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看到了廉歌,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家还有客人,
中年男人擦了擦红着的眼眶,出声抱了声歉,
又再转回些头,看着还站在屋门外,红着眼眶,流着些泪水的妻子,
“……先回屋休息吧……明天一早,得过去一趟。”
出声说了前半句,中年男人又再沉默了下,才说出了后半句话,
“……你说这……你说这……”
中年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重复了两声,什么也没能说出,
只是眼眶愈加泛红,泪水再止不住滚落,啪嗒啪嗒往地上落着。
中年男人站着,站在原地,有些再沉默下来,
“……你先回屋休息吧……明天一早,好过去帮下忙……”
许久,中年男人只是将先前的话再重复了遍,再沉默下来。
中年女人听着,红着眼眶,擦了擦眼底还噙着的泪水,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里。
“不好意思,小伙子,让你看笑话了……”
中年女人进了屋子,对着廉歌也抱了声歉,只是说着话,眼底噙着的泪水又再渐多了些。
“小伙子久等了吧。”
中年男人也顿了顿过后,转过了头,对着廉歌再出声说道。
廉歌摇了摇头,再转过了视线,看了眼还放在桌上的两碟菜,
“老哥,大姐应该还没吃饭吧,这菜我留了些。”
桌上,两个盘子里,一些菜被单独拨到了一边。
“我们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出声说了句。
“老哥,我刚才听到这村子里,好像都在哭?”
廉歌看了眼这中年男人和女人,再出声说了句。
中年男人没应声,有些沉默下来,再转过头,朝着屋外村尾的方向望着。
旁边,中年女人红着的眼眶里,泪水愈加再多了些。
“……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坐坐。”
中年男人再望着那村尾的方向沉默了会儿,再转过了头,对着他妻子出声说了句。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再转过头,对着廉歌出声说了句。
“那小伙子,我就先失陪了。”
转过身,再擦了擦红着的眼眶,中年女人朝着旁边卧室屋里走了回去。
中年男人再转回头,望着那屋外,再沉默下来,
屋外,不时还传来些哭喊声,带着哭腔的话语声。
“……我们村长走了。”
许久,中年男人再望着屋外,出声说了句,似乎是在回答廉歌先前的话,
“……我们村长才那个年纪,才那个年纪……”
紧跟着,再有些撕心裂肺着,中年男人嘶哑着嗓子,眼底痛苦着,红着眼看,再出声说道,
“……才那个年纪……怎么就……怎么就……”
一声声说着,嘶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些哭腔,中年男人又再渐沉默下来。
听着这中年男人的话,廉歌也没出声说什么,再转过些视线,看向屋外。
……
“飒飒……”
阵阵清风拂过村子里,扰动着阡陌田地里成片的药植,
夜幕下,村子里,一户户人家里,院子里,盏盏亮起的灯,驱散了夜色,照亮了村道上。
被灯火照亮着的村道上,年轻男人同着鬼差,往着村外走着,从一户户人家走过,
一户户人家,一个个村子里的人,都还站在屋门外,院子里,眼眶还红着,眼底噙着些泪水,
或呢喃着,或哭喊着,或沉默着,或一声声说着什么,似乎送别着他们的村长。
看着村子里一户户人家,看着人前屋后成片的药植,看着那村子外山坡上,田地里种着的些作物,
年轻男人再停顿了下目光,有些出神,
“……我是这村子里,读书最多的。”
年轻男人同着鬼差,顺着村道,往着村外走着,望着村子里,有些出神,再出声说着,
旁边,鬼差只是同年轻男人往前走着,没应声,却也没催促。
“……我要去读大学那会儿,钱不够。村子里些人,没怎么读过书,大多也不怎么支持。觉得没什么作用,在背后说我的也不少。”
“……说我念那么多书哪有什么用啊,有那钱,还不如去做些别得。”
“……那会儿,我都想,恐怕这个书是念不成了。”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念叨,我念书的钱,也还是村子里出的,村子里,一户一户人家给我凑的。”
“……钱递到我手上的时候,念叨了不少东西……只是最后,要走的时候,又只是跟我讲,要是在外边钱不够,就跟村子里说……村子里的人,不能让外边人欺负了。”
年轻男人出声说着,脸上再露出些笑容。
第941章 磨
“我就那么念了大学……”
年轻男人出声说着,渐再沉默下来,
随着鬼差,顺着被路边一户户人家屋里,院子里灯火,照亮的村道,往着村外走着。
阵阵清风拂过,扰动着这村子里,房前屋后,山坡上,阡陌田地里,成片的药植,作物,蔬菜,响着些窸窣的碰撞声,
再从这村子里一户户人家前拂过,扰动着一户户人家前院子里,还没进屋,似乎送别着他们村长,站着些人的衣襟。
年轻男人望着这亮着灯火的一户户人家,目光有些出神。
鬼差跟着走着,没应声,也没催促。
……
“……我们村长,刚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就说要当村长。”
堂屋里,缀着的白炽灯亮着,往下挥洒着些灯火,
灯火映着灯下人的身影。
中年男人红着眼眶,望着屋外,目光有些恍惚,沉默许久,再出声说道,
只是刚张了张嘴,话一出口,眼眶又再红了些,
“那会儿,我们村长才二十岁出头。”
声音稍显得有些嘶哑,中年男人再停顿了下,才再继续出声说了下去。
坐在旁边,廉歌听着耳边响着的些话语声,转过视线,看了眼屋外渐深夜色下,这村子里,也没出声打断。
……
“……那会儿,正好上个村长不怎么想当了。在我们村子里,村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们村长想当,加上他念书多,村子里也就同意了。”
目光恍惚着,红着眼眶,眼底积蓄着些泪水,似乎望着屋外村子里那阡陌的田地里,中年男人继续说着。
“……当上村长的时候,我们村长就讲说,‘我们村子里的人不比任何差’‘我们也得富裕起来,别人都能富裕起来,我们难道就该穷?’……”
“……那会儿,没人当回事儿,就是个小娃娃,村子里开会,都没什么人去。”
“……后来啊,村长又说,光靠着现在地里种着这些东西,永远也富裕不起来,得换些经济作物种。”
“那会儿啊,村子里啊,地里一年到头,都是种稻种麦,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下来的。到种得时候就种,到收的时候就收。整天想得最多的,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里今年收成能比去年好一些,今年谷子麦子菜籽价格能比去年好些……多的收成卖了钱了就吃顿好的,换件新衣裳……是不富裕,是没什么钱,可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一直生活下来,村子里大家都这么过活,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
目光愈加恍惚,眼眶红着,中年男人望着屋门后有些踉跄着挪了两步,再停下了脚,再望着屋外,村子里,阡陌田地里,随着阵阵清风微微晃动着的成片作物,
再一声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应着廉歌的话,还只是在自己回忆着些事情,
“……按村长的话说啊,就是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穷习惯了,你吃糠喝粥,我也吃糠喝粥,你穿破布衣裳,我也穿破布衣裳,自然就没人想着吃肉,想着多穿几件好衣裳……”
“……那会儿,还有人在背后骂村长脑子有毛病,说不种麦子稻子种什么,说村长就是瞎折腾,说村长就是想把他们给害死。几个跳得厉害的,还满村子宣扬,恨不得堵在村长家门口去骂……”
“……那会儿,我也觉得村长想得些事情不靠谱,我们村子祖祖辈辈就都种的是麦子稻子,种这些东西我们会种,种别得,我们又没种过,哪会种啊,哪种得活啊。我们这村子里,也是在这穷山坳坳里,交通也不方便,想富裕起来,说得容易,哪那么容易啊。”
“……村子里些人也是觉得,这种谷子种麦子能不能富裕,大家不知道,但肯定是饿不死,能活下来,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活下来的……要是种别得,那谁知道啊……我种谷子麦子也能活,为什么要听你的,去种些都没种过的东西。”
说着话,中年男人再停顿了下,转回头,看向了廉歌,
“小伙子你猜,我们村长那会儿是怎么做得?”
中年男人目光还有些恍惚着,出声问着,
没等廉歌回答,便又再转回了头,望向屋外,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跳得厉害的,跑到他屋跟前去骂的,满村子宣扬,吵吵嚷嚷的。我们村长直接去打了一顿,打了一顿不老实,就再打一顿,那些跳得厉害的,就老实了。”
“……打得那些跳得厉害的,见到他都害怕……”
中年男人出声说着,目光恍惚着,脸上不禁浮现出些笑容,
紧随着,渐再止住了些声,脸上笑容也褪去,眼眶有些渐红。
“……把那些刺头都给治服气了过后,对那些实在是已经穷习惯了的,就想着那么一年一年过下去的,村长先没去管。按村长的话说就是,这些都是死猪,你不让他先知道什么是烫,你就是天天往他身上淋开水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