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林川有些不自然地说,“你周六晚上有没有空?”
“周六?”丁遥疑惑道,“那不是还早吗?”
“你不用管。你就说有没有空就好了。”
“应该有。”
林川道:“那你周六跟我一起回家。”眼看着丁遥皱眉,他又说,“不是说去我家,是我们一起坐车。”
这不算什么,丁遥便答应了下来。
5.
“谢谢你的礼物。”丁遥抚摸着专辑包裹的边缘说,“你花了很多钱吧?”
薛问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难找。我遇到了熟人,她带我去了一家店。那里货很齐。”
“当然难找了,这两张都已经绝版了。二手市场都卖到五六百一张了,而且还不一定是正版。”
“是吗?”他道,“那看来老板很良心,没有骗我。”
丁遥笑了笑,随后从柜子里取出林川的那盒碟片。
薛问均看到了封面,惊讶地说:“《神秘博士》出到这么多了?”
“对呀。你上回是什么时候看的?”丁遥问。
“我想想......我记得是奥运会附近?”薛问均不确定地说。
“那也太遥远了!”
她说着,选出第五季的光盘,对着镜头晃了晃,“呐,小十一出场的这一季,我先借给你好了。我跟你说过的梵高在第十集。”
“没有很远吧。”他小声说了句,又道,“你之后的全部都看过了吗?”
丁遥点头。
薛问均想了想,道:“那你也知道 River 了?她跟博士之间到底是什么?”
“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线了,一直贯穿到了第九季的圣诞特辑。”
“第九季?”薛问均愣了愣,似乎是被这么长的跨度惊到了。
“简单来说呢,她跟博士都是时空旅行者,但他们的时间线是相反的。一个前往过去,一个前往未来。博士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对 River 来说是跟爱人的最后一面了,反过来,当 River 第一次遇见博士的时候,对博士来说,她已经是爱人了。”
博士一开始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这个自称是自己妻子、上来就亲吻自己的女人感到诧异,而也是在这一天,她代替他死去。
忽然,丁遥的背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那种感觉好像有一场龙卷风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开始发抖了。
River 说:「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么我就永远不会遇见你。」
「那些时间不能重写,一刻都不能。」
「你还有很长的未来,你会见证我们的一切。」
没到年纪就退休的杨文龙、不知道却很火的剧集、绝版却平价的专辑、停产又崭新的耳机、坏掉的万年历还有跟薛问均轨迹相同却大了十多岁的吴远航。
所有的矛盾变得合理。
缺失的那一块补上了。
——是时间。
丁遥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她额角叠着层层的汗,几乎是扑到镜头前的。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语速很快:“薛问均,你那边是什么日期!”
薛问均还在等着她的剧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十一月二十四啊。怎么了?”
“不,不是这个!”她提高音量,胃里如同火烧,焦躁不安,“年份,我问的是年份!你那边是几几年!二零多少!”
薛问均蹙眉,担心地望着突然爆发的她,语气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零九啊,二〇〇九。”
27.假如说
第六章
1.
细雨落在胶布上,凝成水滴。
刘东几乎是逃出门的,身后依旧是刘龙富骂骂咧咧的老一套。
他麻木地走到旧衣堆边,从地上捡起石头,压住被掀开的胶布。
远处的霓虹闪烁着,在雾蒙蒙的夜色中勾勒出高楼的轮廓。
走廊灯罩里积累了厚厚一层黑色,将灯光都遮得暗淡,那是前赴后继、追逐光亮的虫子尸体。
刘东往外走,离那谩骂远了一些。
一声清脆不屑的冷哼响起。
自行车上坐着的少年,一头红发张扬,与之相对的是那阴晦的眼神,像是角落里发酵生长的霉菌。
雨丝钻进脖子,刘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刘龙富的脏话层出不穷,无所顾忌地将自己也包含进去。他是个疯子,靠着仅有的“父”权力,找一些上位的优越。
查勇亮就这么停在门口,似乎是想看刘东露出难堪的神情来。
然而现实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刘东毫不在意地站着,好像被骂的不是自己。
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没有耐心的查勇亮,他调转车头,预备离开。
“查勇亮。”刘东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他,“你是不是恐吓薛问均了。”
句子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查勇亮蹦出句脏话,怒回:“少在这放屁!”
“威胁说要杀人的,不是你吗?”刘东仍旧平静。
比起在学校里八面玲珑的圆滑,此刻冷静又棱角分明的语气好像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威胁?”查勇亮呵了一声,“你以为我会费那个功夫?我可没时间,在你们这种人身上浪费。”
刘东:“哪种人?”
“虚伪、假清高的好学生。觉得成绩好就是一切,实际上烂透了。”
刘东笑笑:“哦,你讨厌他。”
查勇亮又轻飘飘地切了声,“所以我才说你们虚伪。刘东,你不也讨厌他吗?”
刘东收敛起了那份轻松的笑意,有些郑重地否认:“我不是。”
查勇亮听到了个笑话,他嘴角勾起,微微颔首,“明明他比你强不是么?成绩好、长得好、就算性格差也有很多人喜欢他。即便如此,他还是要跟你抢保送名额。你每天摇尾乞怜地等着薛问均赏给你一些不要的东西,想着他能同情你,再退让一点。可惜你打错算盘了,他根本不会退!他就是这么自私自利,是你装得再怎么可怜再怎么无辜,都不会动摇的自私。哦,对,他说了‘公、平、竞、争’。哈哈,刘东,你听了就不觉得可笑吗?一个衣食无忧,家境优越的人,说跟你之间是公平的,这还不够虚伪吗?”
“够了。”刘东冷冷道。
够?怎么会够?
查勇亮像是战场上发现了敌人破绽般寸步不让:“他明明享受了最好的一切,却只说自己努力。你呢?明明嫉妒得要命,却装成善解人意。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会理解成我说中了,你在恼羞成怒。”
刘东像要转身离开,可理智告诉他不能。逃避就等于承认。
刘龙富的污言秽语早已消失,他累了,继续在酒精里沉浮,而取代他的是另外一个更加直白、更加鲜血淋漓的剖析。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吗?就是现在这样。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明明自己念头恶毒,却装出一副善良的、受害者的样子,骗得其他人真以为你们无辜高尚。真恶心。”
他看向刘东身后亮着灯的大门,低低道:“你爸是个混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一点都不同情你,刘东,你是活该的。”
“你问我有没有恐吓薛问均。呵,我??不会的,我会直接动手,就像......”查勇亮弯下腰,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你当初一样。”
2.
刚长出来的指甲再一次扎入掌根,如火灼般疼痛。
刘东是那么地了解查勇亮。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说到做到。
“你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呵。”查勇亮冷笑一声,他的脸陷在黑暗里,连同那红发都变得模糊。唯一不容忽略的是那双眼睛,盛满了诡异的寒光。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发生的太多,他们在充满了比较的世界里生活,所谓的情谊也变得不堪一击。
他们这样相安无事地过着,然后某一天忽然降临,查勇亮已经这么地讨厌他了。
“查勇亮,以后你来跟我一起上下学。”
良久的沉默后,刘东语气恢复平静。
查勇亮:“你脑子有病?”
“白天就算了,你接我上晚自习,夜里送我回来。”刘东自顾自地说着。
查勇亮连冷笑都懒得表示了,他踩上脚踏,往前骑。
“最近这段时间,巷子口总会有很多死掉的猫。”刘东迈开几步,对着他的背影道,“是你干的吧。”
轮胎在湿透的水泥地上摩擦出难听的怪叫。
查勇亮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用大家常说的话来讲,这叫心理变态吧。”
“不是我干的。”
“是吗?”刘东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饭卡,“可是我在那里捡到了这个。”
干枯的血色盖住了大半张照片,唯独避开了底下的姓名——查勇亮。
“你说说你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勇胜哥打鸟。拆掉翅膀,剪开肚皮,一步步实验它们什么时候会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有改掉好奇的这个毛病呢?”
“我说过了,不是我!”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以前事情被人发现了,就说是勇胜哥教的,推他出去挨打、顶罪。”刘东丝毫不怵,“可惜了,勇胜哥现在不在,你赖不掉了。”
“刘东,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不是我干的。”查勇亮提高音量,像很多个心虚的人一样,再三强调,“一张饭卡能证明什么?我早就丢了!你想编故事,那就去编,我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