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将脸一沉,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丁滔才不想在这里呆呢,冷哼一声,走了。
丁遥仍旧站在门边,对这种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的表演感到腻烦。
假如真的想教好丁滔,丁海大可以管教,可是他没有。他总是色厉内荏地说两句,之后再也不提,然后再循环往复。
他一直很享受这个做好人的过程,并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拯救者,从这份自以为的“拯救”里获得满足。
对此,丁遥有更贴切的形容——变态。
“我不清楚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想当然地买了些东西。”丁海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将袋子放在桌上,轻声道,“生日快乐。”
丁遥说:“我不需要。”
丁海:“别这样,我是你哥哥,别跟我客气......”
“我没跟你客气,我不需要。”丁遥重复道。
丁海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半天,叹一口气:“遥遥,女孩子家的,不要总这么强硬。”
“你走吧,我要看书了。”丁遥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儿。
丁海只得站起来,刚走到门外,丁遥便出声让他等等。
她拎起书桌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东西拿走。”她说,“不要再花这些没用的钱。”
丁海前一秒还有些失落,听到后半句又笑起来:“没有没有,我不是乱花钱,我心里有数的。”
丁遥懒得说话,想关门。
“或者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哥马上就去给你买。”丁海伸脚挡住门,急切地说。
“丁海。”丁遥握着门把手,略提高音量,“我不是在跟你演兄妹情深。我从来没有当过你是我的哥哥,你也不用装成拿我当妹妹。既然你这么好心,非要给我送生日礼物,那你听好了,我想要的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我想要我爸爸活过来,想要我妈妈没被你们赶走。”
丁海愣了,这是丁遥头一回如此直白地说这种话。这让他对这个软弱的妹妹生出了陌生。
丁遥忽然爆发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不想再装了。
高考近在咫尺,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考走,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忍着了。
她反问:“怎么,做不到是吗?”
丁海默了默,道:“大伯的事不是我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了?”丁遥冷笑。
“没人说是你的错。”这话丁海自己都觉得心虚。
奶奶是怎么对她的,自己父母又是怎么暗地里让他远离这个丧门星的,他比谁都清楚。
丁遥不想跟他继续争辩,她说:“你实在想做好人好事也可以,明天,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不要让我宰鸭子,不要让我拔鸭毛,不要把货堆在院子里等我来码。我只想一个人!”
一个人,过一个只有徐悦婉的生日。
23.恨不得
1.
一整天,刘东心里都忐忑着。
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薛问均为什么早上会出现在那里。
薛问均早有准备,说自己昨晚在表姐家住的,经过五里路的时候就想着顺路看看,结果碰到了他。
“那个老板的儿子,就是你之前说的查勇亮吧?”薛问均明知故问,“原来你们认识啊。”
刘东:“对,他也住我家附近,他爸以前总跟我爸喝酒什么的,我们就认识了。以前是查勇亮在家里帮忙的,后来他不愿意了,我就顶了上去。”
“他一直这么......鲜明吗?”
那些话,薛问均听了个七七八八,光是旁观都能感受到这个人的
“算是吧,他从小就挺要强的。我们俩算是发小了,小时候玩儿的还挺好的,后来长大了,他乐意跟那些社会青年混混之类的一起玩,我们之间慢慢就疏远了。”刘东解释道。
“他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刘东小声说,“所有跟赵晓霜走得近的人,他都看不顺眼。”
薛问均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跟赵晓霜走得近了?这不是纯属臆测吗?
他接着问:“你觉得他有可能是给我恐吓信的人吗?”
“那个人还在恐吓吗?”
“嗯。”
刘东垂眸思索片刻,还是摇头:“查勇亮不是那种人,他直接给你打一顿或者什么的还有可能,递恐吓信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薛问均不再继续说了。
2.
忽然出现的查勇亮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正确答案,即便暂时还搞不清楚动机,但光是有敌意和屠宰背景这两点,就足够可疑了。
只不过喊打喊杀容易,真下手谁能有这个胆量的?
薛问均一方面无法想象凶手就是同龄的甲乙丙丁,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没有更好的怀疑目标。
难不成还能是薛志鹏终于忍不住了,要送他去陪薛衡?
算了,薛志鹏顶多是心理有毛病,还没变态到这个地步。
薛问均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干脆放弃。
他抬头看着校门口人来人往,忽然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周一了,是丁遥的生日。
这两天光忙着踩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心中懊恼,果断地抬脚往外走。
前两天丁遥刚跟自己提过喜欢的乐队,趁着晚自习还早,他正好去转转。
过了立冬,天便黑得越来越早,这还不到六点,就已经可以望见星星了。
连着走了几家常去的书店,老板都没听说过五条人。
薛问均忽然想到老早之前跟刘东去过的老街区。
那里店铺多,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就是规划不行,街窄,店铺争相往外头搭棚子扩建,一家挤一家的,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他看一眼手表,距离上课还剩半小时。
九点四十才下自习,那会儿老街区估计早就关掉了。
至于迟到,左右就是罚站。怎么比都是现在去更靠谱。
这样一想,他一路跑回学校车棚,把车骑了出来。
3.
身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的,动静不大却很难忽略。
她快,那人就快,她慢,那人也慢。
赵晓霜忍无可忍,顿住步子,扭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男生还是惯来的吊儿郎当,应付的语句也没有新意:“不干什么,上学啊。”
“你家明明就不住这里!”
男生往前几步,赵晓霜立刻后退。
他眼神稍暗,忍不住道:“你就这么怕我?”
“怕?”赵晓霜夸张地笑几声,手揣得更紧,“我才不怕你!”
查勇亮面露不屑,好似已经看穿了她暗地里的紧张。
“你不用准备体考吗?”她看到他额角新添的创可贴,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就这么闲,还去打架?”
他笑笑:“呀,这么关注我啊?”
赵晓霜一愣,怒吼道:“我才没有!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念在以前是同学的情分上,我是善良!”
查勇亮笑容不减,甚至因为她这番炸毛的表现变得愈加玩味儿。他声音不自觉上扬:“这么着急解释干嘛?被说中了,你心虚啊?”
赵晓霜回回都说不过他,这次也不例外,“你你你”了半天,什么都没挤出来,索性撒开丫子跑了起来。
她这番动作突然,刚才还嘴硬说没跟着她的男生,立刻反应过来,很快追上,声音冷冷的,“赵晓霜!”
赵晓霜心里又是一慌,步子迈得更大了。她一直不怎么敢惹查勇亮就是怕真把他惹毛了。
他们这种在校外乱混的人,最要的就是面子,面子一旦受损,什么原则可都不好使了,非要动手心里才能痛快。
光是她碰见的打架都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还有那些自以为帅气、四处挥发荷尔蒙的,一旦失败就恼羞成怒,妄图用言语羞辱,更有甚者直接动手耍威风,那嘴脸叫一个恶心。
越这么想,她就越害怕。再回头一看,查勇亮笑容已经全然不见,面目狰狞,还伸手往前意图抓她。
赵晓霜不自觉惊叫一声,一下子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竟将他甩开了一截儿。
她眼神四处搜索着,意图寻一家人多的店铺避避风头,却瞥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停下自行车。
“薛问均!”赵晓霜远远叫着他的名字,奋力朝他奔过去。
她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拽着薛问均的衣服,一边抖一边催促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
薛问均不明所以:“什么?”
赵晓霜惊惧交加,眼眶湿润,声线颤抖:“有人在跟着我,快走吧,我求你了。”
红灯亮起,车流争相涌入这条狭窄的马路,查勇亮被迫顿住脚,抬头望去。
方才惊恐的少女好似找到了依靠,她紧紧攥住那片衣角,昂起脸,说了些什么。干净清冷的少年垂首,嘴唇微动,随意极了的几个短句,便让她放松下来。
路灯倏然亮起,像是舞台中心的追光灯,笼罩着那对般配的主角。
少年的视线直直地与他对上。
没有责备、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是疑惑以及平静。
平静地衬托出,他此时此刻的念头多么见不得光。
自行车很快钻入高低错落的街区,像是青春诗歌里盘旋着的悠长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