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薛问均撩起窗帘一角,视线越过窗外,看向远处朦胧的建筑轮廓,“我家跟余江一中就隔了一条街。”
“啊?”她有些懵,“你不是说你是南巢人吗?”
“嗯,南巢市余江县。”
……
丁遥心头涌上一阵不详的感觉,迟疑道:“可是,我们这里的余江县是宜州的。”
薛问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那南巢市?”
“没有南巢市。”
似乎是默契使然,二人几乎同时掀开了镜头上的遮挡。
薛问均嘴角绷成一条线。
丁遥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看他黝黑的眼仁,舌尖打了结,出口的声音都是颤的:“我们这里只有宜州市南巢区。”
13.不能躲
1.
又是沉默,似乎要将整个房间涂成黑色。
“这么说起来,我们并不在同一个,”薛问均顿了顿,“世界?”
丁遥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这样的。”
薛问均敛起眸,浓密的睫毛垂着落下一片阴影。
“那在你的世界。”片刻后他抬起头,漆黑的眼底写满了郑重和认真,缓缓道:“我们统一了吗?”
“……”
她摇摇头。
“哦。”薛问均神色有些失望,“好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丁遥觉得自己也必须要问点什么,才能显示格局,于是道:“那在你的世界里,那谁道歉了吗?”
薛问均也摇摇头。
“呸,真不要脸。”丁遥毫不掩饰愤慨。
薛问均表情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
谁说不是呢?
薛问均纠结了一会儿,面庞浮上丝期待:“那男足……”
丁遥猛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这个问题我劝你还是别问了。”
“……”
“看来我们老师说得没错。”丁遥强硬地转移话题。
“老师?你还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了?”
“怎么会?告诉别人过来做研究吗?我只是做了两手准备,去请教时空折叠的时候,顺便问了问平行宇宙的事情,唔,你们那边有平行宇宙这个说法吧?”
“有。”薛问均肯定道,“只不过没有定论,关于平行宇宙情况的假设有很多种。”
“我们物理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薛问均“哦”了声:“那你们物理老师还挺好的。我们老师只会叫我们高考多刷题。”想到跟薛志鹏串通一气的杨文龙,他不满地补上一句,“还有让出保送名额。”
“让?为啥呀?”
“因为要权衡利弊。”薛问均说,“难道你的世界里,不会有一些考不上大学的人被劝着走专科的提前批次招生?”
“有是有。不过吴老师不是我们班的老师,他是专门带竞赛队的。我朋友是他学生。”
薛问均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关键词,“是你说的跟我长得很像的朋友?”
丁遥点头:“对。”她灵光一闪,“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朋友是平行世界的彼此?”薛问均轻蹙眉头,虽然不想接受,但还是诚实道,“说起来是很符合镜像宇宙的说法。”
“镜像?”
“就是指两个宇宙高度相似。我觉得比平行宇宙更贴切。”
丁遥惊讶了下:“吴老师也是这么跟我介绍的。他说,这是他个人的一点小理解。”
薛问均冷哼声:“别听他的,这些东西书上都有写的。”
丁遥眉毛拧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说他在吹牛哦?”
薛问均点点头,看她一脸被骗了的懊恼,心里竟奇异地钻出些愉悦。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几本书去看。”他说,“前提是这些书,能在你世界找到。”
丁遥当然感兴趣,虫洞就在她面前,这谁能拒绝接触宇宙的魅力呢?
她摊开本子:“你说,我记着。”
薛问均没藏私,将自己之前书店买的那些书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丁遥打定主意要问李施雨借一下读书卡,然后找个空闲时间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这些书。
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道了晚安,齐齐选择不再管相机。
2.
初次交流的兴奋和神奇,让丁遥辗转反侧。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俩明明之前素未谋面,却被一种莫名的羁绊绑在了一起。
也因为身处两个宇宙,以后也没有机会见面,所以除了谋杀案,不需要对任何东西敏感起来,不用瞻前顾后,也不用担心他会小心翼翼。
一切只不过是基于正常的陌生人初次相识的礼貌。
甚至于因为自己手握关键信息,所以称得上处于上风。
丁遥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现在关键信息也传递过去了,只等着他避开谋杀的那一天,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她希望林川能好好的。
不管是这个宇宙的,还是镜像宇宙的。
3.
凌晨,闹钟还没响,丁遥便爬了起来。
她坐在电脑前,心跳快得不像话,都能赶上头一回看见谋杀了。
只不过这回更多的是欣喜。
度秒如年。
屏幕上再度浮现出画面。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万年历上的日期定格在了这年的最后一天。
旋亮的台灯、胶黑的皮手套、扬起的寒光……一切又重演。
怎么会这样?
丁遥死死盯着屏幕,比恐惧更多的是愤怒。
明明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的。
为什么还是会死?
她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粗气,指尖发麻到滚烫,很快她就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了。
恐慌和无力掀起阵巨大的浪花,一下子扑过来,毫不留情地将她淹没,就像当年那个大雨倾盆的雨夜。
她泡在冰凉腥臭的河水里,躲避着朝自己抡过来的扁担,不敢往岸上走一步。
奶奶刻薄尖锐的谩骂混着雨声灌入耳朵,如同碎玻璃在她耳边炸开,不停提醒着她的自不量力。
她救不了小猫。
她甚至救不了自己。
4.
“丁遥!怎么还不起来,水开了。”
敲门声落在她脆弱的神经,好像一把榔头一下一下地往脑子里砸着钉子,催促着她交出性命。
“我今天不舒服。”
“你说什么?”丁建华不自觉加大了音量,有点不耐烦。
这还是丁遥头一次说出拒绝的话。但那又怎么样?
他收留她,给她地方住,给她饭吃,供她读书,已经够仁至义尽。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
木门被拉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我不舒服。”
她眼仁漆黑如墨,阴恻恻地望着,直叫人心里发毛。
丁建华少见地被吓了一跳。
就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到了自家亲娘天天挂在嘴边的话——这小撇役一身的反骨,就是个血煞星。
“砰——”
丁遥合上门,再不管门外的丁建华会作何表情,也不再想之后又要如何解释。
她坐到桌前,拿起笔来,略微闭眼,回忆着刚才的画面,寻找细节里的线索。
半小时后,薄薄的纸片在电脑前消失。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