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兴奋地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吓坏了。
风尘僵硬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是灰色的。
“风尘,风尘,”我从床上弹起来,晃动了风尘几下。
突然间,风尘“哇”的一下,喷出了一口黑血。
“没事,少爷,总算是熬过来了。”他说着,轻轻地用手指抹掉了嘴角的血痕。
“为什么施一下针,会如此的艰难,风尘,你实话告诉我,我身上的这种巫术,到底有多厉害,你看看你自己,都差不多去掉了半条命了。”我说道。
“刚刚,他们是想一命换一命,好在这只废手救了我,所以,人的一生之中,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失去了,其实是得到的。”风尘轻轻地说道。
“一命换一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巫术,你又是如何会这种巫术的。”我问道。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守住初心和正气。”风尘淡淡地说道,然后提起暖瓶,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这银针会在你的体内呆上一天一夜,明天晚上我取针顺便驱虫。希望明天晚上是个月朗天。你暂时还不能进食,喝了这杯热水然后休息吧。”
“风尘,谢谢你了。对了,陈默现在怎么样了?”我接过风尘递过来额水杯,然后问道。
“他的情况也不比你好多少,反正你们两人都是摊上了一个难缠的主。真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风尘说着,居然轻笑了一声。
“陈默那边,就拜托你了。如果你两难兼顾的话,请你一定要先治好陈默。”我还不忘嘱咐了一句。
“睡吧。”风尘听完我的话,仅仅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便离开了船舱。
第437章 风氏夫妇(七)
风尘离开之后,我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袋里面像是装着特别特别多的事情,却一丁点头绪都没有。
特别奇怪的是,我的脚上被砸伤的位置好像突然间就不痛了。
我尝试着用脚踝转动了几圈,真的是一丁点痛感都没有。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了,这肚子也好像不知道饥饿。
反正也是睡不着,在床上躺着反而更难受。
所以我索性便从床上坐起身来,然后下床将船舱里头的窗台打开。
原本我以为自己还在沼泽地之中,没想到将船舱里头的窗台打开之后,我却发现这一艘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驶入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之中。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好像是鄱阳湖。
风尘独自一人站在船头上,眼睛望着深邃的湖面,整个人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原本是想喊他一声,谁知道我还没有开口,便见到他轻轻地叹息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在边上的一个竹篓里头,取出来笔墨纸砚。
这湖面上风这么大,风尘还真的是有兴致啊。
我在心里头默默地叹息着。
只见风尘将宣纸平铺在甲板上一个矮木墩上面,然后便开始用研磨。
原本我心中很是烦闷,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定心剂那般,让我整个人慢慢地就安静下来。
我索性就倚在窗台上,想亲眼目睹风尘的墨宝。
大概是因为左手残疾的缘故吧,风尘写字的时候,是吊着一只手的。
他镇纸、研墨然后提笔。
似乎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奶奶之外,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安静的人。
安静到像是一副动态的画那般。
之前我不知道奶奶的那一份安静是源自哪里,后来我知道了,她安静的时候,便是她魂归故里的时刻。
可眼前这个翩跹少年的这一份深入骨子里的沉静,又是为了什么呢?
风尘的笔尖落在宣纸上面,墨汁慢慢地晕开。
一笔一划,一气呵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提笔落纸的时候,我总是觉得那么的熟悉,好像他是在做一件我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
风尘写完了张宣纸,便将其随意地丢弃在甲板上面,然后继续地写下一张。
我倚在窗台上面,看得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在我的胸中闪过。
难道,风尘也是在写那个字吗?
我想到了这里,急忙地冲出了船舱,然后抓起落在地面上的那张宣纸。
果然不出所料,风尘画的,是那个图文一体的字。
“风尘。”我手里抓着那张墨迹还没有干的宣纸,然后喊了风尘一声。
风尘好像有点不明就里那般地也盯着我看。
“风尘,你怎么也会画这个画呢?”我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风尘反问道。
“风尘,请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也会画这幅话,因为这对我来说,特别的重要。”我有点焦急地说道。
“这原本就是鲜卑族的文字,只是这种文字就像我们的族人那般,很少出现在公众的眼光之中而已。”风尘说道,然后将手中的毛笔轻轻地放下。
“那你一定知道这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意思了。”我说道。
“少爷,这外头风大,我们还是进去船舱中再聊吧。”风尘说道。
“好,请。”我说着,对着风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风尘好像有点不习惯,他看着我,脚却没有挪动。
我便只好先行走进船舱之中。
会到船舱之中,风尘还没有说话,便先将我扶到床上面。
“少爷,您这病不容小觑,还请您一定要注意为好。”他一边帮着我将被子盖好,一边说道。
“现在可以说说那个字了吧。”我说道。
“那个字其实没有具体代表什么意思,严格来说,它其实就是一个符咒。”风尘说道。
“符咒?”我重复道。
“是的,因为明天晚上要替你设坛做法的时候,就需要用到这个符咒,因此我今天晚上想要再熟悉一下而已,毕竟之前我只在纸张之上见到过族人祭祀的方式,还从来没有自己亲身实践过呢。”风尘说着,也坐下身来,不过这一次,是在离我稍微有点远的船舱的一边。
“你是说,这个字,其实是一个符咒?”我有点难以相信地问道。
毕竟这个词,已经困惑了我好久,应该也困惑了父亲好久。
甚至,父亲这短暂的一生,可能要很大篇幅的时间,都在研究着这个字呢。
现在有人突然间跟我讲,这就是一个符咒,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因为这落差,实在是有点大呀。
“当年,我的家人因为迫于族人的压力,不得已将我遗弃在这沼泽地上面,但是,我的阿娘因为舍不得我,临走的时候,将一份我们族人的秘密撰写下来,然后交给陈家老太爷,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保管,这也就是陈家老太爷会将我收为关门弟子的原因之一,因为母亲留下来的这份手画的符咒,让我在中医玄学上面,能够先人一步。”风尘说道。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刚刚所画的这个字,其实就是你母亲留下来给你的符咒之一。”我说道。
“是的当年陈家老太爷将我带入陈宅那么多年,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我天赋异禀,是块学医的料,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我能够潜心研究母亲留下来给我的那份手画。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一切都研究明白了。”风尘说道。
“风尘,这个符咒,是不是跟月光有关系?”我像是突然间顿悟那般问道。
“嗯,”风尘看着我,脸色突然变得有点沉重,“少爷,您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符号呢?”
这个问题可真的把我给问住了。
我在哪里见到过。
好像最开始的时候,是在瓦屋山的古祠之中吧。
那时候我们是通过一棵大榕树的树干找到了进入古祠的入口的,连接大榕树和古祠大门的那一条甬道两壁上,就有一些用红色液体书写的这种文字。
后面,我在逃出古塔的那一个个葡萄串的石洞之中,也见到过父亲用笔在石壁上面一直在刻画着这幅图。
难道说,这些我们原本以为是文字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个符咒,而作用就是为了用来抵御月球对于地球某种未知的侵害。
那时候父亲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才会在他书房的手稿之中写下了想要完全地了解整个星盘事件,最终还是要从这个图文一体的文字入手。
只是,让我意外的是,这个东西为何会属于鲜卑族呢?
很明显,鲜卑族并不属于八大家族之一,但是他们的符咒,为何会与星盘同时存在呢?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大概是见到我一直在愣神,所以风尘喊了我两句,还顺带地站起身来了。
“哦,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我像是突然间回过身来,然后脑袋就有点断片了。
“我们刚刚说道,您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符咒的呢?”风尘轻轻地说道,然后将芦苇杆编织而成的凳子拉得距离我近一点点。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符咒的时候,是在四川的瓦屋山,我们当时去寻找一个东西,后来在一座古祠之中,见到过这个符号。”我尽量将过程说得简单一点。
“少爷,那在这座古祠之中,你们除了发现这个符号之外,还有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东西吗?”风尘问道。
“别的什么东西,风尘,你指的是什么呢?”我说道。
风尘看了看我,然后眼皮又放了下来,盯着地面上看了一小会,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那般,突然间抬起头来,然后对着我说道:“比如说,蓝色的头盖骨。”
蓝色头盖骨这个词一飘入我的耳际,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好像是瞬间都被调动起来那般,整个人的寒毛都倒竖了。
如果不是因为风尘突然间提起来,我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了。
是啊,当时在经过迷魂凼的时候,我们是曾经见到过一大片乱葬岗,而乱葬岗之中埋藏的,便是一个个蓝色的头盖骨。
可是,这跟眼前这件事情,难道也有什么样的联系吗?
“看来,你们也见到了蓝色的头盖骨了。”风尘见到我的反应,大概已经猜出了几分来,所以轻叹了一声说道。
“风尘,你们族人的这个符号,难道与蓝色头盖骨,也有什么样的联系吗?”我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族人为何一直在与月光对抗,但是,我知道的是,他们这千百万年来还真的是研究出了一套方法来对抗着月光。母亲在留给我的手画中写着,说只要循着月光,我们就一定会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因此我们的族人一直在迁徙,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缘故在里头。”风尘说道。
“但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了蓝色头盖骨与这个符号存在的关系啊,难不成说只要被月光照射到了,头盖骨就会变成蓝色的?”我觉得这种说法有点天方夜谭,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人的头盖骨都会变成蓝色的了。
“少爷,您知道这些符号是如何绘制到您刚刚所讲的那条甬道上面吗?”风尘问道。
他的这句话,可就真的把我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