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的人群慢慢转身,一张张惨白的脸庞就像抹了面粉一样,死灰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我吓得头皮发麻,周身的血液仿似凝固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跑啊!”
我们慌慌忙忙转身,拼命向前逃去,借着眼角的余光,我瞥了一眼身后。
那些看大戏的人们,一窝蜂的朝我们涌了过来。
我们吓得魂飞魄散,除了拼命往前跑,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连脚上的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气喘吁吁冲进小树林,但是小树林里有几个岔口,我们却不知道该往哪个路口走。以前这里只有一条路,此时却出现了好几条路,到底哪条路才是回村的道路呢?
我们浑身冰冷,一旦走错了路,就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这个时候,就听见正前方的路口,传来轻微的滋滋声响。
定睛一看,竟然又是那条体型纤细的玉蛇。
玉蛇盘在路口,不停地冲我摇头摆尾,像是在示意我过去。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冲着其他人喊了句:“走这边!”,然后就朝着玉蛇所在的那个岔口跑了过去。
“杨程,你确定这条是回村的路吗?”郑军在后面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也不敢确定。
跑过那条玉蛇身旁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它一眼,我仿佛能够读懂它的眼神,我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我跑得很快,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了那棵熟悉的老槐树。
那棵老槐树此时就像一个和蔼的老人,一直守在村口等待我们的归来。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一夜惊魂未定,又是接连奔波,大家都熬不住了,倒在老槐树下不断喘息,有两个胆小一点的,忍不住放声大哭。
胖子凑过来小声问我,说刚才那条小蛇咱们是不是见过,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我抬手一个暴栗敲在他脑门上,说钩子山上的事儿你忘了么?
胖子这才恍然想起,他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庆幸地说,幸好当时没弄死它,否则咱们昨晚就完了!
我点点头,蛇是通灵性的,我上次在钩子上救过它的命,所以昨晚它也救了我的命。如果昨晚不是玉蛇给我们指路,我们肯定是转不出那片鬼林子的。
郑军虎着脸,叮嘱我们别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昨晚是郑军提议去冒险的,出了事他要担责任,所以他给大家下了封口令。
第3章 上吊
我们各自回家,我趴在墙头听了会动静,家里人还没起来,我便轻巧的翻进院里,然后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满身疲惫的倒在床上,但是却辗转反侧,回想惊心动魄的这一夜,发现很多东西冥冥中好像都有定数。
胡思乱想了一阵,我只觉脑袋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直至下午,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我迷迷糊糊的还没起身,耳朵却先被人猛然揪住了,吃疼之下我睁眼一瞧,竟是爷爷。
“小兔崽子,你老实交待,昨晚上干什么去了?”爷爷面上隐现怒容,冲我低吼着道。
在我的印象中,老爷子还是头一次冲我发火,平时他对我都非常和蔼,现在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睡……睡觉啊……”我说。
“你还撒谎是不是?”老爷子的手就像一把铁钳。
“疼!爷爷,疼!”我捂着耳朵叫唤起来。
老爷子没有松手,继续追问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还要狡辩?”
老爷子这么一说,我愈发心虚,但一想到说出来,肯定大家伙都得遭殃,便硬着脖子说:“真的在睡觉啊!”
这时候我爸妈也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开口,望向我的眼神中虽同样带着怒火,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后怕和担忧。
我妈看着我,眼眶有些泛红,像是已经哭过了一场。
看见爸妈这副模样,我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你小子还不知道吧?”爷爷沉默了半晌,抿了一口旱烟杆子道:“村里叫郑军的那个娃娃……今天早上……死了!”
“什么?!郑军死了?!”我悚然一惊,一跟头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大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老爷子,满脸不可置信,郑军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惊慌失措地望向爸妈,我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的心一沉,我知道老爷子没有骗人。
我蜷缩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
恐惧就像蛇一样,缠着我的脖子,然后慢慢勒紧。
我感觉很冷,真的很冷,整间屋子仿佛变成了一座冰窖。
早上分别的时候,我还亲眼看着郑军走进自家大门,本以为昨晚的事情就此揭过,现在看来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妈擦着眼泪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
直到我爸再次开口询问,我才一五一十交待了昨晚的所有事情。
听见我被一条小蛇给救了,爸妈都觉得有些意外,蛇咬人的事情听得多了,蛇救人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说。
老爷子默默抽着旱烟,面色逐渐铁青,随后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阿程,你有没有碰过那对耳环?”
耳环?!
我心头疑惑良久,忽然想起昨晚在看鬼戏的时候,郑军抢在我前面,捡走了一对金耳环,当时我还在心里骂他来着。
“没有,那东西我没捡着!”我摇了摇头,想起那对金耳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那年头生活还是很贫乏的,一对金耳环算是很高档的首饰了,拿去镇上的金铺能换不少钱呢!
见我矢口否认,老爷子和我爸对视一眼,竟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爸的口吻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很奇怪地看着老爷子和爸爸,莫非……郑军的死和那对金耳环有什么关系吗?
“爷,郑军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好奇地问。
老爷子磕了磕旱烟杆:“听说是自杀!上吊自杀!”
“上吊自杀?!”我大惑不解地看着老爷子,好端端的,郑军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杀呢?而且郑军的爷爷是村委会主任,家里条件也算不错,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咱们这堆孩子里面最好的,日子过得甭提有多幸福,怎么会选择自杀呢?而且还是选择上吊这种可怕的方式?
老爷子重新往烟杆里面塞了些烟丝,点上火,吧嗒一口,幽幽说道:“今天中午,郑军他妈照常去叫儿子起床吃饭,但是喊了半天屋里都没有半点动静。他妈感到很奇怪,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门反锁了。
郑军他妈赶紧找来钥匙打开门,然后看见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郑军浑身赤裸,被一根粗壮的麻绳悬吊在房梁之上。双目外凸,嘴唇乌青,舌头更是拉到了脖子处,早已气绝身亡。
郑军他妈当场吓得昏了过去,直到后面郑军他爸赶来,才与左邻右舍一道取下郑军冰凉的尸体。
而后,他们才发现郑军的右手中像是紧攥着什么东西!”
“耳环?!是不是那对耳环?!”我失声叫道,老爷子吐着烟圈,点了点头。
没想到两个小小的金耳环,竟成了郑军的买命钱。
我的心里生起一股后怕,若昨晚捡着耳环的是我,那我岂不是……
我甩了甩脑袋,不敢继续想下去。
隔着烟雾,老爷子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子,谨记一句话,死人的东西,不能要!”
我用力点点头,郑军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我在心里发誓,死人的东西,不管再值钱,我都绝对不会要的。
“爷,我去看看……郑军……”我从地上爬起来,毕竟也是朋友一场,不去看看好像不够义气,而且郑军死的那般诡异,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老爷子颔首道:“可以,但是不要节外生枝,早去早回!”
我应了一声,快步往门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我隐隐听见我爸跟爷爷在后面说话。
我爸说:“这事儿算是结束了吗?”
老爷子说:“结束个屁,才刚刚开始咧!”
我爸有些焦急:“那可怎么办呢?”
老爷子安慰道:“别着急,我已经联系了库瘸子,让他回头给程儿看一看!”
推开院门,迎面吹来一阵阴风,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什么事情才刚刚开始?
第4章 祠堂
在这样的山村里,出了事儿半天就能传遍。
来到郑军家的时候,我看见郑军的家门外面已经围聚了很多人,屋子里不断传来郑军他妈悲天跄地的哀嚎声。
世上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个儿子养到十多岁,突然没了,作为母亲,真的是痛不欲生。
郑军的尸体就摆在堂屋里面,堂屋里放着两条长凳,凳子上架着一口黑漆棺材,漆色都还是新的,显然是刚买回来的。
我们这里的习俗,人死之后要在屋里放三天,所以棺盖并没有合上,郑军就躺在里面。可能是害怕死状吓着人,郑军的脸上和身上覆盖着一张白布,只剩一双乌青的双脚露在外面。
棺材后面摆放着一张案台,案台中央是郑军的黑白遗照,两边点着香火蜡烛,下边放着一个盆,盆里烧着纸。
郑军他爸跪在火盆边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一个亲戚在旁边搀扶着他,应该是跪了很长时间了。
我原本想给郑军上两柱香的,看见郑军他爸那副样子,我又不敢过去,只是绕着棺材走了一圈。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而且由于郑军爷爷是村干部的关系,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几乎全村人都来了,络绎不绝往屋里走,我很快就被挤了出来,在门槛口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正准备爬起来,忽然瞥见堂屋的房梁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蛇!
又是那条小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