梦数日,只要再有几日时间,那人肯定就会来此处,届时他们就能够再见面……请天师再给小鬼几日时间,再缓他几日时间吧。”
女鬼差愈加躬身,哀求道。
闻声,廉歌从远处收回了视线,看了眼女鬼差,看着其勉强稳定下来的魂体,和眼底流露出的紧张和祈求,
“他要等的人在哪?”
“天师……”
“带我过去吧。”
廉歌转过视线,挪动了脚步,朝着林荫外走去,
“……谢谢天师,谢天师开恩……”
女鬼差闻声瞬间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些惊喜,走到了廉歌旁侧,激动着为廉歌引路,
“……天师,那人就住在车城的另一边,在城南的一处老小区里……”
说着话,女鬼差在旁侧领着路。
……
“说说吧,你为什么想帮那霍老爷子。”
踏出昏暗的林荫,广场上亮起的灯光重新挥洒在身上,
一边随着女鬼差,挪动着脚步,从行人身侧掠过,一边看着前侧,语气平静地出声问道,
“或者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闻言,引着路的女鬼差微微沉默了下,然后恭敬着回应道,
“……回禀天师,我和他应该算是战友。之前他和天师所说的,在他最后一次上战场,救了他的人,就是我……”
廉歌闻声,看了眼女鬼差,也没多说什么,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其的叙说,
“……那时候,我是他所在师旅,野战医院的一名护士。在那次战场上之前,我就曾经见过他,那是他一次负伤,腹部中弹,失血过多,从前线被抬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意识模糊了,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
那天,不止是他一个人负伤……那是一场攻坚战,负伤的人躺满了帐篷里的床板,被炮弹炸断手,炸断脚的……有人就捧着自己断掉的手,痛苦地哀嚎着,即便是想昏过去,在一阵阵的剧烈疼痛下,也反复被痛醒……
野战医院的医生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护士先对一些受伤的人进行止血处理……有个人被送来的时候,手从手肘处被炸断了,但手臂下端和上臂还连着筋肉……但是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医生根本来不及给他做手术,我们只能用刀,把他手腕还连接着的皮肉给彻底切断……
就在这种时候,他被从前线抬下来了,我负责给他止血……他的肠子就从那创口流了出来,血还在不停的流,我想找到出血的地方,止住血,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即便我捂住他的伤口,血还是从手底下,不断浸出来……
这时候,他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又转了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有些费力地抬起了手,在他自己衣服上摸索着,我赶紧出声问他,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他没说话,只是继续摸索着,直到他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按了按,确认了某样东西还在,脸上才露出了些笑容,只是他已经没了力气再从怀里把那东西拿出来……我就问他,需不需要我帮他拿出来,他应了,声音很微弱……
我就把手上的血擦了擦,从他怀里,摸索着,将他怀里放着的那样东西拿了出来,而这时候,他腹部还渗着血……”
女鬼差一边说着,一边在旁侧引着路,看着远处,似乎陷入了回忆,
廉歌听着,顺着这城市的街道,向前挪动着脚步,也看着这繁华的城市,
街道上,车流涌动着,道路旁,行人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散着步,
情侣依偎着,小孩正缠着他的父母想要买些东西,夫妻正提着买好的菜,一边说着白天的趣事,一边朝着家走去,
座座高楼里,万家灯火也已经亮起,照亮着这座城市,
……
“……把那样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我才看到,那是几个信封,几个牛皮纸的信封,被他放在怀里,保护得很好。
看到那信封的时候,我有些愧疚。
虽然我的手已经擦过,但慌忙之下,手上还是带着些血迹,拿信封的时候,沾染到了信封纸面上……我赶紧又擦了擦手,才帮他打开了信封。
最上面的一个信封里……除了一封信纸以外,还有张照片,那是张合照,一个是他,除了他以外,还有个女孩,照片上,他正对着相机的方向笑着,女孩侧着身,仰着头,看着他,眼里噙着笑容……”
说着,女鬼差微微停顿了下,似乎在回想着那张照片,似乎那张照片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那时候,周围的哀嚎声,痛呼声还响着,不远处的炮火声还持续着,那张照片上的画面,是一些和周围一切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我赶紧把照片拿出来递给了他,我跟他说,让他一定要坚持住,照片上那个女孩还在等他……
他伸手勉强拿住了照片,但手却没力气抬起来……我看着他,他用拇指轻轻拂拭着那张照片,一遍遍拂拭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些笑容……
我拿起了信封里的信,帮他念了起来……信是那个照片里的女孩写给他的,看到信的内容,我才知道,那个女孩,也在这片战场上……信的前部分内容是女孩的近况,而后半部分内容,则是女孩和他对未来的畅想,在那畅想中,我们获得了胜利,他们回到了祖国,然后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结了婚,然后生下一个孩子,他操持着生计,她教育着孩子……我就那么一遍遍念着,他也挂着笑容,一遍遍拂拭着那张照片……就那样,他挺到了医生过来……挺了下来,活了下来……
而那天,我所在的那个帐篷里,仅仅只有他和少数几个伤员活了下来……”
第250章 美好 执念(为白银盟‘hust随风’加更3/6)
“……他醒了以后,收到了女孩给他寄来的最后一封信,那封信之后,就像他说得那样,他们失去了联系。”
女鬼差引着路,说着,
“他刚醒的时候,浑身都没力气,看信也有些勉强,我就拿着信给他念,信仍然和之前几封一样,上半部分是对近况的描述,就像是他之前跟天师您说得一样,而下半部分的结尾,则还有些关于都未来畅想的内容,是一些未来孩子取名的小争执……”
女鬼差说着,眼里流露出一丝笑容,像是看到了些美好的画面,
但紧随着,眼里的笑容又渐渐淡去,
“……我给他念完之后,他又让我代笔,帮他回了封信,他信里的内容和那个女孩不太一样,并没有关于太多近况的描述,仅有寥寥几笔便直接带过,更多的,则是对和那女孩未来的畅想,他说,最好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的名字就按照他想法来取名,男孩就按照那个女孩的想法来,他还在信里说,他有些想念家乡的味道,有时候在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那条街上……
那封信寄出去过后,直到我再见到他,他也没再收到回信。”
“……那是战争的末期,后方已经在谈判,但阵地对面的敌人仍旧不死心。
那天,敌人先是轰炸我们驻地,又朝着我们发起了冲锋,前线出现了大量的重伤员,当时双方正在激烈交火,野战医院的人手也不够,根本没办法将大量伤员运下来……野战医院就准备组织更多人手,去最前线把伤员运下来,或者干脆在战场上,对伤员进行紧急抢救……
我报了名,拿着把枪,另一只手挎着医疗箱,就和抬担架的人一起去了最前线……”
说着话,女鬼差微微停顿了下,
“……那是个山洞,洞口被垒起来的石头堵着,仅仅留着些小缝隙……趁着敌人轰炸冲锋的间隙,我和另外一名拖着担架的人进了山洞,
山洞不大,也不高,里面一片漆黑,洞顶就像是压在头上,里面的人只能蹲着,趴着。
山洞里一共是一个班的人,两个趴在山洞地面上,埋着头已经没了动静,一个正一边骂着娘,一边给枪上着弹药。
……他就靠在山洞壁旁边,腹部,腰上,胸口都流着血,手里一只手拿着枪,对着山洞外,另一只手拿着那张照片……照片上也沾染上了血迹和灰尘。
他正咬着牙,恶狠狠看着山洞外,也不哼声。
虽然已经过去段时间,但我还是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
他跟我说,我不该上来,战斗不是医护人员的责任,我跟他讲,这里是战场,每个人都是战士……
我开始给他包扎止血,准备和另一个人,把他抬下去。
就在这时候,敌人再次包围了上来……那个骂着娘的战士在和敌人的对抗中牺牲了,和我一起过去,拖着担架的那人顶了上去,也牺牲了。
他把我拖到了他身后,把他手里那张照片递给了我,让我帮他收好,然后他用双手握住了枪,趴倒在地上,继续战斗了起来……”
说到这儿,女鬼差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身为一名护士,怎么能让自己救治的伤员死在自己前面呢……而且,他和她的那些畅想,是我那段时间,见到过最美好的东西,是和周围的连天炮火,焦土废墟,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为了那种美好,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