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另一边,李施雨怅然若失,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接着就被一种更愉快的氛围取代,“不过考试都结束了,我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玩儿了?丁遥,今晚跟我去逛街怎么样?丁遥?你在听吗?”
丁遥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嗯,我在听。”
“那你出来不?我再叫林川跟张博文一起。”
“不了,我今晚有事。”
“什么事儿啊?高考不是都结束了吗?啊,不会是你叔叔又让你干活儿吧?”
“不是。”丁遥说,“是我要去整理一些东西。今晚真的没有空。”
“那行吧,那明天聚餐你别忘了啊。”李施雨顿了顿,仍不放心,“算了,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不是晚上吗?”
“有老师的是晚上,那中午不能我们先一起玩一趟啊?”李施雨道,“哎哟,你不要想那么多,明天穿得漂漂亮亮的等我来就好了。”
今天看店的是陶四萍,她身体不好,在空调房里呆不住,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择菜。见到丁遥回来,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考完了。”
丁遥“嗯”了声,紧接着问:“我的相机......”
“哦,我拿给你。”陶四萍拍了拍手,走到柜台后头,从钱柜里拿出那只红色的相机,“你叔叔也是为了你着想,都希望你过得——”
“谢谢。”丁遥打断她的话,将相机放回到口袋里。
陶四萍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晚饭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丁遥可没有那个心思跟他们一起演世纪大和解。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不曾亏待过自己,但也从未给过自己什么善意,她能克服心里的怨恨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回到房间,她将笔记本翻开到画的日历。距离 26 号越来越近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不辞而别”有没有给薛问均添麻烦。而她更等不及要看的是另一边的薛问均怎么样了。
开机画面后相机开始不断闪屏,万幸的是连接的显示器里画面并没有收到影响。
丁遥拿笔写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将纸条折好放在镜头前。
屏幕里薛问均的房间空荡荡的,被子都窝成了一团,书包也放在了椅子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走得匆忙,连学都没去上。
丁遥拿不准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去回忆。从知道他们在同一个时空后,她想起了很多有关薛问均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就是什么都想不到。
他总骑一辆蓝黑色的自行车,左边刹车把有点歪,装了烤鸭的袋子就会放在那个车把上,摇摇晃晃,像装了一大块红棕色的果冻。
他个子很高很高,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蹲下来跟她说话,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能看清楚他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他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和钱,让自己去帮林川买礼物,剩下的钱进了她的口袋,成为了她人生中赚到的第一桶金。
“林川那个很喜欢吃烤鸭的有钱老舅”,那就是自己对薛问均的记忆。
它们像是洒满了落??叶的陷阱,蛰伏在丛林深处,等着她走过来一脚踩空,然后她跌到谷底,发现正是自己挖了这些陷阱。
他们早就认识了,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
2.
兴许是丁滔摔的那下带来的副作用,这次的传递时间变长了,一直到一个小时后纸条才出现在画面中。而就在纸条传递过去的几分钟后,薛问均那边的画面也从相机里面彻底消失了——虫洞的开放时间也开始有限制了。
丁遥心沉了沉,拿出手机计时,重新打开相机。
她反复实验几次,记录下时间,总结出规律——新的时限是两个小时零四十四分钟。假如在传递画面的同时传输物品,那么在七分钟后,画面也会一同消失。
至于薛问均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这个时间,她还不清楚,因为薛问均一直没有出现。
相机不停地关机又重开,薛问均迟迟未归,丁遥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干坐着没有什么用,高考已经结束,她大可不必再束手束脚,她必须做点什么。
对比起薛问均,自己的优势在于时间,她在未来,所以有机会了解到谋杀之后的事情,而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联系上吴佩莹。
她需要知道,为什么吴佩莹会相信自杀这个荒谬的结论。
想到这里她摸出了手机给林川发短信,没两秒,林川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你要我姨奶电话做什么?”林川那边有点吵。
“我名字不是多亏了吴阿姨吗?我想谢谢她。上次去你家阿姨说要给我,我忘记拿了。”
“啊?你还去过我家?”林川诧异道,“我妈怎么没告诉我啊。”
“就随便聊点天儿。”
“聊了什么?”
“反正你发给我就好了。”丁遥当然没法透露聊了些什么,叮嘱一句又打岔道,“你在哪里?好吵啊。”
“吃饭呢。”林川走远了些,“这不是高考刚结束吗?我爸要应景,硬叫人一起,喝大了有点。”
“哦,那你吃吧,记得把电话发给我。”
“哎等等。明天中午你会来吧?”
“来什么?”
“嗯?李施雨不是说问过你了吗?”
“明天中午你也去?”
“那当然。”
“我以为只有我跟李施雨。”
“你想得美。现在考完了,我就算天天找你,也没人能说什么了。”
“你瞎说什么!”丁遥耳朵发烫,“我挂了。”
话是这样说的,她还是没按下挂断键,耳边传来少年的笑声,好似一阵清风,轻轻地拂开了乌云,带来了些好心情。
“你笑够了没有!”丁遥恼怒道。
林川嘴角的弧度更大,“好好好,对不起。”
“别忘了把号码发给我。”
“好,不会忘的。”
“嗯,挂了。”
“好,那明天见。”
“......再见。”
3.
林川发了短信,走回包厢,酒气混合成一种难闻的味道。林江河喝得上头,讲话也很大声,宋绮脸上僵着,明显不爽只是顾着面子没发作。
林川捱着宋绮坐下,凑近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丁遥聊天了?”
“就上次呀。”宋绮敷衍道。
“怎么不告诉我?”
“咋了,你是一家之主啊,我什么事儿都得跟你汇报?”宋绮舀了碗汤,“你喝吗?”
“不喝了,吃饱了。”
林川看了眼旁边站起来划拳的林江河,“你不管管?”
“我管他呢,喝死了拉倒。死了财产咱俩平分。”宋绮看他,“出去干啥了?咧个嘴笑这么开心?”
林川摸了摸嘴角:“有吗?”
“我猜猜,跟丁遥发信息啦?”
“你别瞎说。”
“嗯?”宋绮惊讶道,“不是丁遥?”
林川清了清喉咙,纠正她:“不是发信息,打电话。”
宋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江河听到了动静凑过来:“笑什么呢?”
“笑你儿子。”宋绮眉一扬,打趣道,“快出栏了。”
“谁啊?”林江河实际上没听懂,只是醉醺醺地问。
“还能谁,丁遥呗,你儿子从小到大不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林川不自然地纠正她:“乱讲,还有张博文。”
“哦,那个小煞星啊。”
宋绮跟林川脸齐刷刷一沉,偏林江河还没意识到,大着舌头继续说:“我跟你说豆豆,你要离那孩子远一点儿,她命硬啊。”
他旁边的人听了这话也了然,“哎哟,老林,说谁呢?是不是你讲得那个爹妈都没了的小姑娘啊?”
“对对对,就是她,命特别硬,把人都克死——哎哟哎哟,你掐我干嘛?”
“老娘一锤子剁死你。”宋绮狠狠瞪着他道。
要不是顾着在外头,她高低要给他几巴掌。
林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好没素质。”
林江河发挥着每个喝醉的人胡搅蛮缠又记性不好的特质,胡咧咧道:“什么什么素质,我不就是喝了两杯吗?”
“喝个屁!”宋绮本来就不爽,当下把筷子一放,“林川,回家。”
林川跟他妈同仇敌忾,马上起身,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包厢。
路上,母子间的气压前所未有的低,很明显林川在生气。
宋绮也觉得难堪,心里把林江河骂了八百遍。
丁遥的短信又一次发了过来,这次是询问吴佩莹的地址,林川想也没想就问起了宋绮。
“你问这个干嘛?”
“不是我问的,丁遥问的,她说想谢谢姨奶。”
宋绮好奇地凑过来看信息:“傻子,她管你姨奶叫阿姨,这不就跟你差辈儿了吗?”
林川一顿:“是哦。”又开始打字,“那我得纠正。”
“那姨奶到底住哪儿啊?”他又问,“她不是警察吗?怎么还能到处跑?”
“辞了,你姨爹也辞了,俩人搁藏区支教呢。”
林川抬起头:“啊?为什么啊?”